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泼墨长》煮酒小丸子

5、四 羊入虎口

　　万岐县北，一条南北方向的长街，这里两侧都是富贵人家的宅子，奢华瑰丽，整条街不同于外面市坊的热闹，安静异常。由于大多富得流油，便被人们称作“金华街”，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聊聊，就这样叫了起来，算是默认。但，就算两侧住的人再怎么腰缠万贯，也不及一个——荣虎堂。
　　由金华街南口进，走大约半里的路，右侧有一对石狮，威武雄壮。上了十二级台阶，是不大的前门，上有两只铁质的辅首，衔环扣于门上，没有门钉，门槛两侧一对圆形石鼓门枕石，下有荷花托抱，内敛不张扬。若不是门匾上飞扬的三字，真叫人不敢认这是荣虎堂。
　　顺着弯弯曲曲的路绕过正厅，来到北偏院，左拐，到了一间屋子前。
　　屋里摆设素雅。西侧是书格，落满了书，书案上摆有纸张，毛笔尚还沾墨便被放在了玉笔枕上。
　　屋中央一张圆桌，四只木凳摆放整齐。再靠东，是床榻。南窗前的花几上，一盆木槿花开的旺盛，散发着淡淡清香。
　　榻上有人正在昏睡，眉头时舒时蹙，睡得极不安稳，忽地，睁眼醒了，霎时长期昏睡的眩晕和呕吐感袭来，难受的紧，太阳穴仿佛碾压般疼痛。
　　廊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人身穿白袍，袖口外翻，绣花整齐，衣摆青色滚边，腰间黑色凹边腰带，身材修长。及腰的长发未戴发冠，只是用发带扎住束在了腰后。
　　进了屋子，将托盘置于桌上，扭头看见了醒来的人。
　　“你醒了。”说着倒了一杯水，看着榻上的人撑肘坐了起来，递了水过去。
　　喝完杯中的水，清清嗓子找回自己的音色，“这里是？”
　　顾旋野接过空杯，“荣虎堂，我是少堂主顾旋野。阁下怎么称呼？”
　　揉了揉额角，“若竹。”
　　顾旋野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镖上是姑婆芋的毒，不是剧毒，倒难受的紧。近几日睡不好，伤口附近会痒，别挠，还有嗓子，会堵的难受，若大哥，你多忍着些。”想起人是因为自己受伤，顾旋野心里莫名紧皱的难受，低着头看着地。
　　发觉眼前的人在自责，若竹安慰似的开口，“无妨，走了这么多年江湖，反被无名小卒伤了，惭愧啊。”
　　顾旋野了解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将茶杯放回原处，拿托盘放到了床头边的小案上，“家父探了你的内力，说一晚便是一晚，真是一点不多。”拿过托盘里的粥，递了过去，“先吃些粥，再喝药吧。”
　　若竹看着碗里卖相不错的粥，“这是……你做的？”他实在不能相信，一个小少爷会自己开灶做饭。
　　点点头，“对啊，我幼时就会了，最拿手的就是熬粥，快尝尝。”顾旋野一脸的期待。“怕你不喜欢藕，便做了莲子糯米粥。”
　　一双清亮的眸子让若竹有些失神，赶紧拉回思绪，奇怪，自己刚才为何倍感温暖与心悸，怪哉怪哉。若竹为了掩饰走神，低头拿起勺子吃起了粥。
　　糯米烂而不渣，绵软香甜，粥淡淡的甜，入口便勾起了若竹本来丁点没有的胃口。
　　“怎么样？”顾旋野盯着若竹，迫切想要一个评价。
　　“嗯，很好吃。”若竹抬头看向顾旋野，后者嘴角上扬，一个抿唇的微笑绽开，好看的很。
　　突然一瞬觉得这场面很像夫人初学食谱询问郎君如何，若竹一时不知所措，而眼前的人竟丝毫不觉，眨眨眼要掩饰尴尬，“你倒是猜对了，我的确不喜欢藕。”
　　顾旋野笑，“误打误撞罢了。”
　　吃完粥喝了药，顾旋野便带着若竹去见顾父。
　　走下长廊，弯弯折折拐进了正厅北偏廊。
　　正厅里两人正在谈话。
　　“顾叔叔，我午后便离开堂回家，家父来了三封书信催，家里实在忙不过来。”说话的是穆歌。
　　“嗯，你爹也给我了书信说明情况，你一会去张伯那里拿钱，便赶紧回家，路程远，别让你爹和我担心。”说话的是顾父，荣虎堂堂主——顾松。
　　“爹！”声音传来，两人都朝北偏门看去，顾旋野徐步而来，后面跟着昨日受伤的人。
　　顾松站起离了座，两人走近后，若竹一一介绍过也都落了座。
　　“若竹，真不知道该怎样谢你啊，救了旋野。不知道，伤口如何了？”顾松抱拳，询问道，显然很紧张若竹的伤。
　　“喝过药，不是很难受，想来无碍。”若竹抱拳，谢过了顾松的关心。
　　“对啊，真是得多谢若大哥，”穆歌想起那镖，便头皮发麻，“有机会了一定要教教我剑法，我要好好学学。”
　　“一定。救少主之事，出手相救罢了。”若竹没有想到，云山阁那帮家伙出手不留余地。
　　顾松点了点头，“那镖上不是剧毒，还是很普遍的样式，到底猜不出是何人指使。”
　　“大概是土匪吧，不敢闹出什么真事，只想劫财。”若竹看似正常的分析得到几人的肯定，却不知他是在刻意引开矛头。“以后还是得万分小心。”
　　顾松点点头，看来这护卫得赶紧雇到才是。皱在一起的眉头显示了他此时的忧虑。
　　“穆歌，怎的急着回去，不是待过中秋吗？”顾旋野侧身将仆人端上来的茶杯推向若竹，后者低头示意。
　　穆歌撇嘴作苦状，“哎，我爹催了好几次，家里长工走了，说我再不回去以后就不准我进家门了，人少了我得回去帮忙。”穆歌真的舍不得顾旋野，自己一走，起码要等到来年晚春再来了。“等忙完了，我再回来陪你。”
　　顾旋野点头应了声嗯，“邡黎庄离万岐挺远的，早些走，天黑不好赶路，你还要坐船换马车，带着伞，最近雨多，还……”还没等顾旋野继续啰嗦下去，穆歌打断他，“得得得，我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担心我，我会小心的。”说完眨眼，顾旋野翻了个白眼却笑了。
　　若竹突然很羡慕穆歌，没来由的，连他自己都被这想法吓了一跳。
　　说话间，张伯便来说午饭备好了。
　　“我特地吩咐备下了酒席，一起吃吧。”顾松站起来，“正好，送送穆歌，也谢谢若竹。”于是四人移步到了后院“柳阁亭”。
　　秋天，虽是正午却已不热，反而天空逐渐聚集了乌云，阵阵凉风吹过，亭里凉爽怡心。
　　用饭间，顾松见都是孩子，示意秀妍撤了酒壶。搁下筷子，向若竹，“若竹，俗话说恩情涌泉报，你出手救了旋野，不论如何，还是要报答你，你说说，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有，一定给。”
　　若竹放下筷子，“堂主此话当真？”
　　“当真。”
　　抿唇微笑，转头看向正在喝汤的顾旋野，“堂主，若竹不要什么金银财宝，只希望堂主答应，让我做少主的贴身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