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番外之小白和主人的二三事 ...
-
“轰隆隆——”
在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天终于还是下起了雨，给夜幕增添了几分朦胧感。
在大雨之中，有一个身穿墨蓝色衣服的人用包袱挡着头，冲进郊外的一间破庙。
“呼，怎么忽然下这么大的雨啊？没淋湿吧，小白？”
那人在冲进破庙后拍拍身上的水珠，一只白色的雪貂从这个人的怀中蹿出，摆了摆尾。
“没淋湿就好。”
“这位小兄弟，不嫌弃的话，可以过来取取暖。”
破庙的角落响起一把儒雅的声音，那人转过头看见角落处有一个小小的火堆，火堆旁是一个衣衫朴素，长相儒雅的书生。
“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人向火堆走去，雪貂很自觉地跟在主人的后面。
火光照亮了那人的脸。那是一张很平凡，勉强只能说清秀的少年的脸，约莫到弱冠的年纪，身体很瘦削，但这少年的脸上一直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小兄弟是要进京的吗？”
书生添了几根柴，抬头看着少年。
“是啊，书生你也是吗？”
“在下要进京参加科举。”
“原来你是秀才啊！”
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身旁的雪貂叫了几声附和主人。
“莫非小兄弟你不是要赴考的考生？”
“不，我只是想去京城凑热闹。”
少年朝书生摆摆手，脸上的微笑在摇曳的火光之下生出一丝的诡异。
“凑热闹？”
书生微微蹙起眉头，琢磨着少年的话。
“哈，真累！小白，我们睡吧！书生，我先休息了。”
少年打了个哈欠，拍拍雪貂的头便倒在草堆上睡觉。雪貂爬上主人的身体，盘卷成一团，用金色的眸子看了眼书生才趴在少年的胸口闭上双眼。
书生看着这一人一雪貂，微楞了一会，然后笑着摇摇头，感觉自己也有些困倦，便倚着旁边的破椅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破庙外的雷声在不知不觉中变小了，但雨依然在下着。
第二天早上，当书生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那少年跟他的雪貂已经不见了。在他之前睡的地方压着几张纸，书生拿起来看，上面是些歪歪扭扭，但还尚算清楚的字。
纸上写着：“书生，这些银票给你，后会有期。”
书生查看下面的几张纸，都是一百两的银票。他的心中生了疑惑，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对认识了还不到一天的他如此慷慨？莫非是有什么圈套？
想起少年脸上的微笑，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将银票收好，决定暂时代少年保管它们。
书生拿起自己的包袱，走出破庙。
雨后的郊外空气很清新，雨水混着露水顺着树叶一层一层地往下坠，直至滴落泥土，最后跟其他的水混合成小小的水流。
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书生微微一笑，向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主人，为什么要留那么多银票给那个穷书生？’
就在破庙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有一人一雪貂站在树桠上。
“难得你主人我做一次好人，不行吗？”
少年懒懒地笑着，一张精致得让人模糊性别的脸在树叶间透进的阳光中显得异常夺目，可惜看到的只有一只雪貂。
‘可是，你把我们的钱都给他了，我们吃什么啊？’
“船到桥头自然直，走吧，我们进城。”
当少年从树上跳下来时，脸已经变得平凡无奇。少年整整衣摆，散步似的走向城门。
雪貂无奈地摇头，跟在主人的身后。
“啊呀，京城果然热闹啊！”
少年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
“小白，你说这个东西有趣吗？”
少年拿起一个鬼面面具回过头问雪貂，却没有发现自己宠物的踪影。
“小白？小白？奇怪，去哪里了啊？”
少年环顾四周地面，困惑地挠挠头，放下面具，开始他的寻找小白之旅。
另一边，迷途的小雪貂——
‘主人你跑去哪里了啊？’
被主人称为小白的雪貂也正在寻找自己的主人。
‘我就说不要那么贪玩嘛！主人就是不听！’
雪貂一路抱怨，而四周的人也很惊奇地看着这只跑来跑去的雪貂。
毕竟雪貂这种生物，除了被制成皮草被富贵人家穿出来炫耀之外，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
“老大，快你看，那里有只雪貂！”
