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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白鹅 ...

  •   光阴流转忽已晚,颜色凋残不如昨。

      春天,两株重瓣桃喷霞吐雾似的开。堂前有呢喃的燕语,窗中传出弄剪刀的声音。
      夏天,葡萄架上的新叶给室中的人映上斑驳青色,添了一层画意。
      秋天,芭蕉长大的叶子高处墙外,在堂前造一个重叠的绿幕。
      冬天,温暖的炭炉里不断的煎着药汤。

      一年里,杨眠眼瞧着这位从吃饭吃药一口口喂,变得可以动手打翻药罐,摔碎碗,后来可以自己扶着墙,坚强的走到外面摘果子吃了。
      杨眠真的很欣慰。

      这天,杨眠在附近的农户马玉贵家中,发现他有些喘逆上气。“黄芪、紫菀、女菀、款冬花,水煎服。”杨眠说道,“每日服一次,半个月大概就能痊愈。”
      “唉唉,谢谢您啦!”那马玉贵连连道谢,“前几次俺家穷的揭不开锅,实在拿不出钱来付您,不过昨儿俺家的牛卖了个好价,您若不嫌弃,这点儿心意……”说着,他从一破木匣里掏出一个裹的层层叠叠布包,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个翡翠簪子呢。
      那马玉贵一层层小心的揭开,杨眠实在看不过,伸手夺过小包,又塞进匣里。“你这是做什么,我行医本不是为了那几个铜钱,你若是非要这样,我便再不来了!”
      杨眠正和马玉贵争执不下时,马玉贵的小女儿马玉香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喊着:“猫儿不肯吃糕了!”哭的嘴唇翻白,简直比大人们的抄家,丧考妣,全军覆没的悲哀还要真切。
      “啊呀呀,谁叫你到这儿来撒泼!你娘呢!”马玉贵说着,一把将她擒住,用一双糙手给女儿抹了把脸,马玉香的脸颊本来就水嫩嫩的,给这一抹,红的赛涂了胭脂。不过,那浸满了泪的眼睛,一见到杨眠就带了笑,伸手喊着:“抱抱,抱……”杨眠看着那双被层层晕染而早已看不出底色的手,还有脸上挂着的垂垂欲滴的眼泪兼鼻涕,脸上还维持着礼貌的笑,肩膀却不自然的抖了抖。
      “胡闹!”马玉贵眼睁的老大,眉毛竖起,装作极愤怒的样子吼着,伸手假装要打。
      “哇啊啊啊啊啊……”马玉香刚刚不情愿的收了手,却又开始折磨杨眠的耳朵了。
      “哈哈哈哈哈哈”
      杨眠苦笑着,心里有些崩溃。

      历经了一番苦斗,杨眠终于全身而退。刚走到柴门,又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
      “还有何事?”杨眠心里忐忑着回头看,却只瞧见马玉贵的老婆赵氏抱着一只鹅走来。这赵氏嫁过来没几年,平时不大出门,也不常和周邻几个婆娘聊天。杨眠虽因看病见过她几次,但都没怎么说过话。
      赵氏渐渐走近,在还有三四步的距离便停了下来。有些怯生生的说道:“多,多谢杨医生,俺家穷,没有啥好东西来报答。只一头老牛,昨儿卖了点儿钱,却还远不够要交的粮税。家里除去烂桌烂椅,便只剩这只鹅了。请,还请您不,不要嫌弃。”说完这句话,赵氏好像耗尽了身上的所有力气,低着头,垂着肩,好像杨眠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看她这样子,杨眠心里有些动容,知道推辞不过,就伸手接过了鹅。那鹅长长的脖子,浑身雪白,看着挺讨人喜欢。杨眠便谢过赵氏,走出了柴门。
      杨眠走在一条长长的小道上,被榆树荫蒙蔽着。走在道中,像是走进一个动荡遮天的大伞。
      一只山羊在大道边咀嚼树的根。
      山羊嘴嚼榆树皮,黏沫从山羊的胡子流延着榆树显然是生了疮疖,仿佛带着偌大的疤痕。可杨眠看着这羊这树,心里却挺轻快。爬了一段山路,隐隐的望见自己的屋子,心里竟有些温热。
      “别又给我找了事。”杨眠暗想,脚步却又快了些。
      还没踏进院子,杨眠远远的没看见人,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从一棵苹果树上传来。那树不知生了多少年头,其茎干粗壮,树形奇特,悬根露爪,蜿蜒交错,虽然不高,但极方便攀爬,尤其方便李鹒攀爬。
      “哪儿来的鹅?给我瞧瞧。”
      待杨眠走到了树下,才在层层枝桠里看见正斜躺在一粗壮树枝上的李鹒。他穿着一件竹青色长薄衫,树叶投下婆娑的阴影,斑驳交错。长长的黑发用一根鸭壳青的布带束起,几缕没束住,就随意的搭在肩上。面孔被树叶遮住了小半,只见得一只清透的褐色瞳孔,好像在看着自己,又好像只是随意的停留。
      “这鹅可不会飞,自己下来看。”杨眠仰着头,朝树上喊到。
      伴着一阵笑声,杨眠只觉树叶哗啦啦的响,一阵风过,李鹒就站在了他面前。
      “鹅。”他直直伸出手来,那手修长,却不让人觉得冰冷,倒像是常常抚摸猫儿狗儿的。
      “喏。”杨眠把鹅送到他怀里,那鹅被杨眠抱了一路,正舒服的闭眼打盹,这会儿又换了人,有些不满似的扇了扇翅,“轧轧”的叫了两声。
      两人并肩向院子走去,杨眠问道:“柴劈好了没?”
      “好了,水也打好了,就等着你来做饭了。呐,晚上吃什么?唉等等,难不成吃鹅肉?
      “什么鹅肉,我打算养着呢。”
      “哈,正好。”
      “不过我可不打算把它当祖宗供起来,我要用它看家,赶野狗野猫呢!”
      李鹒嗤笑道:“省省吧,我给你看家还不够?这鹅不被野狗野猫叼去就算好的了。”
      “你不知道,”杨眠摇了摇头,“鹅凶着呢,我奶娘曾告诉我:养鹅等于养狗,它也能看守门户。凡有生客进来,鹅必然厉声叫嚣,其叫的凶猛,不亚于狗的狂吠,我也曾不信呢,结果后来被一只大公鹅追了一路,吓得做了几天的噩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够了没有?再笑晚上吃鹅肉”
      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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