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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原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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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意外,十五如期而至。
一清早,彦梓七依旧从后院的小门出了宁南侯府,上了马车后朝着城外的静月庵去。
解司羽是在日落时分赶回的侯府,松闲院里只有小鹊一人,静静地坐在木芙蓉树下。
看到他出现,愁云密布的小脸顿时绽放出光彩,“世子你真的回来了?!”她又惊又喜,来不及行礼,“姑娘一早去了静月庵,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可有交代?”一边询问,解司羽一边脚不停往屋里去。
五月寸步不离跟在其后,神色紧张。
小鹊不疑有他,亦一路小跑,“姑娘说世子的腰牌在枕头下,还有,还有姑娘说世子一定能赶回来,姑娘想世子了。”
步伐猛地刹住,解司羽扭头瞧她,目光怀疑。
“娘子真这么说的?”
瑟缩了下脖子,小鹊复又昂首挺胸:“娘子真是这样说的,姑爷若是不信,找见娘子亲自问她就知小鹊有没有撒谎。”
五月扯她衣袖,她侧目就是一瞪:“我说的都是实话。”
理直气壮地,真当世子会信。
若换做平时,解司羽或还调侃两句。从枕头下摸出腰牌,苦笑着摇头,她还不如她的丫鬟明白。
“姑爷,现在就去吗?小鹊可以带路。”
为了哄着他尽快去静月庵,小丫头都能一口一个姑爷地叫,当真是用心良苦。
“你不能去,和五月一同留在侯府。”解司羽也知她心切,自己又何尝不是?
“我认得路。”
“我也认得。陌瀚辰最快明日入夜赶回,你得给他带路。”
交代的同时,解司羽脱下外衫,小鹊“呀”了声:“姑爷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接过五月递来的干净衣裳,解司羽迅速换上,“如果我和娘子明日入夜后还未归来,你就带陌瀚辰上山。至于五月,之后的事都听陌千户安排,明白吗?”
“世子……”哀求的眼神在对上世子的坚决后,五月垂下眼眸,“是,小的遵命。”却仍暗暗地叹了口气。
胸口流的血已经浸透缠绕的纱布,世子还说小伤。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吃不好睡不好,脸色跟鬼似的,还觉得没事。
小鹊担心她的主子,他也担心世子此去,若是又陷入险境,拖着这样的身子怎么冲出重围?何况,还有个世子娘子。
可他又能如何?除了遵从。
幽幽地看着自家世子将腰牌握在掌心,毫不犹豫抬脚走向门外。
“世子,当心。”
“嗯。”
自家世子依然,头也不回。
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解司羽的一颗心早已飞到了静月庵那人身上。一段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路程,他想的全是,她没事吧……
啪,耳掴子甩上一侧脸颊,立时,清晰的红印浮现。
华丽的衣裙下,金丝线纹绣的花朵独立绽放,居高临下地俯身,染了蔻丹的指甲轻轻勾起她的下颚。
“彦梓七,本宫很好奇,你这张嘴究竟有多硬呢?”
她跪在地上多时,只承认代姐嫁入侯府,但坚称自己与宁南侯世子解司羽没有关系。解司羽一心求娶的是彦长玉,而她,不过顶了个六姐的名头。等彦长玉寻到后,她就会离开侯府。
至于公主说彦长玉又为何在北镇抚司,彦梓七笃定解司羽不会泄露内情,便称自己不知情。
可是在公主看来,她不说实话便是知情。
“继续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撂下狠话,公主旋身在软塌靠坐,双腿交叠,一双美目冷冰冰地看向跪着的彦梓七。
嬷嬷活动了一下手腕,面无表情地又甩下一巴掌。
彦梓七只觉一嘴的血腥,两侧脸颊火辣辣的疼。
泥炉水沸,卷起沉浮的香叶,“殿下息怒,”慕青玄终还是于心不忍,“难得的茶宴,莫要坏了殿下的兴致。”
指尖沾了水,点至他眉心。
“怎么,慕掌柜心疼了?”
