《我在横滨开事务所》阿凛

100、联名

　　乱步在去见那些人之前，先要求亚特带他去见了时。

　　亚特并没有拒绝，不如说能让上面那群人看重到这种程度，他们也实在没有什么拒绝的立场。

　　拘留室内，雪白床铺上，少年蜷着双腿靠坐在墙边，额头压着双臂抵在膝盖上，黑色特殊铁链顺着他瘦白的手腕蜿蜒到地面。

　　冰冷的仪器在房间里围了一圈，用作限制能力作用的锁链依旧束缚在少年的四肢。

　　也许是听到了动静，时在此时抬起头，视野中出现熟悉的身影。

　　“……乱步哥哥、和亚特先生？”

　　多日内身体里不停歇的能量斗争，让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这意味着，即使有抑制器的存在，那股斗争的力量也仅仅只是被削弱，而不是完全消失。

　　就像那些研究人员所说的，少年的结局只会有一个。

　　除非乱步先生说的那个办法真的有用，但即使如此，看起来也不过是勉强延长少年存活的时间罢了——

　　要么余生不再使用异能，要么燃烧自己的生命去使用异能，然后加速自己的死亡。

　　少年看上去只有这两种路可选。

　　似是不忍心再看，亚特扭开脸走到一旁，没有去听两人的谈话。

　　但即使他注意去听，也听不到什么用的信息，因为两人完全像是在打什么哑谜——

　　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特殊栅栏，乱步将零食和甜品放到一边，然后把右手伸过去。

　　时怔怔地看着伸到栏杆内的细白手掌。

　　那是一只与他不甚相同的手，上面指甲干净平整，手指白净修长，没有一丝被岁月折磨过的痕迹，甚至连小小的刮痕也没有。

　　抬眼看去，青年翠绿色眼瞳明亮带笑，清澈地映出房间中少年的模样。

　　“怎么了？不是说好的吗，如果决定好了就来见你。”

　　“……”

　　时扭过头，默默不言。

　　他靠坐在墙边，一动不动的样子已经写满了拒绝的意味，即使再迟钝的人也看得出。

　　“我们上次不是说好的吗……”乱步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有些苦恼，“不知道为什么，每到这种时候我都好讨厌你的那些同伴，我到底差在哪里了？”

　　侦探先生实在搞不明白，不管头脑也好，实力也好，他明明都不比时的那些社员们差，就连认识时的时间，也是他更早一些。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壁？

　　他小声碎碎念，直到哗啦的声音响起，随后逐步向这里靠近，最终在他的面前停止。

　　乱步止住话头，看向时。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定定看着他，良久之后才握上乱步的手，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而是往前拉了一下。

　　乱步被迫向前更靠近了一点，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

　　了。

　　话还没说完，脸颊传来轻柔的力道，少年的手依旧微凉，似乎自他们相识开始，就没怎么变过。

　　乱步顺势低头靠近，直到他的额头触及冰凉的温度，面前几厘米处是少年近在眼前的认真面容。

　　两人相隔一道冰冷的界限，温暖而奇妙的感觉却从手心相触的地方慢慢蔓延开来，像是在他们的身体里刻下不知名的烙印。

　　这一刻，心意相通。

　　……要小心。

　　这是少年最后对他说的话。

　　空旷奢华的房间内，气氛庄严肃穆，五个座位呈一字排开。

　　鸦雀无声。

　　自乱步提出要求之后，几人就坐在高位沉默着，看向下面青年的神色不清，不知道是在考量着什么。

　　乱步却在这时微微走了下神，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手心已经空空如也，不久前的触感却似乎还残留在那里。

　　他将手渐渐紧攥成拳，好像这样做了以后，就能将那份信任与寄托也同时掌握在手中。

　　“我需要协助，人选是贵司的亚特，以及一部分军队的调用权，还有——拘留室内的时。”

　　这是乱步刚刚提出的要求。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寂。

　　前两项要求根本无需考虑，他想要他们便能给，但最后一项，却没有那么容易可以做出决断。

　　即使时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毫无作用，但随意将一个尚待定罪的人交出去，这并不符合他们的规定，不如说，这样看上去更像是在打他们的脸。

　　难道他们堂堂整个横滨的人才，还不如一个来自外界政府，还将这里搅得腥风血雨的少年吗？横滨的未来居然要靠一个戴罪之人来拯救，说出去只会让人耻笑。

　　他们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高处的人沉默了许久，才在最后下定结论——

　　“最后一项，我们需要考虑一下。但其他两项我们可以先提供给你，先开始着手调查没问题吧？”

　　虽然是这样说，但基本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青年看上去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座上的几人，转身离开。

