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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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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还胡天胡地发酒疯的潘霏霏,听到言采的声音,几乎就在同时松开了抱住谢明朗的手,然後也跟著下了车,故作镇定地拍平自己外套上的褶皱,四下张望一番,声音极平稳地问:“就到了?”
自从知道了言采和谢明朗的关系,潘霏霏就再也不提言采二字,哪怕接谢明朗去医院,也绝不进门,刮风下雨,从无例外;谢明朗最初没有察觉她这点别扭,等到有所察觉,稍加衡量,也选择了一字不提。
梁启文看不懂潘霏霏这是在演哪一出,甚至连她是不是醉著也不那麽确定了,一样下了车,目光在谢明朗和潘霏霏之间游移不定,颇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好在潘霏霏很快又开口:“那我们走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说完就又若无其事地坐回车里,坐了一会儿发觉梁启文不在车上,又探出头:“启文,你在发什麽呆?”
她说要进门,又迅速离开,变得翻书一样快。谢明朗知道潘霏霏是真的醉了,那点清明无非是硬撑著一口气装出来的,心里觉得有点好笑,就是笑不出来,只若无其事和梁启文道了个别,要他看著点霏霏,就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车离开。
言采一直没说话,等车子开离才走下台阶,拉著还立在原地的谢明朗往门里走,口气里也听不出什麽:“我今天谢幕後直接回来了,之前在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听见你妹妹的声音,才知道你也到了。”
“她喝醉了……”谢明朗苦笑。
言采的手搭在谢明朗肩膀上:“远远就闻到了酒气。你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
语气中微妙的变化让谢明朗知道言采并不愉快,他往言采那边靠过去一些,卸些力到他身上,说:“霏霏和启文决定年後结婚,他们今天告诉我这个消息,我就喝多了。偶尔为之,下不为例。”
说完想起晚上的笑闹,忍不住又笑起来。
这时两个人已经走进客厅,言采打开灯,把谢明朗安置在沙发上。房间里暖气开得足,谢明朗又喝多了,立刻就犯困,往沙发深处倒。等言采端了杯水出来,看见的是谢明朗整个人蜷在沙发上,很满足的样子。
“你这个酒鬼。”言采摇头,拍他起来。
“你抽烟我酗酒,正好。”谢明朗嘟哝一声。
一个要睡,一个要弄对方醒来,两个人拉锯许久,最终成功的还是言采。被拖著去冲了个澡,谢明朗的酒也醒了些,就是头重脚轻的状况并不见得有所好转。裹著浴袍往床上重重一扑,觉得立刻就能再睡过去。但这个时候脑子又逐渐恢复了部分功能,他挣扎了一下,还是坐了起来,对端著水杯和药片走进来的言采说:“我有没有告诉你,霏霏要结婚了?”
言采坐到谢明朗身边,先看他吃药,才点点头:“你已经告诉我了。”
谢明朗吃完药又躺回去,盯著吊灯良久,才好似无可忍受一般抬起手臂遮起双眼:“我说过了?真要命,完全记不得了。”
言采居高临下看著他,眉头皱起来:“你们到底喝了多少?”
“真的不记得了。”谢明朗凭声音捞住言采的手。他自己的手暖不起来,愈是觉得言采的手温暖。
言采也觉得谢明朗的手一直在发冷汗,又抖个不停,全当他又喝多了,叹了口气,说:“你看你的手抖的。喝多酒对神经不好,酗酒的人我见得多了,都是从‘没事,这才多少’起头的。你最近每喝必醉,不是好事。”
谢明朗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看了一眼言采,笑了:“霏霏说要我给她照结婚照,我现在连相机都拿不起了,醉和不醉手都是在抖,一点差别也没有。言采,你陪我躺一下。”
“胡说八道。”这句话的口气出乎意料的温和。言采并没当真,抽出手来,去关了灯。
感觉身边多了个人,谢明朗下意识地靠过去。他此时脑子里还是糊成一片,因为酒精作怪,胸口又燥热不已。天晕地旋之中,他一直想笑,就真的笑出声音来,说:“是啊,都是胡说八道。”
身旁人似乎还说了什麽,但那时谢明朗已经不可抑制地,往睡眠的深渊滑去了。
他这一觉睡得糟透了,反反复复在做梦,而且翻来覆去梦见自己赶一班船,气喘吁吁赶到码头上,码头被巨大的海浪推得颠簸不已,要赶的那班船却已经朝著夕阳开远了。强烈的挫败感让他烦躁不堪,特别是这梦一再重复,他终於忍无可忍,把行李箱狠狠往大海里抛去,就在箱子入水的一瞬间,人也醒了。
这大概是黎明到来前最暗的一刻。谢明朗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是隐约的轰鸣声,过了一会儿那奇怪的声音才消失,换成了自己和言采的呼吸声。
他觉得口干舌苦,知道是宿醉的後遗症,想爬起来喝杯水,坐起来才察觉自己一只手被言采握住,两个人都一手是汗。
谢明朗想这是小鬼的睡法,忍不住笑了;扭开台灯,床头柜上果然还留著昨天晚上没喝完的水。喝完这半杯水,喉咙和胃都舒服多了,就要关灯再睡,忽然听到身後有响动,谢明朗转头,愣了愣,说:“我吵醒你了?”
言采已经坐了起来,眼底全无睡意:“你昨天睡著之後手还在抖。怎麽回事?”
谢明朗瞬间无言,定了定神,从言采手里抽出手来,暗自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去看言采。印象里他似乎从未见过言采眼底有过如此重的阴影,以至於差点疑心成是灯光在玩的把戏了。
但是言采一直盯著他没有说话,眉心紧蹙,固执地在等待谢明朗的回答。谢明朗故作轻松地说:“我也不知道。吕大夫怀疑是神经的问题。检查已经做了,这几天结果就出来。也许没什麽事,虚惊一场而已。”
言采还是不说话,面部的线条却松动了。谢明朗意外地发觉自己居然还能笑出来,於是就笑了:“提早体验一下衰老的滋味也不错。我都说完了,现在可以睡了吗。”
说完也不等言采说话,径自关了灯,重新睡下去。
但这时他已经睡不著了,睁大眼睛,看著漆黑一片的虚空。很久之後听见言采也睡回去,过了一会儿,才又一次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谢明朗的手。就是这一次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凉的,一点也不舒服。
谢明朗忽然想起什麽,牵动了下嘴角,问言采:“你以前要安慰别人的时候,会怎麽做?”
“我会走开。”
真是体面的做法。谢明朗想。於是他就说:“那这次也走开吧。”
言采没做声,感觉到谢明朗的手离开,还是没有表态;两个人在这无声的黑暗中不知僵持了多久,在言采都以为谢明朗又睡著的时候,他听见他的声音:“说真的,言采,这些年我遇见这麽多坏事,我想过和你分开,在非洲的时候遇到危险,想过会死,唯独没想过有那麽一天我再不能照相。谁知道最习以为常的,竟也会有可能成为奢侈回忆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