慕青玄,珍味楼的掌柜,也是公主的入幕之宾。
“殿下说笑。”
捧起茶盏,倾身靠近,慕青玄自始自终未看过彦梓七一眼,虽然她才是珍味楼真正的东家。可是这个秘密,无人知晓。
“青玄只是觉得,万一七姑娘或许真不知彦长玉为何被抓。”他神情坦然,就事论事,“如果七姑娘知情不报,今日还敢应下您的邀约,她岂非胆子大得很?”
目光微动,彦梓七不动声色。
“哼,她一向胆子大得很。”公主不以为意,冷笑道,“不然彦府怎么会派她来?”
慕青玄笑了笑,未接话。又一个巴掌落下,他眼睛都没眨,仿佛彦梓七的死活与他毫无关系。
但是,他又的确是彦梓七引荐入的公主府,从而才入了公主眼。
“青玄,”柔夷覆上俊美的脸侧,一双美目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本宫不喜欢她,咱们杀了她,你说可好?”
眉眼沉静,他仰望眼前这个尊贵的女人,唇角含笑:“若是公主高兴,又何尝不可?”
她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犹豫、反对,或者别的。
慕青玄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往小泥炉里添了块碳,重新搁上精致的小壶。
公主移开了目光,单手托腮,“既然青玄都这么说,彦七姑娘你可还有什么话想说?”眸光扫了眼站在一旁的嬷嬷。
看着嬷嬷躬身退出,彦梓七抹去嘴角的血腥,淡然地朝高位之上望去。
她说:“民女无话可说。”
烹茶的手微不可察一顿,复又继续。
“哦?”公主对她的反应似乎来了兴趣,“下了地府,可千万别怨本宫没给过你辩解的机会?”
“公主此话严重,”彦梓七本不想搭话,却脱口而出,“纵使下了地府,民女只会对阎王爷说,希望下辈子,托生在一个太平盛世,众人皆平等、自由便是世上最好。”
公主一愣,继而大笑起来:“呵,哈哈哈哈,彦梓七啊彦梓七,你可真够大胆放肆,无知无畏,生死不顾也要逞一时口快,是吗?!”
话到最后,已是勃然大怒。
慕青玄也终是朝她望去,淡漠,无甚表情。
“来人,将这贱货拖下去,不要让污血脏了本宫的地。”
两个侍卫推门进来,一左一右架起她。
彦梓七最后看了一眼跪坐在软塌旁的身影,咧嘴笑得灿烂。
屋子外,秋风萧瑟,嬷嬷手里的白色瓷瓶格外扎眼。
咽下药丸闭上眼睛的刹那,她竟不由地庆幸,庆幸解司羽没来。
幸好,他没来。
不然这早已注定的结局,她该如何告诉他……十八年前,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啊。
十八年前,托生于世的那日她就知道,这回她的前途艰难坎坷。
胎穿,她该感激部长给了自己一个适应的过程。可是,彦府七姑娘,一个生下来就克死亲娘的孩子,一个被亲生父亲视作不祥,被亲姐妹欺凌的幺儿,苟活到了十八岁,终还是死在了嫁人的前夜。
原文中,彦梓七要嫁的人,就是慕青玄。
珍味楼的掌柜,前朝的余孽太子。
应是懵懂的儿时,她日思夜想苦苦寻找对策。她知道自己的下场,也知道改变不了结局,可是,她不想像原文中彦梓七那般憋屈地走完短暂的一生。
彦梓七是个无足轻重的女配,可不该是任人践踏尊严的活该。
可是她也不敢立刻做出有违稚童的举动,已经不祥,万一再被当成什么妖魔鬼怪,光是想想都害怕。
直到她发现父亲彦规,其实一直渴望有个儿子。
不再唯唯诺诺,直言不讳地说出自己若是个男孩,一定会替父亲分忧解难——那是她豁出所有搏来的一线希望,也是一个不满十岁孩子的稚语。
彦规心软了。自此以后,他真的以培养儿子的方式来对待她。
苦头是吃了不少,可当她被允许接管彦府账目时,她知道,自己找到了出路。
至少那段日子,彦梓七也曾以为自己改变了原主的结局。
直到三年前的赏荷宴前夕,遇见慕青玄。
原文的男主,原主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