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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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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荷沅与青峦之间又恢复通信,不过没以前那么频繁,而且荷沅现在主动用英语书写,算是练笔。青峦自然也不便像以前一样重抄一遍同时指出错误,他现在换成是错误的地方列出来。荷沅的信风格大变,由以前的生活汇报改成思想交流,因为荷沅信中问题很多,包括她在报纸上电视里看来的时事时尚等疑惑,青峦不得不帮忙关心,然后产生兴趣,由被动关心转为主动爱好。不知不觉,他的视野开阔了一点,说话开始风趣起来。虽然他还是不常参加聚会,但他开始受欢迎,因为他的气度为人都比较值得信赖。
青峦觉得这样挺好,人活跃了,也开心了,不会再钻牛角尖,即使在学术上的思路都似乎开阔了一点。而且接触的女孩也多了,开始学会欣赏她们的优点,而未必涉及情感。他想到,以前古装戏里面幽居深闺的小姐见到一个书生爱一个,会不会是因为见得少,所以见到一个就当宝似的供起来?不是没有可能。他现在已经比较能正视盛开,正是那昙花一现的好感。这一点,盛开也感觉得到,与青峦接触时候自然了很多。
十一月的时候,青峦从机场迎来祖海。祖海果真是一个人提着小小一只行李箱,就像他当年出差去简单带几件换洗衣服一样,单枪匹马地就来了。而箱子里有一半的东西还是王是观与荷沅交流后,拜托祖海带来的柴外婆生前遗物。这个时候,祖海做的一期房产刚刚交付,手头得来大笔银子,正意气飞扬。腰缠十万贯,一飞到美国。唯一遗憾是,荷沅的护照暂时做不出来,她没有落档单位介绍信,她夜校开出来的介绍信不顶用,无法通过政审这一关。不过后来祖海签证了后才知,荷沅即使有了护照,签证也未必能签得出来。
早在来之前,祖海边已经要求青峦就地帮他找一个建筑类专业的华人做他全程导游,青峦怕祖海在人生地不熟语言更不通的地方吃亏,千挑万选没找到个合适的。反而是祖海到了之后与他一起吃饭喝酒,当晚就自己找了一个。青峦打探着很不放心,每次祖海出门前,他都限定祖海带出去的现金,免得祖海被人见财起意了。祖海被青峦管得跳脚,可想着这儿还是青峦熟悉,他总知道好坏,也就依他,但没法奢侈了。
从机场到青峦的大学,祖海已经觉得开眼界了。但等进入纽约,见了那些地标一样的建筑物,在里面头昏眼花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祖海明白了什么叫富贵繁华,明白金钱堆砌出的效果可以惊人何种程度。而以前,他觉得上海北京广州已经是极致,那时候挂在他嘴边的总是广州白天鹅宾馆。他本来安排在青峦这儿七天,周围很好地逛逛,结果光是一个纽约,他花了五天进去,还觉得五天远远不够。但那个学建筑的个性导游硬是带他去了长岛,让他见识美国富人的别墅,然后又带他去新泽西,看看中产阶级的住所。便是连那儿的幼儿园和小学中学,他们都没放过。祖海看见新奇的,全用他新买的超八摄像机拍下来。几天下来,他的行李箱里TDK胶带占的位置越来越大。
第八天的时候,祖海飞到西岸,由那边工作的王是观接手。王是观没东岸的建筑系学生导游那么中规中矩,他带祖海白天正正经经地见识城市面貌,晚上挤眉弄眼地见识各色夜生活,祖海差点乐不思蜀。让祖海最赞叹的是,这个美国的别墅让他彻底打破在国内培育起来的对别墅的认识,那间距,那配套,那气派,那才叫豪华,原来国内刚兴起的所谓别墅连小康都不是。