“又是那位夫人买了新的皮草了？”
胡子大汉靠在酒馆的墙边，一只脚踏着椅子，双眼微闭，用细长的竹签剔着牙。
酒馆里的其他人因为忌惮他们而坐得远远的，时不时担忧地看向大汉那边。
“不是啊，是真的雪貂啊！就在外面！”
“你这混球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咦？”
胡子大汉瞪大他那双本来已经大得吓人的牛眼，看着对面不远处跑过的雪貂。
“混球！还不赶快去把它捉回来给老子！”
他一掌拍向刚才的跟班小弟，小弟向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双手在半空挥舞了半天才找准平衡。
“是，我，我们马上去！”
一众小弟急急忙忙跑出酒馆。
还在东奔西跑的雪貂完全没有发现危机已经靠近自己。
‘咦？哇啊啊啊——’
当雪貂意识到有危险的时候，已经被人捉住双腿，倒挂起来了。
“老大，这小东西的毛还真的是很柔顺，把它的皮扒了，肯定能换个好价钱！”
跟班小弟将雪貂交给胡子大汉。
‘你这臭胡子快放开我！我要去找主人！’
雪貂拼命挣扎呼喊，奈何没人听得懂它的“貂语”。
“这位兄台，这只雪貂是在下一位朋友的宠物，可否请你把它给在下？”
就在胡子大汉跟他的手下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拦住了他们。
“臭书生，别挡着老子的路！”
胡子大汉一手拨开书生，但书生很快又挡在他的前面。
“请兄台把雪貂交予在下！”
“你这臭书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胡子大汉挥手就要打下去，雪貂趁他分神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大汉吃痛松开手，雪貂马上奔到书生的后面。
‘书生，上！教训这个臭胡子！’
“兄台不应将他人之物据为己有，请三思而后行！”
书生还站在原地，对着大汉拱手说教。
“去你的！你这臭书生，坏老子好事！”
胡子大汉一手提起书生，往旁边一扔，书生撞到墙壁，嘴角涌出血丝。大汉上前挥手想再补一拳。
“啊呀，这里真是热闹啊！”
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单手握住大汉的手。
雪貂奔了过来，迅速爬到少年的肩膀。
‘呜，主人，我差点就被扒皮了～’
雪貂用头蹭着少年的脸，吱吱喳喳地诉苦。
“怎么又多了个小子来碍手碍脚的！都活得不耐烦了？滚！”
大汉想抽出手，但试了几次都抽不出来。
“你们刚才，好像想扒了小白的皮啊？”
少年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大汉感觉自己手上的骨头像要裂了一样。
“你，你们这群呆瓜，还不上来帮老子！”
“这些人看来也有份啊，那就一并教训了。”
少年松开手，回过头对着那群正向他冲过来的人笑了笑，围观的人忽然觉得冷了几分，纷纷后退几步。
“呀！！！”
小弟一号冲了过来。
“喀喇”
“啊——”
小弟一号抱着被折断的手滚到了一边。
“哦！！！”
小弟二号接着上。
“嘭”
小弟二号连喊都没能喊便直接倒在地上。
“哇……”
小弟三号冲到一半忽然定住不动。
“倒下吧。”
人真的听话地倒下了。
“那接下来，就到你了。该怎么教训你呢？”
少年转过头看向正全身僵硬的胡子大汉，脸上的笑容灿烂。
“我们是天下第一大坏蛋！我们对不起父母双亲！我们对不起亲朋好友……”
大街上，有一群被剃光了头，剥掉上衣，胸前挂着一个“我是愚蠢的坏人”牌子的男人正在边高喊边游行。
尽管他们因为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而满脸羞愤，却没有一个敢停下来。
如果认真一点看，不难看出他们是一直在这一带横行霸道的胡子大汉和一众跟班小弟。
“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跟少年一起坐在饭馆二楼的书生看着楼下的情形一脸的犹豫。
“不，还不算过分。”
少年回过头微微一笑，拿出不知从哪里得到的鸡蛋，快而准确地扔向胡子大汉。
在有第一个人扔东西之后，街上微观的人相互对视几眼之后，也纷纷朝他们扔鸡蛋或是其他垃圾，有的甚至大声咒骂。
“你这是……”
书生惊愕地看着少年。
“你觉得我过分？恃强凌弱，欺男霸女，你觉得下面那些人过分吗？”
“这……”
“不要拿你那些以德报怨之类的酸腐理论来对我说教，在我的世界，得罪我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少年依然淡淡笑着，但书生还是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小兄弟，这，这是你留下的银票。”
书生从怀中取出银票，少年淡淡地看了一眼，数量一张也没减少。
