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若星辰》媚眼如丝

25、第 25 章

　　“你大略不知道这枚素云戒的来历。你们家族一直保持着表亲通婚的习俗，这素云戒，是由王和后所分别拥有，并非一般的人可以随意拥有。它的奇妙之处在于，可以帮助王室辨别非王室血统。一般的人戴上它并不会有特殊的感觉，但是一旦戴着它泡入温泉水之中，它就会作用于所接触的肌肤。对于含有你们王室血统的人，并不会有什么影响，然后对于非你王室之外的人，就好比拿剧毒直接放在你肌肤上，而且，是无药可解的剧毒。”他说到这里，顿住，直视着我。
　　“所以，朕知道你的身世，也不过寥寥数月。”
　　真是值得嘉奖，我讽刺的一笑，“那么当初给妾身戴上这枚戒指的时候，皇上对于这戒指的毒性，断是全然不知了吧？”
　　“林，你应该知道，这个宫中，除了皇后的岱池，别处并没有温泉。朕也断然不会料到，你会去那里。”
　　“恐怕妾身应该知恩！”我低头，突然心里掠过一阵悲凉。我固执的拿我自己所赌的那句话，还在耳边“只有她，朕不可以为了你去伤害。也只有为了她，朕没法容你。”
　　原来如此。
　　倘若不是太医发现我除了中“花愁颤”，并无大碍。
　　倘若不是据此发现，我原来竟然是末叶的郡主。
　　倘若不是近来末叶大军压境。
　　我也还只是“为了她没法容下”的林修容而已。
　　“林，”他过来拥住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妾身想见一个人。”
　　他的声音伴随着他的熟悉的温度环绕着我，“你说。”
　　“君大人。”
　　我感觉到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妾身只是久未见君大人。”我说。
　　他却始终一语不发。
　　良久，“皇上。”我低声催促。
　　他伸手抬起我的头，表情冷冷的。
　　“林，”他说，“朕忘了告诉你。君易之因为通敌，已经被朕的御林军给斩了。”
　　“皇上刚才说什么？”我轻声问。
　　“他已经死了。就在你把弥格格送走的那日下午。”他眼里散发着奇妙的光芒，“林，你真是聪明，连朕都猜不到你是怎么样把弥格格送走的。”
　　“君易之是一直知道素云戒的来历的。而朕直到你岱池昏倒才体会到为什么那日，他会在朕面前如此失态。朕纵然一开始以为他是为了你，也始终觉得有不对劲之处。原来他知道素云戒的来历，甚至，他见过素云戒。因为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枚戒指。而这枚戒指，除了末叶的王族和朕，天下就极少有人识得。所以朕将他软禁了起来。一则是防止他告诉你这个消息，二则朕也对他起了疑心。你岱池昏倒之后，朕刻意封锁了消息，因为倘若他了解这枚戒指的来龙去脉，一定可以猜到，朕依此知道了你的身世。”
　　“但是后来朕转念一想，倘若他真的依次有大的行动，岂非更妙？所以朕派人将消息泄露给了他。他果真没有沉住气，下午便要去见廪祜。被朕的御林军拦住，争斗之下，被丁都统斩死。”
　　他大略后来还说了很多。这个男人，带着隐隐的得意，冷冷的描述着我的君哥哥的死讯。每一字每一句都离我越来越遥远。我感觉到眼角的温热，伸手去摸，摸到一手的液体。我愣愣的端详着我的手，听到那个男人在我的耳边这样说，“林，你居然也有眼泪。”
　　和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日我晕倒了，带着满脸的泪水。
　　太医说我身子虚。这一虚就虚了好几个月。
　　可能因为愧疚和我那日突如其来的眼泪，他连着数月都日日来崇岁宫，甚至连十五都只是移驾长乐宫一两个时辰，就又返回崇岁宫。
　　宫里的人都说，林主子有福气，偶染风寒，皇上都紧张的日日守着。她们大略觉得，能和皇上日日一起，是天大的福气。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天大福气，随时随地都可能成为天大的祸害。只要他想。
　　我曾经一度以为他不会想，现在已经明白，无论多么近的距离，他也不会停止心中的盘算。他是生来就必须盘算的人。可能，他唯一不会去盘算的对象，就是张皇后。不会是我。实际上，我也不可能停止自己心中的盘算。都是一样的人。
　　我花了数月的时间仔细的拼凑我的身世。我的母亲，我的长孙大人，还有君哥哥。那些零碎的记忆被我仔细的捡起来努力的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那个男人，每一日都拥着我入眠，无论我怎样拒绝和他说话，他也不愠不火。
　　“林，”有一次，他拥住我，喃喃地说，“你总是以为你知道人心，其实你只是拒绝去看而已。”
　　哦？我挑起眉头。
　　“你把你自己裹得太严实了。”
　　“可是妾身冷。”我回答。
　　“那是你这里一直散发着冷意。”他伸手放在我胸口。“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温暖你这里。”
　　“皇上也不能么？”我突然嘴角带笑，挽住了他的脖子。

　　早上他走的时候，我依然如往常一般合眼蜷缩在那里。
　　我听到刘公公催促着：“皇上，该早朝了。”
　　然后感觉到他的手顺着我的脸颊一直落到我的胸口，“林，其实朕并不想这么早就失去看你局促脸色的权利。不过朕现在觉得，看你另外一种表情更加划算。”
　　我的脸滚烫滚烫。
　　然后他大笑着离去。
　　很早以前，君哥哥曾经把手捂住我的眼睛，回答我的问题。那个时候，我知道他是在告诉我，没有了叫做了权力的遮天的手，我连你的面都也许见不到。君哥哥，因为没有了叫做权力的遮天的手，我终于再也见不到你。
　　但是有的人，我还必须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