他问王是观要了很多图片资料回去,但当王是观说他也可以如此找地块在国内发展超级前卫型别墅的时候,祖海否认。因为在国内,这个市场还太小,他感觉周围有钱人的意识还停留在市中心拥有一套挤得密不透风的小别墅,或者高层大屋,还没考虑到郊区风水宝地再置一幢看得见风景的大屋。因为受到交通及水电配套环境的约束。他这么一解释,王是观也觉得有理。
说起祖海正在开发的房产,王是观提了不少很前卫实用的建议。王是观的建议都建立在美国现代社会多年发展的经验积累上,祖海听着叫好不已,随时记录到小笔记本上,决定回家便拿到他的二期上实施。因为祖海学得认真,王是观也说得尽兴,两人一来二去要好得不得了。王是观还抓紧时间,凭印象给王家园里设计了室内装潢,祖海一看笑了,原来这跟荷沅给他的建议差不多。
机场上,祖海邀王是观有空回国看看,寻找商机,而不是单纯像以前的只为爱好,光在穷山沟里打转。祖海满载而归了,原来带来的箱子外又添了一只大行李包。箱子里一半是录像带,一半是王是观的资料,他带来的衣服等被扔掉一半,其余占了箱子的小角落,目的还只是防震防乱。大行李包李都是最后一天与王是观一起采购来的东西,一半的体积让给替荷沅买的衣服,四分之一体积给他自己的衣服,另四分之一是带给父母亲朋好友的礼物。
回程,祖海的胆色壮了,非要从日本东京中转。他以为在美国玩得痛快,到日本这个据说文字有点差不多的地方应该也不会有事。结果,在东京街头迷了路,直到抓住一个穿制服的不知什么人,最后被送到公安局才得以摸到机场。祖海总结经验,那是因为东京见到的人脸都与中国人的差不多,害得他都抓不到疑似中国人询问,在东京发掘一个中国人就跟抓间谍一样艰难。不像在美国,遇见东方人脸,多问几个总有个懂中文的。他一点也不想想,美国时候有人全程陪同。
祖海很想回家后第一时间与荷沅分享美国日本“探险”经历,没想到应该最闲的荷沅三天后才有空。于是,在这三天时间里,祖海召集二期的设计院与他手下的技术人员一起讨论修改二期的规划,不少设计几乎是推倒重来。那些设计师心中不是没有先进理念,但是没老板赏识,无处施展,如今祖海自觉提出,而主意又是高妙,大家很是高兴,设计的时候不再抱着做行货的心理,无论是三天里的讨论,还是之后的修改,大家动力十足。而祖海则是从来不会以新奇美观作为精神动力的,他的动力非得落实到真金白银上才十足来劲。在新的效果图出来后,祖海让报社朋友写篇文章好好吹了一通,做了只有偿新闻。然后,他黑心地将房子报价提了两成。居然,获得城市新锐的普遍认同。预购房者竟然有四成多是个人出资买房,而且都还是口口相传自己找上门来,为此,祖海不得不专门划出一个大办公室作为售房中心。
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不过是通过房子错落布局,增加房子通风采光,将绿化空地集中到中庭,化零为整,成为都市中心难得的休闲绿地。减少容积率,加大景观阳台面积,跳出目前房产市场约定俗成的砖混结构,改为可以个性布置的框架结构。当然,成本是增加了,但羊毛出在羊身上。房子虽然少造了几套,可核计下来,利润一点不见减少。祖海明白了产品附加值这个名词。
三天复三天,九天后见到荷沅,一问才知,荷沅现在居然还有兼职,而且还挺忙。
荷沅的兼职最早还是从义工开始。十月份时候,省里举办一场大型涉外活动,需要很多会讲英语的义工,于是从各大院校征召。荷沅所在的培训中心也收到通知了,但夜校学生大多本身就有专职工作,走得开的很少,荷沅心想她左右白天没事,不如去做做义工,省得总是在省图发掘各种闲书,然后掏尽自己的腰包按图索骥。她的工资加上房租,每月收入还是很不错的,可再不错也经不得如此奢侈地购买石头木头。
现在是会英语的人多,但口语好的人少,口语表达清楚的有,但想说得明白的人少。省市两级外办藏龙卧虎,但经不起瓜分。于是荷沅这个虽然没与正宗毛子正式对过话,但口语不错,词汇量大,又看了不少王是观寄来外文书报的人也被当作了主力。外办的老师们尤其火眼金睛,很快便发掘到荷沅的英语在中国传统文化方面的侧重,把荷沅当作正劳力安排在重要接待上。挺客气,还给她开了工资。语言这东西,越用越顺。几天与老外的接触,相当于强化训练,荷沅不仅发现自己说英语利索了很多,还学到很多俚语和常用口语,回去用到教学上,大受欢迎。