“书生，认识你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姓甚名谁。”
少年不再看银票，转了个话题。
‘对啊，对啊！书生你叫啥呢？’
雪貂前爪搭在桌子边缘，双脚直立站在一旁的椅子上，金色的眸子闪动着好奇的光芒。
“在下姓李，名慎行，字谨言。”
书生微微作了个揖。
“慎行谨言？书生，你的名字真是有趣啊！”
少年将雪貂抱至怀中，对着李慎行浅浅地笑着。他怀中的雪貂冲着书生“吱吱”地叫了几声之后便乖乖地窝在主人的怀中享受主人的抚摸。
“家父自小就教导在下要三思而后行，凡事要经过斟酌才可为之，所以替在下取名为‘慎行’；而在下认为不管是做事还是说话，都需要谨慎，所以取字‘谨言’……”
“行！不要再说下去了！书生啊书生，你果然是书生啊！”
少年打断李慎行的话，一副受不了他唠叨的样子。
“小兄弟此话何解？为什么在下‘果然是书生’？”
李慎行一脸的疑惑。
‘意思就是说你啰嗦！笨书生！’
雪貂从少年的怀中微微抬起头，用鄙视的眼神看向书生。
奈何书生听不懂兽语，完全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这……小兄弟的雪貂，在说什么？”
“哈哈哈，小白在说你啰嗦！哈哈哈……”
少年止不住的大笑，吸引了不少同样在二楼的客人的视线，李慎行也因为这些突如其来的注视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咳咳，跟小兄弟谈了这么久，在下还不知道小兄弟的名姓？”
“哦？书生你到现在才想到要问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叫我小兄弟来着。”
“不是……在下……”
李慎行结结巴巴的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在看见少年嘴角淡淡的弧度之后什么也说不出。
“书生你……”
少年闲散地将半个身子靠到外栏，他的视线在触及某处的时候忽然定住，身体不自然地僵硬起来。
感觉到主人变化的雪貂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少年，它顺着少年的视线看过去，眼神忽然不安起来。
“书生，我叫岚，这是我的宠物白雪。下次见。”
少年岚说罢便抱着雪貂直接跳下二楼，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消失在某一个转角处。
“等……”
李慎行在看着楼下呆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视线扫过桌子才想起自己尚未将银票还给岚，将那一叠银票揣在怀里，书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去去去！我们店不收留穷鬼！”
客栈的掌柜一脸厌弃地挥手驱赶穿着寒酸的李慎行。
“掌柜的，在下是应届的考生，请……”
“我都说了我这里不收留穷鬼了！没钱学什么人住宿！你要付不起钱城西有一座破庙，你就去那呆着吧！”
李慎行被一下子推倒在地，客栈的门也被毫不客气地关起来，书生在地上呆坐了一阵才慢慢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向城西走去。
城西确实有一间破庙，是被废弃的孔庙。
书生轻轻推开已经摇摇欲坠的门，灰尘扑面而来，李慎行被呛得连连打喷嚏。惯性地挥手拨开前面的灰尘，李慎行这才看清破庙内的景象。
除了破败，还是破败。
李慎行将包袱放到神台上，因为那是整间破庙里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却不慎被搁置在上面的一个缺了口的瓷碗划破了手指。
无奈地叹气，将破庙内散碎的木头凑成一堆作为木柴，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点着一把干草，再用它慢慢点着那堆木柴，一个小小的火堆就这么形成了。
经常露宿荒野的李慎行经常做这种事，所以也没费他多少功夫。
在微弱的火光之下，李慎行觉得有什么在眼角闪过。
出于少有的好奇心，书生向那个隐约闪着光的角落走去。
少年岚跟雪貂白雪再次看见书生李慎行是在三天后。
地点是在城西破庙。
时间，不详，但可以确定是个下雨天。
当岚被大雨淋成水人冲进破庙的时候，李慎行正坐在火堆前开着什么发呆。
“书生，我们又见面了啊！”
“啊？！”
一直专注地想着什么的李慎行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张之下将什么东西收入怀中。
岚走到火堆的另一面坐下，伸手拍拍趴在肩上的小白，示意它下来。
小白先是可怜兮兮地看了主人一眼，确定自家主人没有改变主意的意向后，才不情不愿地跳下来，抖掉身上的雨水，找了个靠近火堆又不会被烧到的位置蹲着。
