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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容休砍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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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容休只身回了渚西,自然少不了被老头们一顿臭骂。于是招生的任务就落到了容休头上,他以前一贯清闲,现在却要处理这些琐事,不由得有些郁闷。
我翻着资料,才发现原来渚西一直是按身份地位招生,进来的都是世家公子。那就可以理解了,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会苦心修道啊,都是奔着长生不老而来。
招生的那天渚西热闹非凡,队伍如蟠龙般从山顶蜿蜒至山脚,容休耐心的帮每个人测灵根。我想今年招生之所以万人空巷,肯定是因为降低了要求,无论贫富均可报名。这的确挺好,但唯一让我很烦的一点就是,容休竟然女的也招。
莫名其妙让人窝火。
渚西老头们懒得参与这档子事,我和容休就从头忙到尾,层层筛选后确定了名单。我一遍遍地翻着画像,很想把上面的女的全给踢掉。
新生大会的时候,容休站在台上讲入门新规,我注意到那些女的全都用一种暧昧的目光看着他。的确,容休是长了张让人心动的脸。
而且,他一条条的讲清规戒律的时候,真的很迷人。
晚上回到迷津后,容休很累了,我也不好意思烦他,就乖乖地给他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就
算了,怕他失血过多而死。
我很烦闷,有点小别扭,之后的几天减少了和他说话的频率。但没想到这正好为那些女
人提供了趁火打劫的机会。她们围在容休身边,问他各种问题。我靠在树上,脸上放了本书,眼不见心不烦,但她们那些刺耳的嬉笑还是一直进到耳朵里。
听着容休熟悉的声音,我有点难过了。
以前觉得他表面上看起来温柔,但其实对人都是拒之千里的疏离。心存侥幸的以为我是特殊的,他就对我好。但现在想想,我还真是想多了。他不照样也让那些女的靠在他身上?
那天我没和他说一句话。
“怎么了?”他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你只教她们,不教我。”我嘟囔着。
他笑笑,“她们是弟子,但你是我的关门弟子,你想学什么我自然会教。”
我眼睛发亮,“关门弟子?”
“你想叫开门弟子也可以。”
我和容休才独处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群女弟子就一起跑来,惊慌失措的说,“师尊,小师妹她掉进后山的井里了!”
我看着她们故作娇弱的嘴脸就很烦,抱着手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容休悠悠地说,“你们大可自己想办法。”
我心中赞许,说的太对了,这么简单的事还要请容休去做。
女弟子们楚楚可怜的回道,“可我们怎么叫她,她都不应一声,我们怕她已经……”
容休皱眉,“快带我去。”
看着他被簇拥着走了,我也立刻跟了上去。
女人之所以会讨厌别的女人,根本原因在于感受到了威胁。我以为只有我才能对容休撒娇,没想到其实我和这些女弟子都是一样的。这种心里的落差感实在是让我很难受。
后山是一片很大的林子。越往里走树越多,光线也越暗。她们紧挨着容休,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把我挤到一边。
我有些火大,“干嘛?小三上位?”
彼时我离容休已经有些远了,只能在昏暗的林间看到他白衣飘动。
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女弟子挽住我的手,“师姐,很高兴见到你。”
我抽回手,“你高兴得太早了。”
她面色一冷,但只是昙花一现,随即又变得温柔,“师姐是个有话直说的人,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师尊不是你一个人的,我要追他。”
我冷笑一声,“谢谢你对我男人的喜爱,不过不用了。”
我俩斗着嘴,完全没注意到已经掉队了。周围黑洞洞一片,显然是进了结界。而且这毛骨悚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来者一定不简单。
傻师妹闭嘴了,脸色苍白的看着我身后,眼神里的恐惧让我心里一凉。
我不知道自己身后是什么东西,也不敢转身,紧张到不敢动弹。但我同时又觉得自己很丢人,怎么可以在傻师妹面前怂了。我长呼一口气来缓解自己的紧张,终于还是强迫自己转过头去看。做足了心理准备之后才发现身后根本就空无一物。
可是傻师妹的恐惧不可能是装的,她一动不动的站着,胸口剧烈起伏,冷汗直冒。我摸了摸腰间,果然法宝香袋还在。看来傻师妹是中幻术了。
我也突然意识到,这个妖怪的下手对象是我。
果然,背上被拍了一掌,我身子一软就跪了下去。对方在暗我在明,显然是对我大大不利。我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周围的东西,碰到了一些枝枝叶叶。看来这个结界只是让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从而方便对方隐藏,但我们仍然还是在林间。我既然没中幻术,那只好撒腿就跑。至于傻师妹么,管她干嘛?