外事办的人员记住了这个小姑娘,遇到那种老外私人求助,他们就介绍给荷沅去做。然后老外回去介绍给朋友,朋友拿着荷沅的电话直接找上荷沅。荷沅的兼职生意欣欣向荣,收入超过工作固定的宋妍几倍。宋妍听了大跌眼镜。宋妍最近正交蜜运,她进公司后,在“十·一”晚会上表演了一段芭蕾独舞,《天鹅之死》,那是她大学四年的最佳副产品,赢得台下公司头面人物纷纷打听此小姑娘为谁。几天后,她工作的车间主任书记工段长等纷纷成了媒婆,介绍一个个有头有脸的厂子弟跟她约会。宋妍的社交能力此时得以全面发挥,对所有的约会者她都处理得很得体,拒绝得也漂亮,最后,她千挑万选,看中公司分管营销的副总的二儿子,双学士陶可笙。荷沅见过一次陶可笙,先是觉得此人名字好笑,逃课生。而陶可笙方面大耳,丹凤眼厚嘴唇,让荷沅想到了云岗大佛。宋妍在端庄厚重的陶可笙身边,如依人小鸟。两人大致确定关系时候,宋妍便脱离三班倒生涯,被抽到车间技术科帮助整理资料,上起了白班。不过陶家不见兔子不撒鹰,没结婚前,估计不会将宋妍安排到油水肥足的岗位,而宋妍距离晚婚年龄还有一段时间。对此,宋妍在电话中直言不讳。荷沅闻言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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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海终于在九天后的下午得见荷沅,他带了一盒子的带子和摄像机,想给荷沅看看青峦的住处,王是观的家,还有他的一路所见所闻。进了安仁里,他还没说话,荷沅先声夺人:“我从王家园里淘了好多宝贝,我想你反正是不会延用这些老家具的,给我废物利用了正好。不过两口雕花大橱我没动,这玩意儿我建议你卖给收旧家具的。”
祖海听了笑道:“早知道了,我回来他们就告诉我大事不好,王家园里进家贼了。雕花大橱你也搬来就是,这种东西又不是老红木,柴外婆家的值钱东西早卖光了。我本来还以为你看不上眼。电视机放哪儿了?我放录像给你看。出去才知道路该往哪里走啊,荷沅,你有机会一定要出去看看,你英语好,走得只有比我还顺。你的护照我想办法尽快给你办出来。”
荷沅却是有点犯难,怎么办,电视机被她放到卧室了。“护照不急,我暂时没钱出去,也签不出去。柴外婆家有些东西不一定很值钱,但很有收藏价值。我把她收着的书报杂志都搬来了,满院子晒了好几天才罢。有些报纸真好看,哪天我好好整理一下,理出一些头绪来。还有柴外婆年轻时候穿过的旗袍,针线绣花盘口衍缝真正是精致,面料至今柔软闪光。她的那套沙发,被我放到卧室南落地长窗下了,我拆下原来的丝绒套子,换上猩红纯色缎面套,配黄花梨边柏木心长条炕几竟然很合适。这一放,卧室才不显得空荡荡。电视机嘛,就放在沙发对面了。”
祖海被荷沅收的那些旧衣服旧报纸绕得心烦,耐心地听完,才明白原来绕来绕去,她想说明一个问题,电视机在卧室,很不当便,怎么办。他不由笑道:“你上去整理一下,十分钟后我上来,这玩意儿我不说你还不一定会用,还有有些东西我得跟你说一下你才会知道。”
