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开始即结束的交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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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鸣朝阳，湛蓝天空中绵稠的白云悠然舒卷，集市中人群熙熙攘攘，人们的谈笑声和叫卖声被辘辘而过的车马掩过。我穿过一条条车水马龙的热闹街巷，终是站在了沈府的大门前。
门口两个小厮正明目张胆地说着闲话，不知是聊到了什么趣事而哈哈大笑。转眼一见到是我来了，便立马吓得站直了身板，“二小姐您可算是回来啦，沈大人昨天晚上三更还派人到处找你呢！”
另一个附和道：“是呀是呀，您可不知道，大人的脸色那叫一个骇人……您赶紧回来认个错吧！”
我叹了口气，捏了一把手臂，催促自己迈着沉重的步伐进了去。
其实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父亲，毕竟昨天晚上实在是闹得厉害。虽然我一向心大，但还不至于大到能一时半会就能做足假戏的地步。
磨磨蹭蹭地走过了大门后的一片空地，面前便是一间占地极其宽裕的主屋，漆树为梁，雕檀为户，屋檐下挂着的一排精致绘花灯笼随风摇摆。屋子的东侧凿渠沟为流水，一旁植了葱茏翠竹，为这偌大的院子平添了分安宁。这里便是爹娘的住处。
我迟迟不愿进这屋子里头，只是在外面观望着。刚才忘了询问小厮，这个时间点，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在不在家。
正当我心里进行着天人交战时，母亲突然开窗，一眼就看到了我。
她对我笑着：“淤儿？快进来，陪娘说说话。”
我虽稍有犹豫，但还是去了。
此刻，我和母亲互相依偎在床榻上。自从她怀了身孕后便鲜少出府，基本上整日都散发素衣，待在屋里弹琴作画。
倒是很像出世外的模样。
母亲白净的十指和我相扣，眉眼柔和，“昨夜的事情，你爹已经和我说过了。”
我垂下眼眸：“母亲也觉得馆淤说错了吗？”
“抱歉，这个问题，娘无法回答你。”她轻轻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你是个备受宠爱的孩子，他不会真的对你心生嫌隙。”
“……或许吧。”
“阿淤，你可知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我的名字？我以前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么想来，我的名字倒还真是很少见。馆淤，淤，是污泥的意思。天底下没有几个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个名吧。
“‘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这是馆字的由来。”
这句话出自《缁衣》，讲的是妻子心念做官的丈夫，使其衣食周全。原来我的名字其实是父母秀恩爱的结果吗……
母亲看着我脸上怪异的神情，溺爱般地揉了揉我的头发，“生下你之前，我只有阿离这一个女儿，婆婆嫌我无出男孩，逼迫你爹说若你还是个女儿身，便要他再娶别的女子过门。你出生后，婆婆闹着要你爹纳姬妾，他却死犟着不愿意，说什么只愿和我偕老一生……噗，你爹年轻的时候，可比你还倔～”
“但他最后还是纳妾了，甚至有了第一个亲生儿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家里的大哥并非父亲所出，乃是父亲故人的遗腹子。故人已去，父亲便收养他进了沈家。
我话音刚落，就被她弹了脑门。
“疼！”这夫妻俩怎么都喜欢对孩子的脑袋下手，也不知道是谁学的谁。
“哪有你这么挖苦自己爹的。你且听我把故事说完。生下你前不久，你爹才升了官位，他还在背地里告诉我说你是小福星呢。他不愿纳妾，婆婆生气，便不理他。我怕他背上不孝的罪名，便在一天晚上……亲手把陪嫁丫头送给了他。”
我一怔。送？
不禁感叹，我娘这才是真的心大啊……
“其实我和他既然是真心相爱的结发夫妻，又何必在意这些呢？再说他们那对母子待我们不也是很好的？”
这倒是实话。沈家内部向来和谐，完全不曾有过明争暗斗。大哥会为父分忧，母亲和姬妾姐妹情深，弟弟活泼可爱。如此看来，沈府简直快实现了小家庭的大和谐。
唯一的不安定者，便是投了流沙的我吧。
我歪头一问：“那淤字出于何处？”
母亲莞尔一笑：“因为你出生时不像其他婴孩那样嚎哭，倒是奶奶地‘吁’了一声，你爹便玩笑似的给你加了个淤字。他呀，也是孩子心性……”
原来是这样，简直是毫无深意，亏我还小小地期待了一下……
母亲说，我是父亲最喜欢的那个孩子。事实真是如此吗？她今日不过是做说客罢。
“好了，总提这些你定然会厌烦，我们母女来说些别的。”
她说着从枕边取了一支笄，“这是我妹妹嫁往秦国之后不久托人带来的，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母亲还分了我些秦国来的书。”比如之前的那本《日书》就是秦国人日常行事的参考，我觉得有意思，不时会翻来看看。
