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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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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焕颜马上定下神来,此刻定然不能慌张,不能露了马脚。
她眉眼间俱是云淡风轻,“看来只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
话毕,她又是恭敬客气的稽首一礼,“昨晚再次多谢慕衡仙尊出手相助。”
说完朝房门外走去,她不想跟景峥再多待一刻。
手腕忽然被人轻轻攥住,抬眼看去,景峥轻蹙眉头,“这身衣服,别穿了。”
她昨晚与魔物打斗弄脏了衣物。
萧焕颜一愣,就见景峥松开手腕,从袖里乾坤拿了一件玄色男装出来,递给她,“穿这件。”
萧焕颜看了看身上衣裳沾染的斑斑血迹。
晚上倒是不醒目,大白天穿街过巷的,有点瘆人,像是什么杀人如麻的亡命徒。
她一脸古怪地接过景峥手上的衣服,心中疑惑不解,景峥何时竟然变得如此贴心细致,并且是对一个不过谋面数次的陌生人。
她之前跟景峥同门师兄弟十年,竟然从来没发现师弟还有这种助人为乐、古道热肠的优秀品质。
不对,景峥大概是还惦记着自己的灵根,想拿她当容器罢。
萧焕颜心里自嘲一声。
这厢,不需萧焕颜出言提醒,景峥自行出了房间,顺手还带上了房门。
簇新衣裳穿上身,她再一次惊奇地发现,竟然跟她身量差不多,不像是景峥拿出的旧衣物。
景峥现今比她高挑许多,倒像是特意为她量体而裁的新衣裳。
按下心中众多疑惑,萧焕颜还是觉得保命要紧,离景峥远远地才是上上之策。
其余鸡零狗碎的事情,无须计较。
“谢仙尊,后学有要务在身,就先行一步啦。”
打开房门,说完几句虚与委蛇的场面话,萧焕颜稽首一礼,向楼下走去。
景峥脸庞清冷,未发一语,站在原地。
白猫跳上萧焕颜肩头,一同离去。
方才景峥突然出现,回忆被打断,白猫似乎还有话要说,萧焕颜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再好好问问它。
走出客栈,街上依旧人烟阜盛,茶楼酒肆的人们又有了新的谈资。
昨夜段府好不热闹,那段府小姐原来是为了诱出邪祟假成亲,如此云云。
她将银票换成碎银,买了几个包子填五脏庙,正吃得津津有味。
一眼瞥见前面不远处,有个仗剑而立的熟悉身影。
立时,萧焕颜就跟大白天撞了鬼似的,神色一变,赶紧转身朝街道另一个方向疾步走去。
“怎么了?”肩头白猫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风中凌乱地扯着他的衣领才没掉下来。
“冤家路窄,先跑再说。”萧焕颜低声道。
现今在人头攒动的街市,不好使用疾行诀,她只能低头疾走。
“沈道友,真巧,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萧焕颜急于脱身,又遇上了元皓、裴仲殊等玄清宗几个弟子挡住去路,与她寒暄。
萧焕颜假笑几声,语速飞快,“真是巧,不过,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说着话,要从几人中间穿过。
裴仲殊,也就是常觉寺对她冷嘲热讽那个玄清宗弟子,见她神色匆匆,像是后头有厉鬼在追,不由起了坏心,一把扯住她手臂,“你跑这么快做什么,莫不是做贼心虚?”
萧焕颜懒得跟他废话,袖中双指夹着一张符,心中默念诀,往他手臂一贴,裴仲殊整个人被定住,除了眼珠子,一动也不能动。
“石化符,一时辰可解,得罪了。”萧焕颜头也不回地远去。
可是,没跑出多远,就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无论如何使劲,都不能再往前一步。
周围行人摊贩,都用怪异眼神看着他。
“有人布了结界。”白猫低声道。
无需她费神琢磨是何人手笔。
须臾,南堇执剑自他身后一跃,飘落至身前,脸色不愉,答案昭然若揭。
终究是晚了一步,还是被他发现动静。
萧焕颜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师兄,你怎么来了?”
