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吹树须的季节等我》陈不咻

2、俗话说得好，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入眼竟是辣妹和秋裤

　　“就是那个女的，啃鸭脖的那个，旁边那个就是徐若丞，自华中学校草。”某学妹羞涩地指向我和徐若丞的方向说道。
　　我不大喜欢那位临时姓某的学妹说话的方式，因为借用我来描述徐若丞的地理坐标，听起来就好像：你看到那根电线杆子了没？底下撒尿的狗子就是门口修车老李头的孙子。
　　虽然此刻，我和徐若丞更像乖孙子。
　　我们坐在二中门口的饮食摊前面，因为会考时间安排，二中开校门时间晚了，我们两个临时决定都不回家吃，所以坐在了这里。
　　徐若丞负责暗暗低调，而我负责边啃鸭脖边听墙角。
　　不过我觉得徐若丞实在是低调不起来，当然，不仅是因为他那张我看了多年早就麻木的脸，并且他现在前背着我薄荷绿的书包，后背着他藏青的书包，肿得和副二百斤的胖子似的，坐在很多想抄近道人要借道的店门边，旁边的人被他挤得一路骂娘，而他，淡定从容，还跟个长了手的馍馍一样，抽出个火柴棍手在玩手机，而且，眼神萧杀，完全看不出他在聊□□。
　　“你能不能看到那个徐什么在玩什么？”一侧妹子A问另一个妹子B。
　　哦？刚才的妹子发声了，我的兴致来了
　　“男孩子不外乎玩游戏啊，看到了又怎么样？你又不玩。”B说。
　　“谁说的，为了帅哥，亲切亲切游戏怎么了何况他那么帅，为他堕落也值回票价啊。”A回答道。
　　“这倒也是，我刚才看着他给旁边那个女孩子买鸭脖和凤爪了，挺亲民的嘛。”B中意地说。
　　“就是，就是，你要不要大胆的上去问□□？”A怂恿地说。
　　“你自己想要还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再说，万一旁边的女孩子是他早恋对象呢？”B嫌弃地说。
　　“不是，你傻呀，真是早恋对象，能把她撇一边自己玩手机吗？”A肯定地说。
　　呦呵，小A妹子观察力和逻辑推理能力六得一批啊！我也觉得这种行为很混蛋。
　　“你知道什么啊，万一人家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暗恋对象不受舆论干扰才低调行事，不逾矩呢？”B说。
　　“那反正他不逾矩，那就咱们去冲破世俗束缚啊。你看当今偶像剧，是不是校草级别男主都喜欢他身后的小人物。”A说。
　　“可是当今偶像剧，总有几个意欲勾搭男主的角色，咱们上去，凑这种数？”B说。
　　这... 确是个不小的问题。
　　两分钟沉默......
　　“好吧，去是可以，可是听说他很高冷啊，万一碰壁了怎么办？”B说。
　　“现在的帅哥有几个没点脾气啊？人家走出家门就有色女偷拍，在外头和善得起来吗？”A似乎很知道行情地说。
　　“色女？不就是你啊？”B调侃道。
　　“非也，这是对人文资源的合理利用，当今社会，可持续发展才是主流。”A一本正经地说。
　　妹子B：“......”
　　我：“......”
　　两位妹子之后就要不要讨徐若丞□□做了一番挣扎，然后她们点的面上了桌，斗争不了了之。
　　而我的记忆点，仍然停顿在徐若丞高冷这件事上。
　　因为打小认识，徐若丞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徐若丞他现在，都没他小时候一半高冷，只是他慢热，像宣宣这么暖萌又有点自来熟的女孩子，他都是在相处了一个学期后才开始正常交流的。
　　并且，他曾经和我说，他不喜欢和女孩子相处。不同于男孩子可以撸起袖子干架，女孩子麻烦很多，他得避着，得哄着，得尊敬着，还得良心昧着。以至于作为姑姑的我，多年和谐地在他身边，总以为在他心里我是个特殊的，直到我开口问他，他才说，我只是让他体会到了男女之间，也可以不作区分。当时我没怎么听懂，又怕他笑我没有基本的哲学思维，于是，我去找了路文宣，经金山词宣的高精度翻译，她说，他的意思就是：我这身女人的皮囊千篇一律，我这款男人的灵魂万里挑一。
　　但，我还是没听懂，于是宣宣告诉我，在徐若丞心里，我就是个长了一张女人脸，披了一身女人皮的大猪蹄子。
　　这...我听懂了，于是，我清奇的脑回路让我冷落了宣宣好几天，哼，她明明可以直截了当和我说，为什么要这样迂回地措辞翻译，她是如此无情，如此冷酷，如此无理取闹啊。
　　那个时候，我是多么的难受，心是多么的冷，空气是多么的刺骨啊。刺骨地令我情不自禁地颤抖，颤抖~~~
　　“嗞。。。。”
　　什么在颤抖？
　　我摸了摸衣兜里的手机，果然是它在颤抖，划开屏保，我点开宣宣发给我的消息。
　　[烟烟，你家丞丞的照片不见了！]
　　我看着宣宣发过来的消息，连带着一张空墙壁的照片，那个墙壁是我们班走廊的外墙，那里贴了我们班所有人的单人照片和梦想大学，因为会考清场，我们用白纸把露字的墙面都遮住了，结果现在，纸被扒了不说，徐若丞的照片也没了。估计是早上考完被人揭走的。
　　[估计是借走辟邪了，毕竟徐若丞长得蛮有哮天犬的风姿的]