荷沅想着也是,便上楼整理了,放祖海上来。祖海进来卧室就闻到一股柔软的香味,一颗心都醉了。再看南窗一张双人沙发,两张单人沙发,宽大柔软,怎么看怎么舒服。沙发前面是黄花梨柏木炕几,前后分别是一人高的大叶滴水观音,下面是厚软的地毯,祖海坐上去都不愿意起来,人似乎一下子陷入温柔乡里。摄像机其实不难用,经祖海稍微指点,荷沅便用得顺溜,快进倒带之类的玩得不亦乐乎。看了青峦和王是观的窝后,荷沅自己挑选带子观看,祖海本来也一起看着,顺便指点几句。但沙发太舒服了,祖海后来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荷沅这才打开祖海送她的东西。自从上次春节礼物后,祖海果然不再送太贵重的东西,这次带来的都是衣服与化妆品。荷沅把化妆品都放到黄花梨屏风后面的梳妆台上,这梳妆台还是柴外婆的旧物,原本想来是雕花描金的,现在红消香残,斑驳得难看。荷沅搬来干脆将描金用粗布大力擦了,黄褐的实木颜色反而好看。蛋圆梳妆镜也是锈迹斑斑,荷沅索性也换了。梳妆台边是原本放在王家园里小客厅的落地镜子,荷沅也是如法炮制。梳妆台上口红香水不少,都是老外答谢。祖海的馈赠放上去,如锦上添花。
衣服都很可爱,简洁实用,色彩低调,荷沅怀疑这是王是观的手笔。
吃饭时候荷沅才叫醒祖海,祖海眉开眼笑地混了一顿晚饭,荷沅去上课,祖海回公司办公室住。荷沅路上想着祖海总是住办公室挺可怜的,再说现在有了王是观画的布局草图,她终于还是决定帮祖海把王家园里好好装修设计一下。她也不会画什么效果图,但她会画立体图。
祖海到办公室里没多久,就有电话叫他一起去唱歌。他本来推说不去,结果人家车子就在楼下,说看见他办公室的灯光了,怎么能不下来。于是祖海只有去了。
同行的都是做房产的同道,连他们带的女孩子祖海都认识。只有祖海临时抱佛脚,身边没有女孩,大家都要给他叫一个,但祖海拒绝了。他想到了他才是打一次人便给荷沅指着鼻子说他流氓行为,低级下三滥,知道自己要是敢抱个女孩唱歌的话,非被荷沅拿去钉在墙上当靶子射飞镖,以后一辈子都看不起他。他不得不收敛起来,比十几岁在北方做生意时候还规矩。
但祖海被人取笑了。“丛总,找女朋友了是不是?女朋友不让?这种女人飞了她,以后做老婆了还不骑你头上。”
“小丛你要财有财,要貌有貌,什么女人找不到。你这个时候不玩,以后老了还玩什么?别客气,小费我出。”
“丛总你平时胆子挺大,怎么今天会坏在女人头上,说出去以后还怎么见朋友。别说了,今天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大活人放你身边,你不要是不给我面子。”
祖海笑得挺尴尬的,这种话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虽然每次都是差不多的意思,但听着依然不舒服。见有人已经出去叫小姐,祖海只得强颜欢笑:“这种算什么,我这次去美国,朋友带着我到处走,晚上都是连赶三场,赌城也去了,什么脱衣舞真人肉搏最刺激的都看了,你们这种摸得着吃不到的算什么玩意儿,我都看不上眼。老外的身材那才叫好,皮肤白瓷一样。害的我回来都眼高手低了。”
众人都不信,环肥燕瘦,各色女人有不一样的好处,都认为祖海是推脱。坚持着非把一个小姐安插在祖海身边不可,一起起哄着让小姐抱他,小姐见祖海瞪眼过来很可怕,不敢乱来,只好装害羞。众人闹了会儿只好作罢。
众人边唱歌边喝酒,喝的是时下最流行的红酒加可乐,甜丝丝的,消了不少红酒中的酸味。祖海想起在美国时候王是观带他去的餐厅,心中一下眼高手低起来,对这种红酒里面加可乐的行为非常不屑,但出于应酬,还是喝了一点,可乐多,红酒少,反正一样的暗红色,昏暗的灯光下谁也看不出。祖海想起了荷沅卧室非常舒服的暗红沙发。这时候大家都喝得有点上头了,歌声越来越响亮,调子越来越古怪。祖海虽然唱得不好,但依旧踊跃上场,反正在场没一个是专业的。
包厢的亮度只靠四角四盏昏暗筒灯与电视机光线维持。不知什么时候起,祖海头顶的筒灯开始闪闪烁烁,也不知按着什么节奏跳光,搅得人眼睛很不舒服。祖海是个做电器出身的,对此尤其不能忍受,对身边小姐道:“去,叫人来换只灯泡。”
旁边一个老总笑道:“挺好啊,舞厅灯光,我们受特殊照顾。”
另一个则怪笑道:“干脆把灯全关了,我们年轻时候跳黑灯舞要抓进去坐牢,现在不抓了,还不快跳?”