“你的脸！怎么……”
李慎行讶异地指着岚的脸，明显是被吓到了。
“我的脸？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哦！”
岚摸摸自己被雨水淋湿的脸，忽然醒悟为什么书生会这么吃惊。本身属火的他被雨水这猛地一浇，让他之前施的变脸术大打折扣，扭曲成奇怪的样子。
挥手一抹，少年撤去变脸术，露出原本面目，那张精致得早已模糊了性别的脸在摇曳的火光之下更显出一种神秘而诡异的美。
李慎行看着这样一张脸一时竟看呆了。
‘主人，笨书生看你都看呆了。’
小白直起上身，嘴也微微咧开，像是在嘲笑书生。
“在，在下失礼了……”
意识到自己盯着别人的脸看是件失礼的事，连忙撇开视线。
‘主人，为什么不干脆再施个变脸术，要把你的真面目给笨书生看啊？’
‘因为我觉得很有趣。不觉得看见书生一脸呆像的盯着我的样子很好笑吗？’
岚用的是传密，除了小白，其他人没办法听到他说了什么。
他瞥了李慎行一眼，本来只是很普通的一眼，却让李慎行觉得自己的呼吸被瞬间夺去，血全都冲上脸。
‘主人主人，笨书生脸红了！他脸红个啥啊？’
‘你说呢？’
岚继续跟自家宠物交流，李慎行越发的觉得不自在。
他听得明白这一对主宠说的话。
明明一个没有开过口，一只说的是兽语，可他确实是听到他们说的话。
联想到之前看见少年那神奇的变脸术，书生怀疑这是少年施的什么法——
“书生，你在发什么呆呢？”
“啊？你们，你们说完了？”
“这里只有我跟你两个人，你又没跟我说话，我跟谁说？”
岚似笑非笑地瞥着李慎行，仿佛他在说什么可笑的事。
“我……或许是在下错觉了。”
李慎行用衣袖擦去额上的薄汗，却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岚。
‘主人，笨书生又偷看你了诶！’
‘那说明你主人我长得好看。’
书生这次确定自己很清楚地听到这主宠二人的对话，而对话的内容让他“轰”地脸红了。
‘他又脸红了！’
小白瞪大金色的眸子，不解地眨了眨，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这笨书生为什么会脸红。难道是因为看到主人那张天上有地下无，霹雳无敌俊俏的脸？真是想不明白啊！
岚没说话，只是单手提起自家宠物，放到膝盖，然后轻轻敲了一下它的头。
“书生你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的银票？”
“那些银票本就不是在下之物，在下一直想寻个机会还给岚兄……”
李慎行说着便掏出银票准备递给岚。
“我说书生你为什么就那么迂腐呢？这些玩意儿我给了你就是你的，别在那儿磨磨唧唧的。”
岚似是不耐烦地对李慎行挥挥手，完全没有收回银票的表示。
“可是……”
“我从不把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
说着挑眉瞪了眼对面的人，被瞪的那个再一次很诡异地红了脸。
岚若有所思地看了李慎行一眼，手往脸上一抹，又变回那个平凡少年。
“书生，你觉得当今的朝廷怎么样？”
“这……”
“但说无妨，不会有人听到。”
如果在我布了结界之后还能听到，那人就真的是高手了。岚在心里腹诽。
“嗯……在下认为……”
初时还有所犹豫的李慎行越讲越投入，说到激动处还会握拳而起。
岚始终带着惯有的微笑，不时插一两句。
雪貂小白，在它不感兴趣的话题之下，早就趴在主人的膝盖上睡着了。
而就在这不知不觉之中，天已微亮。
“天亮了。”
简短三个字打断了李慎行的长篇大论，他顺着岚的视线看向窗外，雨还没停，但比昨晚小了很多，淅淅沥沥地下着，在尚还灰白的天的映衬下像巨大的帘幕。
“书生，多想想自己的理想，不要迷失了方向。”
“什么？”
“我们该走了。”
摇醒膝盖上的小白，岚站起来，然后很从容地扫扫衣摆，动作优雅。
李慎行不禁有些看呆了。
“记住我说的话，书生。”
在李慎行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岚已经带着自家宠物迈出破庙。李慎行只来得及看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已经走远的岚和小白没有撑伞，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雨水到了他们附近像是活了一般会避开。
‘主人，那个笨书生好像怪怪的，不会有问题吧？’
雪貂回头看向已经模糊不清的破庙，语气略带担忧。
“如果他有把我的话听进去，那这个李慎行也不失为一个栋梁之才。”
‘啊？’
“虽然这个书生是迂腐了点，又呆板没趣了点，不过论学识人品，他是个人才。”
‘那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主人你不也还没成年！怎么就只说小白！’
“那你就是对我这个主人很有意见了？”