我看不见路,全凭着直觉跑。一路狂奔撞上不少乱长的枝干,不仅衣服被划烂,身上也被割了许多小口子。我知道自己逃不掉,这么努力的跑也只是希望能离容休近一些,好让他能发现我不在了。
小腿被人踢了一脚,我飞摔出去,头重重的撞到一块石头上。我忍不住伸手去揉,立刻就肿起老大一个包。我气喘吁吁,完全不知道凶手在哪个方向。但很快我就知道了,她就在我正前方。因为她一把拎起了我的衣领,将我猛地从地上拉起来。从中我发现她和我的体型差不多,只是她力气大。
她动作麻利地点了我的穴,让我动弹不得。周围的黑暗渐渐退去,眼前竟然站着容休,他还是那样从容不迫,怀里搂着傻师妹。
我头有些痛,身体和精神两方面都痛。
傻师妹一副虚弱的样子,肆无忌惮的靠着容休。当她眯着眼看我的时候,唇角的那抹笑无疑是在炫耀。而我呢,被点了穴,连动都动不了。
身后的人勒着我的脖子,匕首对着我喉间。但是我一点也不怕,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头上的包会不会很丑,不想让容休看到。我觉得羞辱,又觉得气愤。
为什么他不第一个救我?
高手过招是无声的,只能听到树叶哗哗落下,就已经结束了第一回合。我身后的人显然是输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勒着我的手也更紧了。
容休面色冷峻,“两度前往,所为何事?”
果然,她就是那天夜里的刺客。
她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你身上背的血债还少?快用你那把破剑自裁!否则我就杀了她!”
容休的回应是,手中的剑直接刺向我胸口。电光火石间,我脑中一片空白。刺客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勒着我的手一松,迅速的转过身为我挡了那一剑。
我被她推到一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那一剑直接贯穿了她的身体,容休出剑的速度向来快,她知道躲不过去,一瞬间的反应竟然是保护我。连容休都毫不犹豫的对我出剑,她明明是来杀我的刺客,却把我推开了。
她拔出腹中的剑,冷笑一声,“好啊,你倒是不顾她的生死。”
我出神的看着那银白色剑刃上的血,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是撕心裂肺的妖冶。
明明伤到的是她,但痛的却是我。
不知何时她已经走了,容休把傻师妹放到石头上,过来查看我的伤势。我靠着树坐下,呆呆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我的伤势,最后说没什么大碍。
我本以为他拿剑刺我其实是想虚晃一枪,做个样子给她而已。但我大错特错了,那一剑比什么都要真实,刺破了我为它编织的粗陋借口。
我努力去想事情好的一面,容休一定是知道她会把我推开,所以本意也不是要伤害我。毕竟结果不是挺好的吗?哈哈哈哈哈哈。
但安慰自己就像是用手掌抚平水面的波纹,往往会适得其反。
容休带着我和傻师妹回去了,我一路上都浑浑噩噩的。明明被他背着,心里却冷的像雪地里最坚硬的那块寒冰。
回到迷津之后容休给我包扎了伤口,动作是那样温柔。我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忙前忙后,什么也没解释就走了。
迷津空荡荡,木质的地板泛着凉意。我伸手去摸额头上的包,双眼无神的看着堂前落叶飞舞,明明生命即将迎来终结,却在死前还要极力翩跹。
快入冬了,之前这院里的树明明还茂密的很,连树枝都看不见。现在却是一副萧瑟的景象,光秃秃的枝干上只剩几片黄了的叶子在苟延残喘。
树叶是离开枝干的那一刻死去,还是落到地上才算呢?