一个老总带来的女孩已经喝醉了,拉住准备出去叫人的小姐,“咯咯”笑道:“小事一桩,拆了电灯不就是了。”
说着真摇摇晃晃地起身,三寸高跟鞋都没脱,跳上沙发,眯缝着眼睛去摘灯。祖海心想,开了那么久的灯泡多烫啊,便扔了一块小毛巾给女孩。女孩接了,豪爽地打了个响指,才去摘灯泡。摘下灯泡蹲下来时候,鞋子却一下踩在沙发缝隙里,人一下不稳,摔了下来,摔进祖海怀里。女孩大概是醉了,倒在祖海怀里便不肯起身,张开手臂抱住了祖海不放。祖海哭笑不得,大叫道:“谁的老婆,领回去。”
一人笑道:“小丛,我老婆今天让给你。小毛毛,我们丛总还是黄花童男子,亲他,你今天赚了。”
众人听了大大地起哄,更有人促狭地将小毛毛往祖海怀里死推。在众人的起哄中,本来就豪爽的小毛毛当仁不让,紧紧抱住祖海,啜起香唇柔柔吻上祖海的。祖海不是没有经验的人,此时怀中柔软紧贴,唇边香吻热辣,神魂早飞荡了,情不自禁抱紧了小毛毛的纤腰。但心中又有一个小小声音提醒他,不要耍流氓。他有点依依不舍地放开小毛毛,将她推开一边,可心中着实留恋着那温香软玉的感觉。
为了掩饰尴尬,祖海扑过去揪住带小毛毛来的老总,笑道:“哪有你这样出卖老婆的,我今晚带你老婆走你肯不肯?考验兄弟吗?看我哪天拐了小毛毛走,你等着哭死。”
众人笑成一团,等带小毛毛来的老总告饶了祖海才作罢。大家又开始唱歌,祖海却觉着没劲了,在位置上坐立不安,扭来摆去半天,终于悄悄溜走。他本来就没带包来,溜走轻易得很。
出来外面被凉风一吹,祖海才稍微清醒了一点,想到刚才的喧闹,不由得一笑。但想起小毛毛的香吻,祖海又不由得面红耳热起来,上了车静坐良久,终于还是开去安仁里。看时间,荷沅应该已经下课。
果然,车到安仁里楼下,荷沅的卧室亮着灯。祖海脑子里满是荷沅坐在暗红缎面沙发上,丝绸流波荡漾地簇拥着荷沅,下午沙发柔软的触感与刚刚小毛毛给他的柔软掺杂在一起,他恨不得自己能隐身上楼坐到荷沅身边,共赴旖旎。
想到这些,祖海心中激荡不已,他一向是想到就做到的人,当下毫不犹豫拨电话上去,开门见山就是一句:“荷沅,我很想见你。下来十分钟,十分钟就够。”
荷沅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王是观的草图琢磨,听祖海电话里的语气怪异,似乎急促,似乎低徊,有点奇怪,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喝酒了?那还不回去睡觉?”
