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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选妃 ...

  •   开了春,祭天的春耕大典过后,各家各户也仿佛从被冬天冻得迟钝麻木的神经里醒过来,开始满面春风地准备着开年的各种宴席。

      “宫里要开赏花宴?”谢阮清昨日刚从宴席上抱病脱身,自己又困又乏地倚在锦绣榻上翻书,时不时还捻几块蜜果子咬了。

      “花自然是好看的——可人太多,聒噪。想看花儿,哪里看不得,”谢阮清摇头,不规矩地伸个懒腰,袖子滑下来,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臂,瓷器一样,“往年我也装病逃过宫宴,怎么今年就不行了?”

      谢夫人看她一副惫懒模样,伸手打掉她又伸向蜜果子的手。

      谢阮清侧身躺在榻上,转过来半张脸,侧脸的线条顺畅地滑过去,肩颈一线下来,勾起下巴处光滑细腻的弧线。
      再往上是睡得发红的桃粉色的脸颊,往下是丰润的肌肤和隐约挑起的锁骨,一径没入衣领内,衣领被睡得颠三倒四、松松垮垮。

      她午睡方醒,眼里面还含着水珠儿,就这么似懂非懂雾蒙蒙地看着自己亲娘。

      走廊上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面前是挂着小铃铛的坠子,摇摇晃晃垂下来,一片鹅黄嫩绿在后面轻轻浅浅地排布开,里头还种着几株先开花的桃树。

      “阿娘——”
      她接着撒娇,嗓子有点哑,闷闷地挠到人心尖上,又甜又咸。

      “阿娘?”谢阮清瞥一眼走廊那边晃动的竹帘子,又撒娇般喊了一声。
      帘子后面人影一晃,银白色云纹衣角闪过,悄没声息。

      谢夫人没注意自己背后的帘子跟走廊,听见她撒娇卖痴,自己先冷笑一声:“少来——先说好,今次关系你终身大事,你要是不想去,今后可就说不定要混混沌沌嫁人了。”

      谢阮清终于坐直身子,还是睡不醒的样子望过去:“我的确是该嫁人了。”

      她思忖片刻,自己拍掌,坐直身子,端端正正笑出两个甜梨涡儿:“嫁表哥不就行了?知根知底,方便得很。”
      谢夫人又哼一声:“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混过去选太子妃这一回罢!”

      嗯?
      谢阮清稍微歪头,掩住一个哈欠——她怎么就忘了,东宫的太子也该成亲的年纪了呢?

      “东宫那位今年恰好及冠,春耕祭天就站在当今旁边,”谢夫人话说的很低,“你瞧着今年宴席是不是比以往多些?那位大概是板上钉钉的皇帝,现在春天到了,有人开始动心思了。”
      谢夫人沉默片刻,面色肃然:“可皇上万万不会要一个世家的儿媳妇。我担心他们想要你。”

      谢阮清眼里面纹丝不动,掩住嘴佯作惊吓:“呀!世家都看不上,这得要什么样的儿媳妇呀?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谢夫人淡淡看她一眼,谢阮清吐吐舌头,背过手又偷偷摸了个甜果子塞嘴里。

      当今朝堂,世家积弊已久,圈占土地、把持朝政,沆瀣一气,皇帝万万不会要一个世家出身的儿媳,免得这位再生下一儿半女,说不定就给了世家外戚独大的借口。

      不要世家,那只能要寒门跟勋贵。

      勋贵当数皇后娘家,可人家这一辈愣是没女孩儿,想使劲儿也没办法;至于别人,暂且还够不上格。
      要说寒门,科举考出来的陈相再好不过,可陈家就一个独苗,陈舜冰身负“饮冰公子”之称,也没有……也没有让人家当男媳的道理。

      就算太子跟陈公子交好,也不能这么造谣是不是!

      也就意味着,这次太子选妃,哪家,都有可能——只要不是那几个榜上有名的大世家。

      而且,说不定成了皇亲国戚,今后世家败了,皇上能用得上的,不是有才就是沾亲带故——空出来的位置,难道能没有太子妃母家的?
      这可是关乎家族命运的大事!

      京都内大小府邸,只要有女儿的,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想要觅得如意郎君吗?”
      皇后拿着一张纸眯起眼睛念,旁边坐着穿粉色宫装的嘉安公主。

      御花园的凉亭四面透风,一片桃花开得纷纷扬扬,花瓣也随风飘洒。

      “想要在宴席上做最合适的自己吗?”
      皇后接着往下念,念到这句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好狡猾!”嘉安公主指着纸瞪圆了眼睛,“她就说让自己更合适,没说一定能变美!”