用力弹了肩膀上的小东西一下。
‘没，没有……呜！主人你又欺负我！呜……’
小白捂着被打的头抗议。
“哈哈……”
岚很没形象地大笑出声。
五年后——
一名身穿灰色长衫的少年靠在京城内靠近城门的一棵大树的枝桠上。
‘主人，为什么我们不进京城还呆在这里啊？’
少年身后蹿出一只通体银白的雪貂，正很人性化地跟它的主人眨眼。
“等人。”
‘等人？主人你还有认识的人在京城？我怎么不知道？’
少年——岚只是微微笑笑，不作任何回答，然后便闭上双眼。
看主人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小白也不再纠缠下去，学着主人，闭目养神起来。
“诶，刘家嫂子你听说了没，昨天相府那位又抢了一个人！”
“是张家的幺子吧？昨晚我家那口子说张家那对老夫妻哭得死去活来的……好不容易老来得子，现在却这样个下场，真是作孽啊……”
“那不是！你说这相爷，不论男女，只要长得漂亮就抢回府里，这还真是……”
“陈家媳妇你小声点！被听到可不是被骂几句就能了事的！”
“哎呀，嫂子说的是，咱还是快点走吧！”
说罢妇人慌张地朝四周看了看，拉着另一名妇人急急离开，却不想，她们的对话被树上的岚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岚睁开双眼，似是没有焦点地看着层层叠叠的树叶枝干。
察觉到主人的变化，小白抬起头盯着自家主人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主人……’
刚想开口却被主人伸手打住，它顺着岚的视线看过去，有几个人官差正抢着一个男人的钱袋。
“官爷，求求你再宽限几天，我爹的病很需要这笔钱……”
“你少废话！相爷吩咐，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能迟交这‘每日税’！反正你爹迟早都要死，那还不如让他就这么死掉，你还省了一个人的税钱！哈哈……”
官差哈哈大笑，他的几名同伴也跟着笑起来。
“官爷，求你就宽限几天吧！我家老爷真的很需要钱来治病！”
一名长相清丽的少妇忍不住站出来求情。
“哟，小娘子还长得挺标致的！跟着这穷小子有什么好的！跟大爷我去过好日子吧！”
官差说罢便伸手去拉少妇。
“啊！官爷你不能这样！妾身，妾身……”
“小白，我们走吧。”
‘咦？不是说要等人吗？怎么就走了？’
“已经等到了。”
‘啊？’
岚一手提着还云里雾里的小白翻身跳下大树，默默地走到围观的人群中。
‘主人你不救他们吗？’
‘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就算我现在救了他们，等我走了之后，那些官差还是会故技重施。’
说话的岚面无表情。
‘可是……’
小白闪动着它那双金黄色的眸子，表达它的意愿。
‘小白很想我救他们？’
某雪貂狂点头。
‘那好，我可是一个疼爱宠物的好主人啊！’
说罢岚打了个响指，为首的官差，也就是官差甲的衣摆忽然冒出一缕轻烟，然后在眨眼之间便烧了起来。
“啊！快把火灭了，快点灭了它！”
他的同伴纷纷找来笤帚拍打着火处。
“别打了！想打死我啊！”
他们马上停了手，可火却越烧越旺。
“啊！继续扑火啊！”
噼里啪啦的拍打声继续响起。
“水给你，用水把火灭了。”
岚站到少妇的身后，将一盆水递给她，少妇被这突如其来的火也吓了一跳，很自然的顺着岚说的话去做。
“啪！”
少妇将水全都泼到官差身上。
衣摆上的火是灭了，但官差也浑身上下滴着水，好不狼狈。
“你用水泼我？”
官差甲气得手都发抖了。
“官爷，火灭了。”
岚用不大的声音提醒到，在场的人却都听见了。
“我……小娘子你泼了我一身的水好歹也跟我回去帮我弄个干净……”
“呀，官爷的贵臀原来长了颗痣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将视线移到据说长了痣的臀部上。
官差甲这才发现自己的裤子已经被烧了大半，自己的屁股光明正大地暴露在人前。
“哈哈哈……”
其中一个官差首先忍不住，大笑出声，其他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笑，笑个屁！还不走！”
官差甲捂着光裸的屁股，什么也不顾，落荒而逃了。
少妇回头想找刚才递水盆给她的人，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记得对方的样子。
“娘子，怎么了。”
“没什么，相公，我们快去医馆吧！”
少妇对丈夫笑笑，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主宠二人慢慢退出人群，朝与那对夫妇相反的方向走去。
‘主人，我们现在要去哪？’
“相府。”
‘相府？主人认识那个丞相吗？’
“理论上不认识。”
‘啊？那我们去那干什么？’
雪貂瞪大双眼，自家主人的想法有时候真不是一般的难以捉摸。
“找一个熟人。”
