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与岁月共情长》韵幽

4、诗和远方缺了你(4)

　　第二天早上，七月二十二日，姜幽文下楼时，柳任之坐在长椅上翻看她的《朱自清散文集》，读的到是津津有味，直到姜幽文坐下，他才抬头。
　　“早上好。”他放下书，跟姜幽文打招呼。
　　“任之哥哥早上好，一大早就看书，不怕没食欲？”姜幽文不喜欢刚起床看书，整个脑袋都昏昏沉沉的，估计看完书，饭也吃不下了。
　　“就当是开胃菜，作为一个写故事的人，就要热爱文字，融入文字的世界。”柳任之这句话，姜幽文有些不能理解，愣愣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舅妈从厨房把面端出来。
　　舅舅通常是不一起吃早饭的，所以舅妈准备早饭一般只有两份，今天却是三碗面条。
　　“真是麻烦您了，多谢款待。”柳任之对舅妈道谢。
　　“起这么早就为了蹭吃蹭喝呀。”姜幽文惊讶道，孩子的天性显露无疑，惊讶的语气倒是挺可爱。
　　“是啊，为了蹭一种家的感觉。”柳任之笑着回答。
　　“我瞧你跟柳小哥玩的好，才请人家一起吃早饭的呀。”舅妈替柳任之说话。
　　“柳小哥，以后不要叫餐了，跟我们一起吃好啦。”姜幽文听见舅妈的意见，倒是不反对，柳任之说，他是为了蹭一种家的感觉，让姜幽文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
　　“太麻烦了，还是不要了。”他婉拒。
　　“有什么麻烦的，你住在这里一天，管你一天的饭。”姜幽文略豪爽的说。
　　舅妈站在账台那里，也没责怪她胡闹，只是温柔的笑着点点头。
　　柳任之吃了一口面条，然后点点头说：“好呀，那以后就麻烦了。”吃完早饭，柳任之抢着把碗洗了，把桌子擦干净，还帮着阿雅舅妈看了会儿账，目光从账本移开，抬头看见姜幽文坐在长椅上看书。
　　走过去坐在旁边，从她手里抽出书。
　　“看这么认真，你也不出去逛逛，总闷在这里。”这个人，从人家手里抢了书自己看起来了，还不忘调侃几句。
　　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翻动书页，这个时候，显得他格外有书生气息，翻到自己早上看到的那一页，背靠长椅继续看。
　　“唉，这是我的书。”姜幽文楞楞的看着他。
　　“嗯，我知道啊。”柳任之回答她。
　　姜幽文刚想回嘴，柳任之又说：“我念给你听吧。”
　　他声音温柔好听，姜幽文也没拒绝，他的眼神落在书上，手指轻轻翻动书页，旅店的大门敞开着，阳光照射进来，他额头上冒出几滴汗珠。
　　姜幽文朝舅妈做了个摇扇子的手势，让她把扇子拿过来，舅妈轻手轻脚的递过去，姜幽文慢慢给柳任之扇风。
　　柳任之一门心思扑在书上，一丁点都没发觉，慢调丝缕的给她念书，周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他念得不死板，抑扬顿挫：“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棹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你与江南倒是挺配的，早个几百年，你说不定是个书生。”姜幽文出声打断，柳任之把诗念得动听，让她忍不住联想，变成书生的柳任之撑着一把油纸伞，边走边背书，荷塘上的采莲女唱着江南小调，真是一副挺美的画面。
　　“她是真的像极了温柔的江南女子，我有书生气，大概是与她待久了。”柳任之回了姜幽文一句，然后就继续念书，把后面的一小段念完，就上楼回房间抱了小猫下来，走出旅店，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发呆。
　　姜幽文没坐过去，她站在门口，倚在门框上，歪着脑袋，闭着眼睛听柳任之跟她说话，阳光照在她穿的蓝色连衣裙上。
　　“我想过很多次，有一天我坐在一家旅馆前面，看朝霞和夕阳，写诗歌和文章，有爱人和孩子，等真的到了这一天，我发现我一无所有。”
　　“没有钱，没有家，没有爱人，没有房子，活的一败涂地。”
　　“二十一年的人生，归根结底就是败给了没有钱。”
　　阳光下的柳任之生出一种颓废感，他说他二十年一的人生，最后败给了没有钱。
　　“如果有钱，现在的你会是什么样子。”姜幽文忍不住问他。
　　柳任之回答她：“如果有钱，她早就嫁给我了。”
　　姜幽文不理解：“有了钱就不会有分离吗？”
　　柳任之说还是会有分离，但会有更多的选择，之后他就不再说话。
　　姜幽文默默回到座位上看书，心思却早不知道飘了哪去。
　　姜幽文毕竟还是个小姑娘，不能理解柳任之说的那些话，可柳任之却是打开了她从梦幻通往现实的大门。
　　到了晚上，吃完饭没一会儿，两个人就跑到外面看月亮，听柳任之讲故事。
　　“二十一年前的八月二号，有个小男孩出生了，他出生在北方的一座小城镇里，那里四季分明，也许是因为那一年恢复了高考，所以他才那么热爱文字。他的父母是卖水果的小商贩，十分爱他。
　　他妈妈不识字，但却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会给他缝制衣服，做小棉被，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家三口挤在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房子里就只放得下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灶台。一岁多的他，还记不清太多的事，可在模糊的记忆里，觉得那应该是最快乐的日子。后来，他的父母开始争吵，争吵的很厉害，他什么都不明白，只能坐在床上哭，他害怕，害怕生气的爸爸，害怕散着头发大哭的妈妈。他不敢去拉爸爸的双手，不敢去看妈妈的眼睛，弱小的他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