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若星辰》媚眼如丝

21、第 21 章

　　那夜，我没有睡着，我只是看着他的侧脸。心中满是不确定。
　　后来小翠和我说，张皇后在我的茶里，放了花愁颤。那种药，可以让人就此沉沉入睡，不复回转。她倒是选择了一种我喜欢的方式。
　　关于长乐宫后来的事情，小翠却并不知道。她只跟着皇上到了长乐宫，进去的却只有皇上一个。她可以听到的，是张皇后隐隐的笑声。然后，皇上抱着我，脸色铁青的出现在了门口。
　　“小姐的脸色很白，我赶紧摸小姐的手，已经是冰冷。”小翠和我叙述的时候，甚至改口叫了我小姐，好久没有听到的称呼。我微笑着，示意她继续。
　　“我紧张得不得了，不停的唤着小姐的名字，可是小姐的睫毛，连动都不动。皇上也呆在那里不说话。我也不知道哪里借的胆子，冲着皇上就喊‘皇上，你救救林主子。林主子眼见就不行了。’皇上突然猛的回过神来，厉声喝着，‘乱说什么，你家主子不会有事。朕不会让她有事。’我吓得跪在地上。只是哭。然后就听见皇上要侍卫传太医去崇岁宫。我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小翠盯着我，突然声音放轻，“小姐，以后不要这样不小心了。夫人知道了，又该伤心了。”
　　我只是微笑。
　　“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怎么可以先离开呢？”
　　小翠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
　　我刚想再问她什么，小曼子，突然冲了进来，口里嚷嚷着，
　　“林主子，林主子，皇后娘娘来看你了。”

　　话音未落，张皇后已经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贤妃娘娘和淑妃娘娘。
　　我示意小翠扶我起来，正要行宫礼，就听见张皇后亲亲热热的唤了一声，“妹妹快别行礼了，好生躺下吧。”
　　我低头，“谢娘娘。”
　　她还是那样笑笑的看着我，眉间竟似带一丝忧愁，“想是岱池水太过热，妹妹身子骨也弱，竟晕倒在池里。我在长乐宫里也是为妹妹揪着心，所以就和两位娘娘来探你。这阵子皇上夜夜守在崇岁宫中，想妹妹病得不轻啊。”
　　我看着她的脸，想到，我刚醒来的那天，他对我说，她想要什么东西，就一定要什么东西。朕可以给的，也一定会给。可是她要你的命，不知道为什么朕却不可以给。然后我问他，他可以保我到哪个时候呢？他只是看着我，说，朕也不知道。
　　她却可以这样镇定自若的来探我。
　　我笑着回话，“早就已经好多了，就是身子骨弱，总是晕忽忽的，累得皇上也跟着担心，现在姐姐们又来探我，真是失了做妹妹的本分。”
　　她笑着点点头，贤妃在她后面却开了口，“妹妹，太医怎么说？”语气甚是关怀。
　　“没什么，只是小病，血气不足。姐姐不用担心。”我回着。
　　张皇后又说：“宫里风大，妹妹千万要小心自己，血气不足，就多养着，少四处走动啊。”说话的时候，她仔细观察着我的神色。
　　我刚要开口，淑妃又说了话，“知道妹妹心急着要见一些人，不过，自己的身子骨还是要自己保重着。乐极生悲这个道理，想妹妹也懂。”
　　“姐姐说的甚是。”我笑。复想起了什么，转身唤小翠，“小翠，快叫下人上茶。怎么好怠慢了娘娘们。”
　　“行了行了，不用张罗了，我们也不久呆了，你好生休息着。”说罢，张皇后转身欲走，临到门口，突然定住。淑妃和贤妃相互看了一眼，先行出去了。
　　我也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的看着窗外。
　　我听到她说：“妹妹向来聪明，有些事情，姐姐也不用说得太清楚了。这个宫里面，该管的事情尚不能去理，不该管的事情就更不能管。皇上可以保你一次，当然也可以保你第二次，可是，总不是每次，是么？”
　　语毕，她拂袖离去。
　　我挑了挑眉，拿起一杯茶，蹙眉饮了一口。我向来不需要人保。以前是如此，现在也便一样。