‘不是说不认识那个丞相吗？’
“我也说了是理论上。”
‘可是……’
“好了，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已经到了。”
岚拍拍肩膀上的小白的头，抬头看着那个书写着凌厉“丞相府”二字的牌匾。
“进去了，小白。”
“你是什么人？怎么擅闯相府？！”
看门人拦住岚，一脸的戒备和怀疑。
“跟你家主人说，我是他五年前认识的‘朋友’。”
岚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一贯的云淡风轻。
“你是哪根葱啊？说自己是相爷的朋友？还要我帮你传话？”
看门人面露鄙视，显然不待见岚说的话。
“你尽管传话就是了，你家相爷一定会见我的。”
充满自信的回话。
看门人将信将疑的看着岚，终于还是挪动脚步往里走，不确定地一步几回头。
过了半响，相府的管家走了出来，脸上是谦逊而恭敬的笑容。
“公子，相爷有请。”
管家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岚微笑着朝他点点头，伸手示意他带路。
“公子，老奴就带您你到这里。”
管家在书房前停下，朝岚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去。
推开书房的门，原本背对着门口，正欣赏着一幅山水画的人听到推门声转过身——
“很久没见了，书生。”
丞相，也就是李慎行早褪去五年前那酸腐的书生气，多了几分混迹官场的虚假，还有作为丞相的傲然。
“这几年过得如何，岚。”
李慎行坐到书房的主位，岚则还是站在原处不动。
“跟以前一样。书生你这几年过得倒是挺顺利的啊！”
岚双手环于胸前，肩膀上的小白努力伪装自己是件皮草。
“我们多年未见，岚你在这里住一阵，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怎样？”
“好啊，我正愁没地方住。”
岚很爽快地答应。
“管家！”
“相爷。”
“带岚少爷到厢房。”
“是。岚少爷请随老奴走。”
管家领着岚离开书房，在书房门关上前，岚似乎看见了李慎行脸上的诡异笑容。
厢房内，小白正上蹿下跳。
‘哇！主人，这里好大好漂亮！’
“小白，我们出去走走。”
岚在环视了一周之后，提起自家宠物开门走了出去。
‘主人，我们要去哪里？’
“到处走走，好了，闭嘴。”
将小白放在肩膀，拍拍它的头示意它不要多话。
相府很繁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各地的珍贵品种，有些甚至是正常途径无法获得的珍稀物。
而这些植物在这里却随处可见，可想而知动用到的人力，物力，财力有多庞大。
还有这里的建筑物，一看就知道用料上乘，设计巧妙，这也要花费不少资源。
岚看着周围的景致没发表任何言论，倒是他肩上的小白瞪着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四处张望，显然被这神奇的观景吸引到。
相府里的仆从都知道岚是主子的贵客，所以对于岚在府内闲逛不加以阻止，并且时不时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几句。
岚在一座宽阔的院落前停下。
“对不起，公子，这里您不能进去。”
守在院子前的护院丁拦住岚，语气有些生硬。
岚退后一步，在护院收回手的时候，岚看到他手上积累的老茧，那是长期拿兵器的证明。加上这个人的呼吸吐纳，步法轻巧，他的武功不简单。
“这里是什么地方？”
“公子，这个小人不能告诉您。”
护院微微低着头，一脸的为难。
“那好，我不问，你继续看守你的吧！”
岚朝他微微笑笑，然后转身离开。
‘主人，你不是想进那个大院子吗？为什么不进去？’
“因为我忽然来了兴致，想来个夜访。”
岚侧过头，露出大大的笑容。
‘……’
小白一时语塞，不知道是该说自家主人胆大妄为好，还是感叹自家主人富有冒险精神。
是夜。
岚穿着夜行衣，蒙着脸潜进早上被禁止进入的院落。
白雪再次很无言地看着自家主人。
明明直接施个隐身咒就行，他却偏偏要学那些江湖人氏穿夜行衣，蒙黑布，还说这很有趣。
白雪忽然有种想学那个人抚额的冲动。
这个院落确实很大，而且有很多房间。但每个房间的门都是紧闭的。
‘主人，有奇怪的声音！’
小白忽然直起上半身，盯着某一个房间。
岚向那个房间走了几步，又停住了脚步。
房间里传出一些奇怪的喘息声和呻吟声，隐约还有沙哑的咒骂声。
‘主人，怎么了？’
小白抬头一脸奇怪地看着站住不动的岚，岚面无表情地看了它一眼，弯腰捂住它的双耳让它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那些声音渐渐消失，岚才松开手，抱着小白闪身躲进附近的树上。
又过了一会，有人从那房间走出来。
‘是书生！他怎么会在这里？’
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着李慎行一步一步的离开。