南堇长驱直入,毫不迂回,命令式的口吻,“跟我回去。”
萧焕颜毫不心虚:“行万里路,看世间山川,始知万物有灵,参悟道机,师兄,闭门枯坐于修行无益,游历四方,方能助我修成大道。”
南堇见她信口开河,不接话茬,皱眉道,“你答应过我,要振兴落霞门,答应过我双......”
后面元皓几人已经走了过来,萧焕颜恰到好处打断他的话,“答应过要与你双双把臂同游,往后路程,你我同行吧。”
正道素以采补之法等法为耻,断袖龙阳虽不至于千夫所指,但也不甚光彩,若任南堇说下去,眼下场面恐怕要尴尬万分。
“你答应过双......”南堇任性率真,见他插话,还是要将话讲完。
“答应过霜雪天与你,垂钓寒江......”萧焕颜咬牙。
“双修!你答应过的!”南堇见他老是顾左右言其他,极为不满地大吼一句,声若洪钟,振聋发聩。
世界仿佛刹那间一静。
半条街的好事者伸长脖子看着他俩,元皓等人亦是脚步一顿,神色尴尬,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啧啧,原来不是冤家,是老相好。”白猫在肩头酸溜溜地说。
萧焕颜没搭理它,扶额,无力道,“南堇,这种事你觉得拿到大街上说合适吗?”
南堇不以为然,不答反问,“你要反悔吗?”
废话,不反悔能逃之夭夭。
但瞧南堇神情,倒有几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的意思。
萧焕颜眉心一跳,脸上化为一片凄风苦雨,“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落入陆青玉手中,焉有活路。”
“他师兄竟是要将他献与陆青玉做炉鼎?难怪在常觉寺时,见陆青玉对他纠缠不休。”
“我方才还以为是沈道友要与他师兄......”
“咳,说什么呢,沈道友光风霁月,怎么会走旁门左道。”
“身为道修竟然勾结魔宗,出卖同门弟子,无耻败类。”
......
几个玄清宗弟子在后面窃窃私语,萧焕颜心里喜不自胜,收效甚好甚好。
“这帮修士道行一般,断章取义、脑洞大开的本事却是高超。”白猫讥诮道。
萧焕颜暗暗斜瞥它一眼,没回答,只有她能听懂白猫的话,若是她回答,外人看来,她是在自言自语,未免太过怪异。
元皓走到萧焕颜跟前,低声问,“此事当真?”
萧焕颜不答,默然看他一眼,双眸漾着水光,无奈含着凄楚,凄楚犹带坚韧,脸上就差“坚贞不屈”四个大字。
此般情状,何须多言?
南堇皱眉,一脸茫然,陆青玉是谁?
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一把剑横在他身前,元皓横眉怒目,“今日,你休想带走他。”
玄清宗为正道魁首,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宗义,弟子多正义凛然,路遇不平,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萧焕颜正是吃准这一点搅弄风云,好制造逃跑的机会。
南堇看元皓一眼,似看蚍蜉撼树,“你打不过我的。”
“我也打不过。”白猫在萧焕颜肩头,低声道。
不仅元皓打不过,就算他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南堇的对手。
筑基与元婴中间虽只隔结丹,但是境界与境界间所隔乃非鸿沟,而是天堑。
元皓修为较他低,看不出他的深浅,想及他相貌年轻,刚才弹指间随意在街上就布下一道结界,身法俊逸惊艳,也知他绝非池中物。
元皓镇定自若:“我确实打不过你,但玄清宗‘铜雀锁’剑阵未必不敌你。”
不消多说什么,几名玄清宗弟子心领神会,佩剑出鞘几寸,踩着方位,将南堇团团围困在中间。
南堇久居深山,从未与外人交手,纵然知道双方实力悬殊,但敌众我寡,仍不免心中惴惴。
他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我落霞门事,劝你们最好不要干涉,我不想伤及无辜。”
“我们与沈道友有故,今日他遭同门残害,我们岂能坐视。”元皓掷地有声道。
南堇错愕,梗着脖子,微一沉吟,选择性地忘记自己是强迫萧焕颜应允同修,理直气壮道,“他曾道倾心于我,这本是你情我愿,怎么成了迫害?”
