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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勺子和香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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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十点半,辅导员在赵逍嚣张的表情和右手的石膏中,终于将昨天赵逍突然从晚会现场消失的事情彻底淡忘。毕竟,晚会现场出现学生受伤的状况,于她辅导员而言,是一件否定能力、否定掌控力、且很没面子的事。如果学生把事情闹大,导致校高层过分关注,于她的职业生涯,也是极不利的。所以,淡忘是一种美德。
当然,辅导员毕竟是一只老狐狸。她就像消化系统,以最快的速度将早已准备好的斥责,转化为假惺惺的关心和浮夸的关切慰问,表演绝对可以达到一早催吐的上佳效果。如果有人实在想吐又吐不出,找辅导员就绝对没错了。
“医药费怎么算?和学校算还是和你算?”赵逍抬手臂,只关心现实问题:“听说这次晚会你是幕后黑……掌控,跟你算跟学校算,应该没差吧?”
该服软时就不能强硬。孙辅导员想把事件最小化,也怕赵逍利用这事替她捅大娄子,更不希望因为这事影响自己的口碑。于是耐着性子,使着假笑说:“医药费我全报,你带单据来就可以了。”
“知道了,过会把单据给你拿过来。”赵逍起身离开,没打算多做逗留。
孙辅导员叫住她,依旧陪着笑:“赵逍,营养费方面我也可以给的,你希望是多少?”
“医药费全额报了就行,只是骨折,不是营养不良。”赵逍提嘴角笑,软软拒绝。她可不想在营养费上落下口舌,到时候自己一定会变成这位假惺惺辅导员到处炫耀自己慷慨的道具。展开个标准笑容,赵逍指门口:“没什么事我回教室了。”
“好,当心点。”辅导员也是一脸假笑,脸部肌肉有点酸。
赵逍迅速离开,口上说的是回教室,事实却是打着算盘翘课。
外面阳光温暖和煦,和昨晚的寒冷比起来,是多么得不一样。赵逍闲庭信步晒太阳,忽然听见自己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了一声,赵逍想都没多想,直接去食堂打饭吃。同时,她还纠结了一会儿,下午两节课后,是回宿舍补觉,还是去影院看场电影。
食堂不远,赵逍五分钟后就出现在饭堂内,并已经完成打饭、落座、准备开吃等一些列动作。
当一切办妥,等她定下心来打算好好喂饱自己的时候,才突然明白,一个人的右手,在她的生命中,是有着多么关键、不可或缺的作用!
没有右手,就像船没有浆,无法掌握很多事,而交托的左手,很多时候都扮演着猪队友的角色,无法胜任很多事,更会因为各种失控,让人将无奈、焦虑、暴躁溢于言表。
筷子,别指望了,它和左手不熟。于是,要求相对不高,老少皆宜的勺子顺利登场。
勺子的工作原理是铲,优点是能撬动米饭和体积不大的食物,对汤汁极有效,缺点是对长形食物无力吐槽,对偏轻食物掌控难度略大。
正因为对勺子有误解,所以赵逍在选择菜品的时候出现重大失误,黄豆芽、炒菌菇、酱鸭配炒米饭,粉丝汤,几乎都不适合勺兄。
于是,整个进食过程变得非常糟心,且不顺利。勺子点着餐盘“咯噔咯噔”一路不受控制地往一侧挪,每次不是打起十根豆苗,掉下九根,就是根本舀不起一口菜,食物如游鱼般滑腻,在勺子和餐盘间扑腾。
顺着餐盘移动的方向,赵逍不自觉倾斜身体,然而还是没吃到几口,忍不住想掀桌子。
今天的米饭也加入置气行列,硬得很,挖了半天,才搞到几个饭粒,又僵又硬还塞牙。
喝下一口刷锅汤,赵逍看着餐盘周围掉落的饭粒和菜羹,忽然闪过一丝想法,如果是个男人,突然右手不能用了,会不会失落,进而抑郁?想到这,她还呵呵傻笑了几声。
调整心情,重新审视这一盘饭菜,赵逍眯起眼睛,瞅准一块好脾气的香菇,将勺子缓缓送了过去。这香菇和一棵极讨厌的长葱纠葛在一起,必须先把它们分开,才好吃了它们其中一员。
顺着香菇周身分析,赵逍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一段翘起的葱头。她将勺子压住葱头,小心翻滚香菇,从根部彻底瓦解它们相拥的态势。果然,不锈钢勺子薄薄的边缘,对拆散好朋友得心应手,经过几轮翻滚,眼看着美味的香菇即将唾手可得。
“你就从了吧,香菇弟弟。”赵逍提嘴角,两眼放光,对勺子加了把力,最后一搏。
只听见“噗吱”一声,长葱终于摊平在不锈钢盘底,而香菇也借着一股冲力,沿着斜斜的盘壁飞身而出,划出一道完美的油渍抛物线,最终无声地落到地上,溅起几滴清晰可见的油花。
香菇,卒!