　　打完字，我还把手机递过去，给徐若丞看，但我只是想向他传达，他的照片被人觊觎了这件事。徐若丞拿起我的手机，快速点了一下，面不改色就还给了我。
　　我定睛一看。
　　[南阳台走廊上摆的第一个桌子里有白纸，遮一下墙]
　　瞧，无趣的类人猿都是这么回复的。可是我也不介意啊，因为，我的拌空心粉上桌了啊，先吃咯。
　　“徐若丞，徐若丞，你右手边的筷子筒，你挡住我拿筷子了。”
　　“哦。”
　　哦？我明示地还不够？
　　“你要是不愿意让开就帮我拿一下呗？”
　　“不。”
　　“不是，你。。。”
　　“我只听二郎神的差遣。”
　　额，这，这话在之前是不是有个微妙的铺垫啊。当我记忆点拐回来的时候，才知道哮天犬那么一个伏笔。
　　于是，我只好知趣地自己起身，去拿筷子，结果，徐若丞这不肖子孙，在我每次快要抓到的瞬间，就把筷子筒看似不动声色地挪开。瞧给他记仇的，亲姑姑都不认了。
　　“二郎神叫你不给我筷子啊？”我忿忿问道。
　　“二郎神说他与天蓬元帅有些龃龉，叫我也不用多敬着他的转世。”
　　“荒唐！我便是那二郎真君，本君如何不记得本君言过此话，说，是谁怂恿你谎报圣意，还不速速招来。”
　　“不见天眼，不认真君。”
　　“好，本君今日便让你开些眼界。让你见识见识这天眼。”
　　不就是二郎神的第三只眼嘛，这有什么。
　　说着，我就起身，虚踏着板凳，摆个做法的阵仗，学着电视里神仙施法力的样子，咿咿呀呀了好一阵，都有些肚子饿了。我看着对面店铺里的小电视，终于来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呔，竖子，看。”说着，我就指着那台小电视。
　　电视里正报道着世界最大单口径射电望远镜中国“天眼”FAST的相关新闻。而徐若丞也很给面子，真的扭过头去看了。
　　于是我就累得坐下了，看着徐若丞趁我作法的时候悄不声儿插进我碗里的筷子，心里一派感动，丞丞还是爱姑姑的。
　　我看着徐若丞似乎对那个新闻报道挺感兴趣的，于是就自顾自地吃起粉来。
　　我欢快地吃着，不禁想起自己找天眼的机智表现，自言自语地慨叹：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
　　入眼竟是辣妹和秋裤。
　　当然，这句是我在心里补的。
　　“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都不待我回首欣慰地看向那台小电视，这位妹子就来到了我们这，试探性地向徐若丞问座位，但这位妹子的裤子，看着真的很像我衣柜子里的秋裤，重点是，这位妹子不着假睫毛的眼睛一侧，一颗明晃晃的小泪痣，和那天的辣妹很像，事实是，她就是那位辣妹，因为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人，所有痘印都长在同一个地方。
　　徐若丞似乎是知道了妹子是在问他，所以他才悠悠转过身，看了妹子一眼，破天荒地开口：
　　“跌落神坛？”
　　徐若丞对妹子说着，还侧了下头示意了一下这个省略句的主语就是我。
　　那个妹子唰地一下，满脸的尴尬难以名状，但徐若丞还算有点人性，没让她尴尬太久，才端起手机，又侧了一下脸，缓缓说道：
　　“你问她。”
　　我听到徐若丞点名我，我才回过神来，因为我刚才真的很讶异，徐若丞居然会记得那个妹子，要知道，徐若丞他根本就不记女孩子长相的，据徐若丞坦白，他认女生一般都是通过结合身高，体型以及面部轮廓这三样物理信息的，说一般，是因为特殊情况下，他还会通过走路姿势这种行为信息来辨认，然后，我算是明白了，像他这种话少的人，为了在说话方面省事，心理活动一定都相应更多。
　　当年，宣宣刚认识他，可是不知道他这个特点，心血来潮把日常马尾辫改成了半扎丸子头，上去和徐若丞打招呼，徐若丞愣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气得宣宣跑过来和我说，就算他们刚认识几天，可是她都那么热情地上去打招呼了，他就不能礼貌地回应一下吗？于是，我苦口婆心的劝宣宣，让她换个马尾辫再去试一次，结果宣宣屁颠屁颠回来说，走到徐若丞二十米前他就特主动地和她打了招呼，给宣宣身边的女同学给羡慕的，当时就原谅他了。我当时会心一笑，这样啊：）
　　“哦，没事，你坐你坐。”我看着那个有些窘促的妹子，假大方地说道。
　　当然假大方！公共用餐桌，人家爱坐就坐，问徐若丞和我也就是客气客气。
　　“谢谢啊。”
　　那个妹子在我对面坐下，然后推心置腹地和我说：
　　“徐因对吗？其实我那天只是有托于人，那话并不是我要说的，我收了那人的钱，才帮她带话，你没见我那天穿得和今天不一样，还化了妆，就是她要求的，虽然我这样也不好，只是我还有三百块钱就能凑足我给我弟弟买礼物的钱了，真的对不起啊。”
　　我看着那个妹子神情真挚，也不想在撒谎，所以我也就客套地说：
　　“没事没事......就是，那个”
　　“怎么会没事，徐因，我自己好好反省了一下，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
　　“真的没事，我......”