　　那些人很快就对自己的决定后悔了，因为在那之后不久，被寄予厚望的名侦探先生，也离奇失踪了。

　　没有一丝预兆和警告，横滨在那天之后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不知是由谁而起，各大报社和媒体在之后争相报导了这一事件。即使被不知名势力捂嘴，也有数不清的人在口口相传，随后由点及面，几乎只在短短半天，这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就被传播至所有横滨民众的耳中——

　　那就是轰动整个横滨的，异能力者连续失踪案件。

　　据说，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异能者的连续失踪案件，包括但不限于各方势力高层及近来或有名或无名的人物，但无一例外，失踪的皆是横滨三大异能势力中的人。

　　异能界几乎经历了一场身不由己的大地震。

　　而在那之后，所有事情都乱了套。

　　刚开始还在试探消息真假的众地下势力，在发现事情好像真的如传闻中那般时，便立刻暴露了本性，露出獠牙利爪，霍霍杀向那些压制他们已久的异能界的几座巨山。

　　同一时间，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以及作为地下势力之首的港口Mafia，好像都陷入了一张从黑暗中浮现的巨网，轻易无法挣脱的处境让他们几乎焦头烂额。

　　从各处扑面而来的恶意，以及失去平衡的秩序，让这片土地上的势力结构变得岌岌可危。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小道消息说，看起来像是外界政府的人员悄然出现在了横滨政府高层所在的地方。具体谈了什么暂且不知，但那之后，那些高层的脸色似乎变得尤为难看。

　　亚特在与乱步说明情况之后，便一直配合他的调查，他没想到仅仅只是一个晚上，这位名震国内外的侦探先生居然也遭到了袭击。

　　最让人恐惧的是，现场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房间里所有东西都好好放在原地，仿佛从未有人来过，而房间里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亚特将脸深埋在掌心之中。

　　他明明已经派了那么多的人围在四周，为什么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那些被外界政府派来的异能者，据他所知只有四个人，却在来到这里之后极难捕捉踪迹，直到时的结局已确定，他便也再没从那边得到任何有关他们踪迹的消息。

　　是他将人带到这里的，是他的一己私心造成的这种结果，如果他没有，没有——

　　从乱步的房间出来后，便一直坐在车里的亚特，懊恼地抵着方向盘。

　　“我记得，你是叫亚特来着，是吗？”

　　声音从后座传来，亚特身体一僵，猛地抽出枪对着车后座的人。

　　“啊，抱歉，吓到你了吗。”

　　后座上的男人看起来眼神极为平静，即使是被枪指着，也没有出现丝毫波动，好像一切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般泰然自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织田，织田作之助，”男人说，“是来拜托你一件事情的。”

　　“跟他这么客气干什么，说到底，这件事跟他也脱不了关系吧？”

　　另一道声音传来，亚特这才发现车内还坐进了一个人。

　　而这个人，他很熟悉。

　　前时之事务所的情报员兼理财师——折原临也。

　　黑发青年枕着左臂靠在车座上，右手悠闲地转着手中的小刀，看向亚特的目光里隐藏着几不可见的打量。

　　亚特举起的枪并没有放下。

　　“你现在来做什么？时之事务所不是已经解散了吗。”

　　“看来你的消息来源也不是那么灵活啊，”临也停下手中的动作，微歪着头笑说，“很遗憾，我的东家已经换了，这次我代表的，是港口Mafia的立场。”

　　亚特的双眼微微睁大。

　　“在说明来意之前，我先确定一下，那个临时社员失踪之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一些话？”

　　临也无视指向自己的枪口，缓缓问道。

　　临时社员？

　　“你是指——乱步先生？”

　　当初，乱步确实是以临时交换社员进入时之事务所的，要说的话，也只能有这一个可能性了。

　　临也确定了他的猜想。

　　被他提醒，亚特皱眉陷入回忆。

　　他记得，在昨晚乱步确实说过很奇怪的话。

　　“如果我消失了，之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那名侦探先生是这样说的。

　　亚特当时就察觉出了不对劲，立刻派人暗地保护他得安全，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临也若有所思。

　　他在亚特困惑的目光中，拿出一张质地厚实的白纸，递到他的面前。

　　亚特警惕地接过，却见上面写满了名字，以及每个名字上按下的指印：“……这是什么，联名信？”

　　“是的，既然那个人已经承认了你，也就代表着你被纳入了可信任范围之内吧。这是一张集结了港口Mafia部分现任干部，以及武装侦探社成员的联名信——”

　　亚特看着上面写满的密密麻麻的名字，以及最上面那句，关于暂时释放前世之事务所时，以解决横滨当前危机的说明，陷入了沉默。

　　“你们，想要我提交这份联名信，用以释放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