赵逍咽一口口水,无比尴尬地看着地上发凉的香菇,默默道:“真是个刚烈的菌类!我敬佩你!”
“赵逍,可以坐这里吗?”头顶传来恼人的声音。
最后望一眼香菇,赵逍收回目光,抬头看着面前站着的年轻人问:“抓?我们这几天是不是见的有点频繁?”
“我可以坐这里吗?”陈风笑容如阳光,一口牙齿雪白,笑眼弯弯甚是俊朗。
“不可以。”赵逍毫不犹豫回答,默默吐槽,你好看,但你不能引起我的食欲,只会给我添堵,要你何用?
陈风歉意地看着她上了石膏的手:“你的手……昨天还是让你受伤了,真的非常抱歉。”。
“与其假惺惺掉鳄鱼的眼泪,不如赔医药费来的更实惠。”赵逍眨眨眼笑,她是现实人,不谈感情就谈钱。
“昨天看了多少医药费,我给你。”陈风还真打算赔偿她医药费。
“一百万。”赵逍漫不经心地说。
“一百万,你的手还真金贵。”赵逍身后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音色冷静,口气傲慢。
“你赔医药费的时候都带着宠物?”赵逍瞥一眼身后,脖子扭得不够角度,连根头发丝也没瞧见:“带只麻雀也不嫌吵?”
“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陈风面色尴尬,对赵逍身后的女人说。
“好吧,如果你真愿意给她一百万我也不介意,反正又不是我给。”那个女人口气里都是不满。
赵逍打个哈哈,将勺子妥妥地摆在餐盘专位上,起身,要走。这饭铁定是吃不成了,干坐着也吃不上一口了。
“别走……你还没吃完呢。”陈风当然看得出赵逍不待见自己,三次见面都以最糟糕的结局收场,换谁都不乐意。
“我吃完啦。”赵逍单手端着盘子耸耸肩膀。
“我替你倒了吧。”陈风接过她餐盘,心中对昨天的事始终有内疚,于是又重提了一边医药费的事:“你看了多少钱?我赔给你。”
“这盘子好油的。”赵逍指陈风手里的餐盘,一边也没打算抢回来,只是扯了桌上的纸巾擦手。
陈风笑笑:“没事。”
“谢谢啦。”赵逍假笑,然后讲:“医药费我不稀罕,你如果真的想赔偿我,没问题,你赔一只手给我好了。你可以选择用板砖把自己手砸断,用菜刀把手砍断,或者直接使用切割机,反正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完成赔偿事宜,就是别假惺惺好像很内疚。”
“这种好像拒绝实际是增加接触率的手段我小学三年级就用过了。”背后那个女人嘲讽地说。
“哎呦,三年级你心机就那么重?佩服。”赵逍挑眉,绕过陈风,径直向出口走。
“我只是很抱歉,其实你可以心平气和……听我讲。”陈风无奈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深深叹出一口气。关于那封情书的事,其实并没有困扰到自己,不过是看过就算的事。可他们三次相遇,每次都是自己这方出言不逊,非要把别人的难堪摊在众目睽睽下,好像这样就能显得自己有多清高,这又是何必?
“这不过是个把戏,你应该懂。”先前说话的女人从位置里起身,走到陈风眼前。她年纪也不大,二十六七的年纪,气质里有种冷傲,眉眼与陈风颇像。
“哪来那么多把戏。”陈风无奈笑。
年轻女人拍拍他肩膀说:“赔款的事宜学校会解决,不需要你亲自出面的。”
“我始终相信,这纯粹是个意外,不是你所谓的把戏。”陈风看着年轻女人说:“姐,这件事你不要插手,这个姑娘前面对你的冒犯,也请你不要计较。”
陈风亲姐陈箬,脸上现出不理解,笑了笑道:“我没打算计较,那么小的事。但是,我得知道我弟弟具体什么想法,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陈风不明白。
陈箬冷笑说:“你还想再找她,向她表示歉意?我可以告诉你,她除了对你继续保持傲慢和无理之外,你什么也得不到。这就是一场把戏,让你觉得她有意思,吸引你的目光,然后,就指不定谈一场更傻透了的恋爱。”
“你真看得起我。”陈风表情路现出好笑:“昨天在体育馆,她真的被我压断了手,那是真疼,没得装。她生气了、傲慢了不很正常,她的初衷很简单,她压根不想见到我。”
陈箬似笑非笑:“她的疼是有目的的,你忘记她给你写的情书了?这次意外,正好让她得逞,姑娘运气不错。”
“我倒是觉得那她一定是痛恨自己写情书给我,所以才会把手弄断。”陈风和姐姐唱反调。
“你这是怎么了,一场意外,用钱都好解决的。”陈若眼神里流露出不理解,继续问道:“你还会去找她吗?”
陈风摇头:“不会。如果学校能把事情完美解决,就没有我出场的必要。如果在路上偶尔碰到,我还是会向她表达我的抱歉,这是礼貌,与其它无关。”
“很好,你总是很理智。”陈箬笑笑,没再多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