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枝上眠》贼喜鹊

6、雷雨

　　夜深了，白天的暑气尽散。
　　杨眠躺在床上，听着窗外草丛里虫子“唧唧，唧唧唧”“铃铃铃铃铃铃铃”
　　“啯———啯——”的叫个不休。左右睡不着，杨眠干脆光着脚爬下竹榻，轻轻推开窗子，一阵风吹过，顿时觉得清爽。
　　天空一些云急急飘过，月亮陷进云围里，再过一会儿，月亮埋进云山，四周听不见蛙鸣，只是萤虫闪着幽绿的光。
　　风倏的急了起来，空气也里带了点湿气。难道要下雨了？杨眠瞧了瞧院子，衣服已收进去了，留着的无非是几把不碍事小凳。那只鹅，被李鹒安置在屋檐下靠墙边的一个大木箱里，现在估计在做着关于吃食的美梦呢。
　　既然没什么可担心的，要下就下吧。虽然杨眠自小怕电闪雷鸣的夜晚，但经历了这么多年，自己早度过许多比这恐怖万倍的时刻，再面对雷雨，也许不会像以往那样惊惶。
　　忽然，一道强光划过天际,好像要把天空撕裂开来；竹篱，菜圃，木凳，一瞬间都在闪光下清晰闪现。紧接着 “轰隆————” 的一声，震人心魄的雷鸣传来，窗子被震的啪啪作响。
　　杨眠怔住了几秒，心里发冷。他悲哀的发觉，自己的胆量好像并没有他以为的那样有所进步。
　　“喂，李鹒!李鹒!快醒醒!”
　　杨眠几步跑到李鹒的卧房，不管不顾的摇起来。
　　“乖……别摇了”李鹒被摇醒了一半，声音含糊不清，但语调里却掺着说不清的温柔。
　　他大概还浸在梦里，不知和哪个红袖调着情。杨眠一愣，有些新奇的看了看李鹒还在睡梦中的脸，但定了几刻后，随着又一个雷炸响，杨眠还是继续执着的摇起来。
　　“阿鸾，别闹了……”
　　呵，连人家的名儿都出来了。
　　如果杨眠手边有盆水，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拿来泼到李鹒脸上，好叫他清醒清醒。好在未等杨眠付诸行动，李鹒便挣扎着睁开了眼。
　　“怎么了？”李鹒揉了揉眼睛，看清了人，又胡乱抓几下头发，哑着嗓子问道。
　　“打雷了。”
　　杨眠刚说完，整个屋子便被一道闪电照的透亮，李鹒半椅在墙上，身上只松松披着一件轻薄的白衫，裸露的皮肤此刻更显的苍白。
　　“你怕雷声？”
　　“嗯，从小便是。”
　　李鹒见杨眠如此坦陈，轻笑一声，接着又似乎想起什么，眼神渐渐又有些迷离。
　　沉默了几刻，杨眠便起身去将油灯点着，随着“噼噼啪啪”的一阵响，屋子里亮起了一团橙红的暖光。
　　杨眠忍不住问道：“阿鸾是谁？”
　　李鹒听了有些吃惊，问道：“你怎么知道他？”
　　“你刚刚在梦里喊他来着。”
　　“你骗我，我从不说梦话的!”
　　“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说梦话!昨天你就说了!”
　　“真的假的？我说了什么？”
　　杨眠见李鹒这样好骗，便脸上绷着笑，一本正经的瞎编。
　　“你说，猫儿把你的糕叼去了，你喊我帮你……”杨眠越说越觉得嗓子发痒，最后没忍住，“噗”的笑了出来。
　　李鹒也笑了，接着摇摇头说道：“以前，阿鸾和你一样怕雷声。那时我住的离他很近，一到下雨，尤其是这样的大雨，他一定要派人来叫我，求我陪着他。”
　　“那你怎么陪啊？”杨眠望着他，心里有些道不明的滋味。
　　“还能怎么陪？我就坐在床沿，叫他不要怕。”
　　“就这样？”杨眠追问道，有些不太相信。
　　“嗯……”李鹒认真思索起来，突然将杨眠放在一旁的手拿起来，轻轻的握住，“有时候，他还是哭闹，我就这样握住他的手，他便不会再闹了……”李鹒一边回忆一边说着，好像时光回溯到了几年之前，好像他手中还握着阿鸾的手。
　　杨眠的一只手就这样被李鹒握着。李鹒的手并不像农人因时常劳作而结实粗糙，他的手修长白皙，握住别人时并不用力，却让人真切的感觉到他自掌心里传来的温度，让人心中莫名的有安全感。
　　“那，他现在怎样？”杨眠小心的问道。
　　李鹒叹了口气，默默松开了杨眠的手，“还是老样子，别人都太惯着他了，脾气还跟小时候一样。不过---他现在也不算大。”
　　“不算大是多大？”
　　“你怎么对他这么有兴趣？”李鹒无奈的笑笑，“大概十二岁，是个好黏人的小鬼。”
　　“哦。”杨眠闷闷的应了一声。
　　“怎么？他十二岁让你不高兴了？那你当他八岁也行，反正在我眼里差不多。”李鹒又开始乱扯。
　　“哪有。”杨眠嘴角一扬，发现自己的确有些可笑。
　　“你睡吧，我走了。”
　　“不怕了？”
　　“嗯，雨小些了。”
　　李鹒望了望窗外，雨还似倾瓢的下着，不过雷声少些了。
　　杨眠便起身，吹灭了油灯，轻轻的关上门。
　　躺在床上，杨眠睁着眼睛，盯着头顶的房梁。心里还是时不时想起李鹒口中的那个阿鸾。
　　他长什么样子？他真的很黏人？他和李鹒是什么关系，弟弟？侄子？
　　杨眠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这样疑惑不安，可是越想越觉得烦乱，不多久，觉得眼睛困顿黏滞，脑袋一昏，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