祖海低呼:“我哪还睡得着,荷沅,下来十分钟,让我看看你,我很想你。”
荷沅这时听出大事不妙了,一颗心不由得狂跳起来,撩开绣花纱帘往下看去,见祖海的车子停在路灯边,祖海坐在车里,头长长地伸出车窗,吊着脖子看着她这个窗口。“祖……祖海,你回家去,半夜三更的被人看见会说话。”
祖海哪里肯走,看着荷沅坚决地道:“不,我不走,我等了那么多年,我不能再等了。荷沅,别什么二十八岁了,二十八岁后还不是一样的丛祖海梁荷沅?我要你,你快点做我老婆,越快越好。我等不及了。你不许挂电话,不许放下窗帘,不许缩回头去,除非你下来见我十分钟,你不下来就让我看着,我们说一晚上的话。”
荷沅从来没听人说过如此直接的话,祖海每说一句,荷沅不由得心跟着剧跳一下,等祖海说完,荷沅都跟被过了一遍电似的,目瞪口呆。她早吓得放下撩窗帘的手臂,整个人缩回沙发上,心惊肉跳地道:“祖海,你一定喝醉了,你喝了很多,赶紧回去睡觉,我们明天再通电话。我挂电话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祖海急得大叫:“荷沅你不许挂电话,你敢挂电话我就出来敲一晚上门。我没喝酒,我只喝了可乐,我很清楚。荷沅,我想你想得坐不住,才赶过来一定要看看你。你下来好吗?只要下来十分钟就行。看见你我就安心了,荷沅,下来好吗?”
祖海后面的话简直是哀求,荷沅知道不能下去,下去就等于承认一切,但是又被祖海求得心软,一时游移不决。想了半天,才决定折衷一下,还是撩起窗帘,让祖海看见她,而她却不敢看向祖海。“祖海,我们说十分钟话你就回吧。我没想嫁你,你别误会了。你也说过我们做朋友。”
祖海大声道:“我从来都只想要你当老婆,你不理我,我没办法时候才只好说做朋友。今天不瞒你,荷沅,你不知道我心里多想着你,每天都想看见你,每天都只好忍着怕吓跑你。你说你要我怎么办才好?我今天想你想疯了。可你都没看着我。”祖海此时最想的是成为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三拳两脚打烂荷沅家的铜窗铜门,荷沅不肯下来,他只有自己爬上去。
荷沅听了这话,吓得把头更加缩进里面,祖海这是怎么了,怎么今天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说得又那么疯狂,跟平时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一个人。“祖海,你回去吧,不要胡思乱想,我没想嫁你。你这样太可怕了。”
祖海不管,他这时候想得已经心痛了。“荷沅,我要你,我要你,我要你,你不嫁我我就一直等着……”偏生这么关键时候,祖海的手机忽然一片寂静,他拿开一看,原来没电了。出来时候匆忙,他连备用电池都没带,只有狠狠将手机摔在旁边位置上,看着荷沅的卧室窗口发愣。
荷沅也猜到祖海的手机一定是没电了,不觉松了口气,可心中不知怎么,又有点若有所失,好像很期待祖海再多说一些什么。荷沅为自己的想法脸红。转眼再看下面,却见祖海已经走出车门,路灯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很是寂寥的样子。他的头抬着,不用拿夜视镜看都知道他看着哪儿。
两人什么都不说,也没有什么招手之类的动作,只默默对望着。弄堂的寒风彻骨,吹得祖海本来火热的心终于慢慢地凉了下来。荷沅这么长时间里只有三个字在脑袋里打滚,下?不下?委决不下,着实没胆下去承认,她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着什么。终于见祖海抖了抖肩,像是怕冷似地缩进了脖子,一只手伸向车门。打开车门时候,又回望一眼,这一眼好长。
荷沅看着祖海的车子慢吞吞地开走,不知该送一口气,还是失望。难道她下意识地想着祖海留下来,等她做出决定?她想不明白,缓缓放下窗帘,看着王是观的草稿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