　　宫里自是有宫里的规矩，皇上因为君哥哥大怒的事情引得风言风语。我晕倒岱池的事情却没人说半句，至于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那并不重要。于我，那反而好。我的母亲，知道了，恐怕会担忧。
　　最近千秋将至，宫里要大庆。再加之，末叶国使节来我大奉，朝中也是忙碌的紧。很多时候，我只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他轻轻躺在我的身边。十五他照例去长乐宫。偶尔也会去梅林宫，又或是鸣翠宫。
　　近来，我总是害怕看到他，虽然表面若无其事，总是心里惴惴不安。就像那天夜里，我靠在他的肩头，感觉到他心口的温暖，最近和他在一起，我总是反复感觉到同样的暖意。然而这种陌生的暖意，总是让我有这不明所以的恐慌。我很累，有些时候，很怕‘改变’这两个不紧不慢的字，因为它们总是悄无声息的夺走我一些东西，又留下一些在枕边，完全不理会我情愿与否。
　　闲来无事，我会在碧莹湖畔，只是坐着。
　　有时候会哼着：

　　湖山畔，湖山畔，云蒸霞焕。
　　雕栏外，雕栏外，红翻翠骈。

　　我明明害怕着水，却又在这里，可以感觉到奇异的平静。有些事情，我尚需要慢慢的想。
　　君哥哥，再没有入过宫。
　　我始终记得，他离开的时候，惨白的脸。

　　有一日，我带着小翠，想往碎玉宫去看看琳眉和胭脂。忽然听到有人在我的身后唤了一声，“林娘娘。”
　　我回头，却是贤王。
　　“贤王爷。”我一弯腰。
　　他今日着朝服，想是早朝过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听说娘娘日前身体不适，该好些了吧。”
　　“多谢王爷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你的父亲，”他停顿了一下，“病也该好些了吧。”
　　我一怔。
　　他显然马上意识到我的不知情，话锋一转，“想来也是该好了，他那个人，硬朗的很呢。”
　　我只是陪笑着，他，病了么？那就难怪母亲很久没有给我信了。
　　我没有再问，贤王爷也马上将话题转向了近日来我大奉的末叶使节身上，我低着头，脸上挂着惯有的微笑，时不时的点头回应，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别的什么。那末叶的使节廪祜是末叶王廪理的皇叔，在前不久末叶的巨变里，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也是由于他手中掌握的兵力，使得年轻的太子得以抵制政变，坐稳王位。因此在国内，廪祜的地位一向很高，这次末叶派他前来，显示出此行目的决不简单。所以皇上近来总是十分忙碌。
　　“这末叶使节来访的事情本来与娘娘也无甚关系，不过听说皇后娘娘要借千秋大庆在后宫宴请末叶使节，娘娘提前准备一下，定能应对更自如一点。”
　　“那真是多谢王爷提点了，这事情还真是尚未传至崇岁宫中。”
　　“哪里，娘娘不必多礼，时辰不早了，本王先回了。”
　　“王爷慢走。”我倾了一下身子。
　　抬起头来时，我看着贤王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林，你有事情么？”他抬头看我。放下了手中的笔。
　　“是妾身的不是，想是打扰到了皇上。”我低头。
　　他盯住我，然后起身走到我面前，伸手拿开我手中的针线，强迫我看着他的脸。倒是脸上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兴味。
　　“朕很好奇，前一阵子总是躲着朕，却又故作如平常一样待朕的你，今天怎么却欲言又止？”
　　“长孙大人。。。。。。。。。。。”我只说了两个字，便看到他眉毛一扬。我装作没有看到，继续说着，“病了么？”
　　“朕以为你原本不会在意。”他说。
　　“妾身也只是问问。”
　　“后天后宫会大宴，你何不自己看呢？”他嘴角上扬，然后意味声长的看了我一眼，“长孙大人向来懂得在适当的时候，作一些适当的事情，你应该比朕更清楚。”
　　我只是默默不语。他却一副龙心大悦的样子，然后就抱着我，不再批阅奏折。一旦那熟悉的温度随着彼此的贴近侵蚀我，我就忍不住要往后退。然而他的手，紧紧地圈住了我。最后，我只能选择在那温暖中，慢慢入睡。

　　我早早惊醒，从一个令我窒息的充满不确定的梦中。我早已经在睡梦中滚离他的怀抱，然而他的手却紧紧握住我的手，我的素云戒，服贴的紧挨在他的手心。我试图抽离我的手，他却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我。
　　“有时候，朕很好奇，明明在睡梦中紧紧捉住朕的手的你，为什么一醒来，总是要挣脱开去呢？”他的声音懒懒的，却透着一种似真非真的严肃。
　　“妾身只是要起身而已。”我只好任他握住我的手。
　　“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他笑了笑。松开我，然后起身，帘外刘公公一听动静，高声唤宫女们更衣。
　　我合眼。心里却不安的紧。我的心，最近太容易为他莫名其妙的话语而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