就在他准备跨过大门的时候，突然转过头，盯着岚藏身的地方看了一会，嘴角扬了扬，转身，迈着步，悠然的离开。
李慎行离开之后，岚跳下藏身的大树，从窗户跳进刚才那个房间。
‘主人，这房子怎么有些奇怪的味道啊？’
小白嗅着房间里的味道，忍不住问道。
‘别多话，这不是你该问的。’
岚轻轻拍了拍自家充满好奇心的宠物的头，走近房间里唯一的床。
床上躺着个人，因为月光没有透进来，又没点灯，根本就看不清他的情况。
“谁？”
感觉到床头有人，床上的人沙哑着声音问。
“你就是张家的幺子？”
“你……”
岚打了个响指，房里的灯被点着，床上的人被忽如起来的光明打断了想要说的话。
‘这人身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啊？难道他被打了？主人，为什么会这样啊？’
“回答我，你是不是张家的幺子。”
‘主人，主人……’
在无数声呼唤后，小白很悲哀的发现自家主人根本不甩它。
“你，怎么知道我姓张？”
这样的回答等于默认。
岚没说话，只是看着少年。
发现岚在看着自己，少年想起自己现在□□，全身上下都是那个人留下的痕迹，想拉过薄被盖住身体，却使不出力气。
岚走上前，拉开一边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你……”
少年抬头，看见岚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没有自己预想中的蔑视和不齿，对眼前这个蒙着脸的陌生人多了几分好感。
“想不想离开这里？”
“你有办法让我离开？！可是那个人势力那么大，你怎么……”
“你只需要回答我，想，不想。”
“想。”
沙哑的声音多了几分尖锐与决心。
“好，我帮你。”
岚拉下面罩，对着少年微微笑了。
岚在回到厢房之后便直接和衣躺下。
门被静静推开了，岚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一样，双眼依然闭着。
来人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正沉睡的岚。
许是因为已经睡着了的缘故，岚施在自己身上的变脸术慢慢褪去，渐渐露出原本的面目。
“真是太美了……”
来人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的，细细的描画着岚那张近乎完美得没有瑕疵的脸。
“你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的……”
喃喃的自语有种接近疯狂的执着，让一直蜷缩在一边的小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岚的眼睑颤抖般地动了动，那人像忽然醒悟般收回手，匆匆离开厢房。
门被关上，厢房又回复了平静。
次日清晨。
岚随手找了跟绳子，将披散的头发随意束成一束，长出来的绳子垂在两边，让施过术后那张平凡的脸愣是添了几分潇洒。
用了一天的时间将尚未游完的相府走了一遍，顺便将地形位置记在脑里，回到厢房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扣扣”
“什么事？”
岚回到厢房连水也来不及喝一口敲门声便响起了。
“岚少爷，相爷请您到书房一聚。”
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还是一样的恭谨。
“好。”
岚打开门，看见管家微微躬着身，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管家紧绷的下巴。
“管家呀，其实你很想背叛你家相爷吧！”
当岚越过管家的时候，管家隐约听到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岚已经走很远了。
“书生，你找我有事？”
“先坐下。”
李慎行宽袍一挥，指向自己旁边的位子。
岚也毫不客气地直接坐下。
“在相府住得可还习惯？”
李慎行抿了口茶，神色淡然地扫了微笑着的岚一眼。
“感觉不错。”
岚也跟着呷了一口面前的茶，心中不禁感叹：果然极品龙井就是香啊！
“那留在这里长住如何？”
“书生，你是想我以客人的身份在这里长住呢，还是以你男宠的身份留在这里做你的禁脔？”
李慎行没想到岚问得这么直接，怔楞了片刻。
‘你这臭书生！原来你一直觊觎我家主人？没门！’
小白一下子跳到桌面，浑身的毛倒竖，金色的眼眸充满警惕。
“岚，那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李慎行看也不看桌子上的小白，双眼直直地盯着依然一脸悠闲地品茗的岚。
“拒绝的结果会是怎么样？”
岚满足地舒了口气，放下已经清空的茶杯，脸上挂着淡淡的，却没什么实际意义的微笑。
