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水无情

5、第四章 家有一小

　　小夜随是聪明的，从夜玫瑰的这样一个对着育婴书学的半调子“养母”居然没有把他养死就可以看出，自被烫到嘴又被喂了冷东西而肚子痛之后，便对她送上的食物小心翼翼，事前均要亲自用小手试一下温度，倒还真逃过了几劫。
　　育婴书上说，要经常与小朋友说说话，夜玫瑰呆在那里思索了半晌：妖一般多作修行，话那是很少说的，何况最近千年她都独自呆在那沉闷的黑沼泽里，又何来话说？于是，这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夜玫瑰特意隐身到别的农家观察了好几天，回来便开始与小夜随对话了——
　　夜玫瑰拿起一只碗，说：“碗。”
　　夜随看了看她，再看了看碗，再看向她，嘴张了张，没有发出声音。
　　夜玫瑰拿着他的奶瓶，说：“奶瓶。”
　　夜随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奶瓶，再看向她，嘴张了张，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夜玫瑰……
　　夜随……
　　如此过了三个月，夜玫瑰指了指自己，说：“妈妈。”
　　夜随看她，再看她，终于很给面子地发出了声音：“玫瑰——”
　　夜玫瑰一愣，再说了一声音：“妈妈。”
　　“玫瑰——”小夜随坚持道。
　　夜玫瑰静静地看了他三分钟，小夜随睁着一双与普通小孩不同的幽深眼眸与她对视，然后夜玫瑰没有再纠正，顺手拿起一只杯子，道：“杯子。”
　　夜随默了一下，跟着她说道：“杯子。”
　　于是，小夜随在他四个月零八天的时候说了人生第一次话，只是，他从这时起便从不肯叫夜玫瑰“妈妈”。
　　小夜随是个有毅力的小朋友，他自一个月大的时候起就没有放弃过对身体的煅练，经过五个月的努力，终于跳过了爬行，直接进入直立行走的行列，颤危危地站了起来。从此夜玫瑰后面多了一个跟屁虫，一个随时对那些虎视耽耽的男士处于警戒状态的小战士。第一个受到这种待遇的，就是充满朝气的、年轻不畏死的王医生。
　　此时稻谷已经收割，夜玫瑰没有所谓的户口，地也是自己开垦的，村长自是不敢将这些上报，所以她也不用交税啊什么的，精确地计算了一下自己所需的口粮，留了出来，便学着其他农人一般，将多余的大部分稻谷买给了来到村里收粮的商贩。不得不说，夜玫瑰种地的技术不错，还很得了商贩们的夸奖，直说她的稻谷粒大饱满，收拾得又干净，还给算了最高的价钱。
　　天气渐冷，夜玫瑰不用下地做活，便与小夜随一起窝在家里看鼠精村长这个月才孝敬给她的电视。有时候不得不赞扬一下人类，明明那么脆弱的生命，却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没有丝毫法力，却能做出代替法力的东西来，可以说他们除了不若妖一般长寿，身体不如妖强壮外，有很多地方都超过了妖。
　　过个二十年，他又会怎么样呢？夜玫瑰看了看专心于电视的小夜随，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这一日，王医生又兴冲冲地来看望他心目中的仙女，当他不是很礼貌地跨进矮矮的栅栏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小夜随那不是很稳却很有气势的身形。
　　王医生很是惊奇地看着他，问道：“你会走路了？”
　　小夜随张开两只嫩嫩的小手拦着他，不屑于回答。
　　王医生没怎么在意，大大地笑着俯低身，露出狼外婆一般的牙齿：“你妈妈呢？”
　　小夜随瞪大眼睛恨恨地看着他，小脸鼓鼓地，就是不跟他说话。
　　王医生顿时对他产生了兴趣，以前都围着仙女打转去了，没怎么留意这个仙子（仙女生的儿子，应该可以简称仙子吗？），现在才发现，他竟然很是有趣。半岁多一点就会走路了，应对之间明显可以听懂他的话，这岂不就是神童吗？
　　“小朋友，你能听懂我的话？”王医生放柔语气，学大灰狼诱惑小红帽。
　　小夜随很可爱地翻了个白眼，鄙视他到底，这是他从电视里面学来的一个自己极为喜欢的动作。
　　王医生足足愣了一分钟才想起自己竟然被一个半岁的小孩鄙视了！脸上忽青忽白，王彩纷呈，维持弯着腰的动作石化。
　　小夜随得意地睨他一眼，神气活现的样子被闻声出来的夜玫瑰瞧在眼里，直觉得分外可爱，只是把人堵在这里，似乎不是很合人类所说的“礼貌”，于是出声道：“随儿，让他进来。”
　　王医生听到她的声音，嗖地一声抬起头来，俊秀的面上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夜夫人，你好啊。”飞快地直起身子，手还不自禁地摸了摸头，十足一个害羞缅腆的阳光大男孩。