众人诧异,两人竟然真的还有一段断袖情,不由一阵唏嘘。南堇竟然薄幸至此,残害同门已是歹毒,竟然还掺杂风月事,玩弄利用师弟的感情,诱骗师弟当魔修的容器。
简直令人发指!
众人对南堇所作所为更是憎恶不齿。
双方不再废话,就这么打起来了。
几人从地面打到屋顶,又从屋顶打到地面。
身影飘忽,光影交错,令人眼花缭乱。
街市上的闲杂人等,胆子小的早已作鸟兽散,胆子稍大点的躲在门廊窗前偷看,整条街片刻间人影寥寥。
元皓所言不虚,玄清宗“铜雀锁”剑阵果然不可小视,饶是南堇元婴期的修为,面对几个筑基或筑基以下的弟子,竟然也能打个百十来回不分伯仲。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南堇毕竟是第一次与外人动手,实战经验不足。
久斗,玄清宗必输。
萧焕颜见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正要捏个疾行诀速速离开此地,左腿蓦地一重,腿上多了一个玉雪可爱的挂件。
小师姐李离非本听大师兄嘱托,一直躲在暗处,见萧焕颜有浑水摸鱼的趋势,迈着短腿冲出来,抱着她的大腿就不撒手,仰着一张粉雕玉琢的脸盯着她,奶声奶气却是朝南堇大声喊话,“师兄,她又要逃跑啦。”
萧焕颜很惆怅。
“这小姑娘真是碍事,我来.......”白猫心烦意乱,说着话要向李离非袭去。
萧焕颜赶紧扯住它跃跃欲试的爪子,摇摇头。
与此同时,那边南堇斜来一眼,手中的“鹤鸣九皋”剑倏地化作七个幻影,六个与元皓等人兵刃相接,另一个却直刺向萧焕颜。
剑光凌人,剑身破空声如鹤唳碧霄,转瞬间即到眼前。
萧焕颜提着李离非的领子,往旁边一闪,只听身旁铿的一声金属撞击声响起。
萧焕颜回转身,只见剑影破碎,消散如星。
抬眼望去,景峥立在屋顶,素袍白发当风微动,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向前轻抬,伸出的两指还没收回去。
最近,似乎欠景峥的人情有点多。
不对,即使景峥刚才没有出手挡住南堇的幻剑,他照样是能躲开。所以,这个人情不算,绝对不算。
萧焕颜心里默默想着。
景峥微动手指,就化解了南堇的幻剑,争斗不休的双方顿时停了下来。他甫一出手,四周气流仿佛都凝滞一瞬,迫人的气场让人无法忽视。
众人一时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玄清宗众人是惊艳自豪,南堇是忌惮敌视。
萧焕颜不是第一次见识他的实力,也还是被小小震撼了。
想着,要是今生被景峥拍一掌,那该是怎样的惨状。
“慕衡仙尊,这位是在常觉寺破解‘雾失津渡’阵法的沈初七,他曾协助我们追捕越纱,如今,他的师兄勾结陆青玉,要将他送给陆青玉做炉鼎,我们正在助他远离魔爪。”元皓向屋顶上的人作揖,恭敬解释道。
景峥微微颔首,一直在萧焕颜身上的视线,猝然移向南堇。
南堇心头一颤,景峥那锐利如刃的眼神,如有实质,沉沉气势即使远隔数十米,也让他呼吸不畅。
南堇出山一路上虽然匆忙赶路,但是慕衡仙君的名头不止一次听过。
修真界最具传奇色彩的大能,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貌。
他心怀戒备,心跳到嗓子眼,悄悄吞了一口唾沫,紧盯着景峥放在身前的那一只手,深怕他突如其来的攻击。
“你倾心于他?”
未料,景峥沉默深盯他半晌,并不动手,视线回到萧焕颜身上,冷不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