      皇后掩住嘴:“天衣阁等着您。”
      嘉安公主皱皱鼻子:“粗俗。”

      “倒也有用——”皇后摇头,“天衣阁一向口碑不错,这次倒是好好借了你太子哥哥选妃的东风,还帮了我们的忙。”

      嘉安公主仍旧气鼓鼓的,皇后点点她鼻子。

      皇后看向八角亭外开得轰轰烈烈的桃花。四处都是珍奇异草,这么一堆桃花不管不顾地杵在这儿,像是扎根在宫里的野草一般。

      不名贵,卑贱,肆无忌惮开在这儿,昭示着皇帝对自己发妻的珍重。

      “有时候合适可比好看重要。”皇后转向宫里泛青的一群花草,没去看这一片浪漫的灼灼桃花,“这位是个有心人。”

      “家世地位什么的,选妃前已经不能改了。”谢阮清一本正经地问自己侍女,“那怎么才能发挥自己选妃时的最大优势呢?”

      身为女子——言语、家境,都是自小养起来的,除了教点规矩,别的临上宴席,教了也没用。
      “那应当是女子容色。”侍女思忖片刻。

      谁知谢阮清摆摆手:“不对不对!”
      “容色当然可怜可爱,可归根结底,这是给太子选正妃,今后是要当皇后的人。”谢阮清满口芙蓉糕,舌尖舔过嘴唇,被口中软糯味道取悦,心满意足眯起眼睛,“要什么美色?端庄才最要紧。”

      原来如此。
      可是……小姐怎么知道的?这……能对吗?
      要是不对,那些兴冲冲买了衣服的人会不会迁怒天衣阁?

      “即便不对又怎样?”谢阮清摇头,“说到底,能进陛下眼睛的也就那么几家的女儿,别人不过是陪衬,一场空欢喜罢了。”

      别看名义上是选妃,实际上呀,上头那几位心里都有数,这次要看谁家的女儿,也都清清楚楚。

      怎么可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就能上去当太子妃?
      上面这位当了这么多年的情种,就都以为太子也是个情种?

      谢阮清眼睛眯起来,看上去像是笑着。

      侍女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睛,黑漆漆的,像是晚上的天一样,就是少了一点星星——那也没什么,晚上也有星星少的时候啊。
      小姐小时候眼睛里可都是星星。
      侍女冲自家小姐笑,看着一双夜空一样的眼睛。

      他们在这说着,那厢一个仆妇忙不迭跑过来,竹帘子一把掀起,仆妇好险没撞上脸。

      “小姐,小姐,”仆妇上气不接下气,呼哧呼哧喘气,看着像是在拉风箱,叫人心惊。

      这妇人是谢夫人从谢家带来的陪嫁妈妈,随主家姓“陈”,一向稳重,从来没失过分寸,最看重规矩。谢阮清小时候不好好学礼仪,陈妈妈就随身带着小竹条细细地打,实打实就是一道红印,一点都不心软,板正得很。

      怎么现在失态成这样?

      这位就是个人形小竹条,谢阮清可不想再被敲打。
      谢阮清转眼间就摆好了贤淑端庄的姿态,裙角迎风不动,一丁点儿错处都没有。

      侍女招呼陈妈妈坐下,默不作声端了盏茶上来。

      “这是怎么了?”谢阮清问。

      陈妈妈一口气喝完半盏茶,这才记起来自己的规矩,立刻板起脸放下茶盏:“回小姐话,方才夫人吩咐我出门去买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再请人给您改两身衣服,打件首饰。”

      这听起来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终归是赏花宴,到底得准备准备意思一下。
      虽然她并没心思争着当这个太子妃。

      谢阮清端起茶杯,轻轻吹一口茶沫。

      “谁知道首饰铺子回话说没人接单子,天衣阁也说不接单子——他们说,这次宫里办花宴,来订东西的人太多了,忙不过来,连我摆出来谢家也没用。还说前面等着的多了去,没有提前给谁做的道理,就算我们就是改件衣服也不行。”
      “往年也没见大家这么重视——眼瞧着明天开赏花宴,这可怎么办才好。”

      陈妈妈年老的脸越发满布纹路,看着自己小姐忧心忡忡。

      嗯?
      谢阮清险些没忍住一口茶水喷出来。

      谢阮清跟侍女大眼瞪小眼,半晌在陈妈妈犹疑地眼光中稳住身形,眨眨眼睛,笑出两个梨涡:“陈妈妈辛苦——这事我去跟母亲说,陈妈妈就先休息下,不用着急。”
      “到底咱们家里还有些存货,之前的好些衣服首饰都没出过门,这次趁机用上,不让它们在库房里积灰。”
      谢阮清又抿一口茶,娴熟地命令。

      人形小竹条陈妈妈走远,谢阮清三两下蹦到小竹帘旁边,悄悄掀开一个角看着陈妈妈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喘气,捂着胸口如释重负。

      她转过脸来看着侍女,眼睛里全是狡黠的星星。

      “我这次赚大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选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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