　　“我觉得我为了钱做出这种过份的事真的很不应该，对不起啊，徐因。”
　　“都过去了。其实那个......”
　　“我现在想想你当时错愕的眼神就觉得自己特别不光明磊落，徐因，我已经把钱还给她们了。”
　　我嘴角抽抽，按耐住心里的无奈。
　　“你不用自责了，还有就是，我叫徐烟，不是徐因...”我终于说到。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这件事，真的需要强调。而后，那个妹子就犯了病：应激性尴尬综合征.
　　一种人群中发病率极高的情绪微妙症状。
　　但我还有一件更关心的事。
　　“那个，你帮忙带话就有三百块钱啊？”我低下了头，凑前脸去问。
　　即使这样，我还是看到了徐若丞扫过来一记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真搞不懂，徐若丞眼神干嘛那么犀利，明明我内心更关注的问题是：一个能看上至少三百块钱礼物的人，怎么会缺钱呢？当然，这个不好问。
　　“不只哦，那一次带话，我领到了四百。”
　　“这么多！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花高价请人来，而不自己来呢？”
　　要是我，我就自己去，省钱不说，自己骂人多爽快。
　　详情请参考，周星驰《九品芝麻官》中的大乱斗情节。
　　“因为你和徐若丞走得近啊，要是她们自己来，很可能会被徐若丞瞧见。”妹子凑得更近了说道。
　　“额...她们...考虑地...真周到。”
　　“哎呀，你真可爱，刚才我都怕你认出我要喷我呢，都不敢直接问你要座位。”
　　“哎呀，没有啦，其实我唯一的印象就是，你那天溜得好快啊。哈哈哈哈。对了，你不是我们自华的吧？”
　　“不是，我成绩不好，没考上自华，我是二中的。”
　　“哦哦，原来你是二中的啊，那我和徐若丞明天的饭还要麻烦你做介绍呢。”
　　“行啊，我可是在上学期就把二中门口吃了个遍的。”
　　“那敢情好啊，我最怕委屈到我的嘴了。”
　　......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嗷，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时间就在我和那个妹子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中和徐若丞一心一意看手机中过去了。
　　“好了，歉也道完了，我走了，不打扰你吃饭了，拜拜。”
　　“哦哦，拜拜。”
　　于是，我就把小辣妹给目送走了。然后，我就不动声色地靠近徐若丞：
　　“你觉得刚才那妹子的话可信吗？”
　　“放心，她的确只是个传话的托。”
　　“不不不，我是问真的一句话就可以领到四百块钱吗？真的有这种便宜活儿吗”
　　“......”
　　“给点反应啊。”
　　“不知道。”
　　“......”
　　这人真无趣！
　　我抄起筷子搅了两下空心粉堆。
　　“那个，这双筷子是我的。”
　　徐若丞看着我嘴里叼着的筷子。
　　“什么？！这不是你给我放的筷子吗？”我惊讶道。
　　“是我的，刚才想吃你的粉才放在里面的。”
　　我看着手上的筷子，手一个劲地抖，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就开始漱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崩溃了。
　　我一个劲地漱，徐若丞看我太拼命了，才想劝劝我：
　　“其实你也不用这样，虽然...”
　　“虽然什么，你给我闭嘴，就算刚才是我太急才咬了你的筷子，但你把筷子放我碗里的行为我是不会原谅的。”
　　“其实那个...”
　　“那个那个什么啊，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得便宜了啊？”
　　“......”
　　徐若丞被我活生生打断了两次，也就不再说了，乖乖看我漱口，等我漱完了还很知错的帮我接过了水瓶，扭好了盖，放在桌上。
　　虽然他一脸黑线，但是至少行为上看，他知错了。
　　嗯，还算有孝心。
　　“其实，那双筷子我没咬过。”徐若丞突然脱口。
　　我顿时一僵。
　　“你没咬又说是你的？”
　　“是我的意思是所有权是我的，不代表舔过。”
　　......
　　原来这家伙说的是这个意思啊。
　　“那你干嘛不早说啊，害我吐了那么久？”我又气道。
　　“你打断我。”
　　“......”
　　是吗？好像是有点印象。
　　“还是两次。”
　　哎呀，好，我知道了！
　　真小气。
　　呼，不得不说，生活真是令人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