“你自愿留下来是最好的，我不想对你动粗。”
说罢，李慎行轻叹一声，伸手想抚摸岚的脸，但被岚一侧，躲了过去。
“哦？要我真不想留在这，你想怎么个‘动粗’法？”
“我……”
“你是想靠那个破铃么？那个破铃除了能偷听别人心里想什么，还有控制拥有者之外，什么用处都没有。”
“你……怎么会知道？”
李慎行略带惊讶地瞪大双眼，但很快又微眯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有这么张祸水脸而且一点也没变老吗？因为，我根本不是人。”
岚的脸慢慢在变化，伪装一点一点地褪去，现出那张美得模糊了性别的脸，还有那一银一紫的异色双眸。
李慎行倒吸一口气，他自小就听家里的老人说，紫色眼眸，是罪孽的象征。
“怎么样？你知道这眼睛所代表的含义吧？”
‘主人！你怎么就把原型露出来了？很危险耶！’
白雪两只爪子叉腰，不满自家主人自己漏自己的底。
“哎呀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我都布了结界，不会有事的。”
岚对着愤怒的小白摆摆手，脸上是懒洋洋的笑容，明显完全忽视呆立一旁的李慎行。
“我不管你是人是妖？反正我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
吼罢，李慎行跨前一步想要捉住岚，岚单手托着下巴，轻轻一弹指，将他定住。
“我早说了那个破铃除了能偷听别人的心声，一点用处也没有——虽然，是能有其他用途，不过也不是你这种凡夫俗子能发挥出来的。”
岚从李慎行的怀中取出御音铃，铃不受控制地剧烈摇晃，似乎想要摆脱岚的手掌。
“虽然你是魔器，但不见得能斗得过我。所以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我会砸了你。”
虽然说话的人面带笑意，但旁边的小白明显地打了个寒颤。
御音铃似乎也因为他的威胁而感到恐惧，渐渐安静下来。
“至于你，真是让我失望啊！亏我还特地提醒你，要坚持自我，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这个破铃诱惑了……”
“你从我得到它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种小事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书生，你在第一次当上父母官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当然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住了，他忽然想起自己做地方官时，第一次升堂，第一次破案，第一次接受百姓感恩的场面，那些记忆，似乎已经被他尘封了很久。
“哈哈，哈哈哈……那又如何？现在的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以前的日子过得好千倍万倍！”
李慎行发狂般大笑，双眼隐隐泛着红光，身体开始轻微的晃动。
“是吗，原来你已经入魔了啊！那就没办法了。”
岚轻叹一口气，伸手挡在李慎行的面前。
“再见了，书生——”
“丞相府被抄了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听说是丞相府的管家跟张家的老幺去告的御状！那管家好像是因为觉得良心不安所以才告的密呢！”
“哎呀，我还听说这相爷，不不不，那坏人疯了啊？是不是真的啊？”
“是真的啊，我刚才还看见那疯子呢！啐！那坏人做了那么多坏事，活该他有报应！”
“是啊是啊……”
岚坐在露天的小店一边喝着粗糙的茶，一边用手指去逗小白的下巴，状似无意地听着市井小民的议论。
“老板，结帐吧！”
“诶！客官慢走啊！”
小店老板搭着抹布走过来，岚将一锭银子放在桌面，在小店老板谄媚的欢送声中隐没于喧闹的人群。
‘主人，那个破铃你放哪了啊？怎么我没看见啊？’
“随手扔了。”
‘扔了？那可是魔器耶？你就这么扔了？！’
“有什么所谓，反正我给它下了封印，没个几百年，不会轻易破封。”
‘可是那还是很危险啊！要是碰上别有居心，又有点能力的人，那怎么办？’
“这个啊，可就轮不到我管啰！”
‘主人！’
“哈哈哈……”
数百年后——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呃，那个，不用麻烦了，我想，自己看看。”
少女连忙摆手，眼睛四处张望，最后，视线落在一个长满锈斑的铜铃上。
“我就要这个摇铃吧！”
（本章完）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番外之小白和主人的二三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