我爬到树上,坐在容休一直坐的地方。高处不胜寒,上面风特别强,刮的我耳朵疼。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这么容易爬上来了,这件事告诉我们潜能是无穷大的。
我坐在树上发了一会呆,做了短暂的思想家。
远远地就看到容休回来,他知道我在树上,因为他往上看了。
他抬眸望我,一片落叶轻轻落在他肩头。
我站起身,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和枯黄的落叶一起在空中翻飞。风倒灌进我嘴里,吹起我长发逆风而飘。容休脚尖一点,跃到空中接住我,抱着我稳稳地落到地上。
我躺在他怀里,痴痴地笑起来,“我之前也想你这样抱我下来,但你却叫我继续。”
他没松手,仍是拦腰抱着我,“对不起。”
“所以我故意让你接住,好让你还我一个人情。”
他笑道,“我还完了吗?”
“当然没有,你欠的我多了。”
他说,“那我现在再还一个。”
我憧憬着他吻我,那前债都一笔勾销。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耳边传来波涛汹涌的声音,一片蓝色吞没了视线。水浪载着我们,眨眼间就到了一片海滩。
满天繁星点点,容休把我放到地上。微涩的海风吹起他衣袖翻飞,偌大的海滩上就我们两个人相视而立。圆月将海滩铺成银色,泛着些许微光。
我问他,“这是什么招数?瞬间移动?”
他望向碧蓝的大海,眸子也被染成蓝色,“水诀。”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来这里干嘛?”
“你的鲛绡破了。”
我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撒腿狂奔的时候割坏了衣服,身上的鲛绡裂成一条一条的破布状,还沾上了不少泥。我摸摸头发,也是乱蓬蓬的,俨然就是丐帮帮主的打扮。
海浪滔滔,蓝色的大鱼跃出水面,在深色的幕布上落下美丽的弧线。海浪拍打着礁石,是月夜的摇篮曲。一阵又一阵,像我心情一样无法平静。容休走向大海,渐渐被海水吞没。我坐在海滩上等他,看一些发光的鱼在天上飞。
不久,他出来,远远地朝我笑,手中静静地躺着白色的鲛绡。
这让我想起御锦当初为我要鲛绡,鲛人也大方的给了。不过数日,御锦便举刀相向,杀了一个鲛人,扒出他的眼珠作为献礼。
海风阵阵,他走过来,将鲛绡披在我身上。
我心里一阵感动,但还是要问一句,“为什么先救傻师妹?”
他眼波流转,“我一直都在你们身边。”
“一直都在?”我惊了。
“嗯。”他声音低沉,迷失在海风之中。
“干嘛不来救我?”
“因为我猜,她不会杀你。”
“所以你就一直暗中观察,看我怕的要死却袖手旁观?”
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好情绪,但所有的难过还是如洪水般决堤。孟婆说最讨男人欢心的女人会懂得忍气吞声,不会像个小孩一样纠缠不休。
但我还是忍不住看着容休,告诉他我的难过,“我还以为要是你在,肯定会救我的。你知不知道,你的冷静对我来说是冷漠。”
我尽量保持平静,“你考虑事情总是面面俱到,唯独不记得我的感受。”
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我,就像悠悠岩岬,纵使潮汐忽起忽落,浪花忽开忽谢,只兀自独立于天地之间。
我忍不住哭出声,明明想憋住的。在遇到他之前,我不曾哭过,以前每次受了委屈,我都会加倍偿还。但如今他站在我面前,我竟是这样不堪一击。
他低下头,沉默不语。最终选择了逃避,“我要去找一些助你增长灵力的药材,估计要个把月,你在渚西等我。”
“我不能一起去吗?”
“我很快就会回来。”他说,“我要好好想想。”
那句“想你个头哦”卡在喉咙里还是没能说出来。
他总是在想事情,打坐也好,发呆也好,一直都在冥想。我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可能是天下苍生和黎明百姓。但我希望他这次能好好想想我。
眼前又一片碧蓝,我回到了渚西,却不见他回来。我坐在堂前等他,眼皮越发沉重,不知何时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