　　“王医生，你好。”夜玫瑰客气地打着招呼，“请到里面坐。”做地个里面请的手势，然后向里走去。
　　“啊——”王医生呆愣了一下，“好——”说着绕过小战士，急急地向里走，一时没留意，左脚绊住右脚，差点跌倒。
　　小夜随看得哈哈大笑，其声可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夜玫瑰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不太明白这个年轻的医生为何手足无措，走路会的样子，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夜随会突然做那个人类称为开心的表情。
　　“呵呵——”王医生干笑两声，摸着头道：“不好意思，一时没看清路，被绊了一下。”说完狠狠瞪了在一旁哂笑的小人儿一眼，真是没见过这么鬼精灵的小鬼。
　　小夜随回了他一个白眼，颠着小屁股便向夜玫瑰奔去，猛地一下扑在她的小腿上，抱住，仰头红扑扑的苹果脸蛋：“玫瑰，抱——”
　　夜玫瑰停了下来，低头看了小人儿一眼，摸了摸他头上软软的毛发，尔后俯下身将他抱起，问道：“你拦住他做什么？”边问边向屋内走去。
　　小夜随抓住她的衣襟，将头埋在她颈间，闷闷地道：“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夜玫瑰好奇地问道。
　　小夜随从她肩上看了张大嘴巴愣在门口的某人，恨恨地道：“你是我的，不许他那样看你。”
　　夜玫瑰没有再追问，走到桌前坐下，将他放在腿上，从桌上的篮子里拿出一件未完成的小人儿衣服继续做着。
　　王医生这时才回过神来，合上差点掉到地上的下巴，走了进来，讪讪地坐下，看了夜玫瑰，方有些犹豫地开口：“那个，夜夫人，你，不觉得小夜随有些，”见夜玫瑰抬头看了过来，深不见底的眸子中不知道蕴含了什么，竟然觉得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方道，“呃，有些怪异？”
　　“嗯？”夜玫瑰发出一个不解的声音，但眼眸中却没有任何情绪表露，让人无法窥得其喜怒。
　　“呃，”王医生抓了抓耳朵，道，“一般小孩先是呀呀学语，开始只能说一些简单、似是而非的单词、字，要表达自己的意思，至少也要差不多两岁，而小夜随如今才七个多月，竟然已经能清晰地与你对话了，这至少也要五六岁的小孩才能做到。而小孩走路也是要一岁左右才能办到，你不觉得小夜随太快了吗？”
　　夜玫瑰仍是静静地看着他，反问道：“是吗？”
　　“啊？”王医生反倒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反应，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夜玫瑰想了想，低头揉了揉小夜随脑袋上软软的毛妇，夸奖道：“随儿很厉害。”
　　小夜随很受用地蹭了蹭她的手心，对她的夸奖很是满意。
　　王医生又呆了，不过转念一想，娘亲这么聪明，小夜随天资聪颖也算正常吧？眼睛转了两转，道：“夜夫人，小夜随天分这么高，你有没有想过带他到大城市里去？”
　　“大城市？”夜玫瑰疑惑地反问道。
　　“是啊，大城市里的学校比较好一些，而且会有专门的学校招收像小夜随这样天才，让他受到良好的教育才不至于埋没了他。”王医生正色道。
　　夜玫瑰低头看着小夜随，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脸上划着，而小夜随很则一脸舒适的样子，两人之间看起来温馨又和谐。
　　“嗯，”王医生环顾了一下四周，面上有些微红地说道，“不好意思，是我多事了。”因为她的举手投足间太过优雅，总认为她出身不俗，现在这样低头不出声，是因为家境不允许吗？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已经很辛苦了，怎么没有考虑到他的环境便乱提议呢？善良的年轻人内心充满了不安。
　　夜玫瑰优雅有礼地回道：“没什么，倒是要谢谢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多么善解人意的女子啊！年轻医生的心里顿时充满了感动，明明是他欠考虑，她却还这样为他免除尴尬。一时眼中冒着红心，呆呆地看着仙女。
　　小夜随敏感地察觉到他的视线，顿时两眼通红地死死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