“我和你小姨自小一起长大，后来她和使韩的秦官王绾一见钟情，便远嫁去了秦国……我和她也快十年没有再见过了，我寻思着，我怀孕这件喜事，还是应当告诉她，她也会为这个孩子送来祝福的……”母亲说着脸上便浮现出幸福的神色，恍若忆起了当年和自己妹妹的种种美好往事。
“母亲高兴就好。”
她后来还给我推心置腹地谈了许久，大致意思就是要我别和父亲斗气，乖乖服软。我嘴上答应着，实际上全都左耳进右耳出了。
回了自己的住处，我身心俱疲，二话没说就直直躺在了榻上，开始梳理起近日里发生的事。
今日夜里，韩非将约见百越，交换筹码。
等到天泽摆脱夜幕的控制，他会怎么做？夜幕失去百越势力，这一局便算是输给了流沙。按姬无夜的性子，必然会想方设法地扳回一局，他又会如何行动？
太子原本是姬无夜股掌间的木偶，但姬无夜此次不惜将他置于险境以达成目的，或许……
对，没错，太子是可以被抛弃的！
此时姬无夜应该还没有下定决心，一旦他想好了，这废物太子不想死也难。
我应该怎么做，提醒韩非保护太子吗？太子若死便是国丧，太子一位的空缺将吸引所有虎视眈眈者的目光。
譬如夜幕，再者便是四公子韩宇。
我斟酌一番后，便撑起劳累的身子，再次出了府。
姬无夜要太子死，韩非定然防不胜防，提醒他又有什么用呢？不如让我以此去给姬无夜做个顺水人情。
我进将军府时，姬无夜还未早朝归来，只有墨鸦和白凤在府上接待了我。
“沈小姐再度来此，不知今日又有什么新的戏法表演？”墨鸦玩弄着指间的一片黑色羽毛，似笑非笑地问道。
立于大殿正前方的白凤一脸“与我无关”的看戏表情。
呵呵，调侃我？我们之间应当还有笔账没算吧。
“墨鸦大人说笑了。倒是大人你实在是多才多艺，不仅身手不凡，还善鼓琴瑟，馆淤佩服不已。”
“哦？我还会弹琴这种风雅之事，怎么我自己却不知道呢？”墨鸦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眼神却变得凌厉。
“大人这可是谦虚了，若非善鼓琴瑟，又如何对馆淤说的话句句都有弦外之音？”
这一刻，空气都快要凝固。
我和墨鸦目光相对，两人都紧紧冷视着对方，仿佛下一秒我就能被他掐着脖子拎起来。
而后仅在我眨眼的瞬间，他竟已绕至我的身后，一手隔了几分距离地把我揽在怀里中，另一手的两指间，翎羽直指我的喉咙，分毫之差便会刺破皮肉。
好快的速度！
白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嘴角上几分玩趣般的笑意。
墨鸦在我身后限制了我，低头在我颈边戏言，“沈小姐不单巧言善辩，还临危不乱，一点慌张的样子都没有。啧啧，不赖嘛～”
并非是我没有慌乱，而是他出手迅速，我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看来我又被他调侃了一次。
“放开我。”我冷冷道。
“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哎呀，女孩子这样可不行，要温顺矜持才好。”他保持动作，完全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忍！
我侧过脸故作娇柔地给他笑脸：“墨鸦大人说得是，馆淤受教了。其实馆淤今日来，除了有事请禀大将军，还为了来给大人您做个问候～”
他轻轻嗤笑一声：“你来问候我？”
“是呀！馆淤多谢墨鸦大人告知了家父，说是我给大将军献了水消金之计。家父昨日才夸了馆淤机灵呢。”
夸？挨了一巴掌才是真的。
我初次来找姬无夜时，周围也就他和白凤二人。我已向姬无夜表明我的想法，他不会主动告知我的父亲此事。白凤还过我耳坠，他看着不像是会多嘴的人。
所以，泄密者只会是他，墨鸦。
“你原来是在记恨这件事啊。墨鸦其实也只是为了沈廖大人好，小姐是沈家的人，同样为沈家做事，告知了沈大人又何错之有？是沈小姐你多心了……”
我信你个鬼。
“听了墨鸦大人一言，馆淤心结已解。那可否也请大人你高抬贵手？”
我说完，他便放开了对我的钳制。
一直旁观的白凤这时开了口:“将军快要回来了。”
我赶紧走开，离墨鸦远远的。这个男人浑身透着危险的味道，我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看了看双手环在胸前的白凤，和那墨鸦一作对比，我觉得他真算是柔和可爱极了。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白凤，不错的名字，很适合你。”这是带着拉拢意味的夸赞。
少年哼笑一声，对墨鸦轻挑眉毛，那样子明显就是有“你看我就是比你帅站着都能被夸你却被讨厌了哦”这种潜台词……
正当这两人旁若无人地挤眉弄眼时，大殿门外传来通报声，姬无夜下朝归府了。
我收敛了神色，端庄地站到一旁。
接下来，就是我的做戏表演时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开始即结束的交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