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暴戾皇子的心尖宠》浅墨苒心

33、贵妃

　　今日的黎钊甚是沉默。

　　从皇宫出来，他便一直不语。周身的气压低沉着，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柳楚依从未见过他如此的样子，也不知他为何会有如此的样子。事实上，她手一动就疼得紧，偏偏马车摇摇晃晃的，手一放下，就难免碰着些什么；老这么抬着，腕子又酸得紧。

　　柳楚依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黎钊却回过神来。见她抬着手随车摇晃的样子，先是一愣，而后连忙将她揽在怀里。

　　大掌托着她包扎着的手掌，暖暖的，并不如刚才在湖心亭那般时冰凉。柳楚依有些担忧地看着依旧一语不发的黎钊，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可有心事？”

　　黎钊依旧沉默不语，只有滚动的车轮声，与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轿里。

　　就这样一路回到了皇子府。黎钊默不作声地将柳楚依送回房里，转身便走。

　　柳楚依不顾手上的疼痛，起身拉住黎钊。黎钊顾及她手上的伤自是不敢乱动，只看着她道：“还有何事？”

　　柳楚依手上的劲儿不松：“这么晚了，殿下要去哪里？”

　　黎钊顿了顿，道：“去军营。”

　　柳楚依见他袖子下的手又紧握成拳，知道他情绪又是不对，便开口道：“臣妾与殿下一同去。”

　　“你去做什么？”黎钊皱眉，“你手上受了伤，先去歇着吧。”

　　柳楚依看着他的眼睛，手上的劲儿半分未松。只是慢慢摇了摇头，不自觉地走近黎钊，声音极轻道：“殿下如此难过，臣妾又如何歇得好呢？”

　　黎钊眼神一动，看向柳楚依。

　　柳楚依向前一步，裹着纱布的手抚向黎钊的脸庞。手指细细抚过那剑眉星目，淡淡笑道：“殿下不想开口，便不开口吧。只是臣妾手好疼，殿下留下来，陪陪臣妾吧。”

　　黎钊闭了闭眼，大掌捉了柳楚依的手指，：“手疼着，还这般乱动？”

　　柳楚依轻轻一笑，然后由着黎钊抱起她来，坐到墙边的床榻上。

　　柳楚依窝在他怀中，轻轻握着黎钊的手指，抬眼去看黎钊：“殿下……”

　　她的殿下轻轻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俯过身来，轻轻吻了她的唇。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仿佛一个誓言般郑重。黎钊叹息着将手指插入她的发间，闭了眼，额头蹭着她的额头，口中叫着她的名字：“依儿。”

　　感觉那发间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柳楚依也轻轻道：“我在。”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刻，也仿佛很长时间，黎钊开口道：“你是知道的，我的母后早逝，我是由皇祖母养大的。”

　　感觉到柳楚依微不可见的点头，黎钊继续道：“但是按照大黎传统，皇后去世后，若留有子女，应该交与皇贵妃来抚养……哪怕是我的皇兄，前太子，也是由宫中贵妃抚养长大的。”

　　柳楚依暗自点头。事实上，她也短暂疑惑过。按理说，虽没有明确的律例，其实不止皇后，大多数皇妃去世后，子女也是由各贵妃照顾的。如今宫中的两位贵妃，宁贵妃与明贵妃，膝下都有数位子女。

　　“这真是很久远的事了……”黎钊叹息道，“在我四五岁的时候，我对父皇还是非常崇拜的，觉得他是了不起的天子，大英雄。”

　　黎钊顿了顿，低垂下眸子：“现在想想，我那时会有这种想法，大概是因为母后的缘故。母后是真心地崇拜着父皇，也乐衷于为我和大皇兄讲述父皇的英勇事迹。”

　　“那时候宫中就只有大、二皇兄与我，三位皇子。位极贵妃位的妃子，也只有二皇兄的生母，当今的明贵妃。”黎钊道，“明贵妃与我母后一同进宫。母后逐渐被父皇冷落，明贵妃却一直盛宠不衰。那时候宫中都传言，若不是母后先诞下皇子，恐怕这皇后之位……”

　　他只说着，柳楚依也能想出那暗潮汹涌的场景。黎钊握住她抚向自己的手指，语气还是淡淡的，继续道：“母后身体向来虚弱，初春里受了风寒，病倒在床上。与此同时，明贵妃又怀了孩子。父皇本来就不常往母后的寝宫走，这样一来，更是整日待在贵妃那里。我与大皇兄看着母后一天天念着他，一天天病得更加虚弱……终于有一日，母后精神好些了，让我们去叫父皇。”

　　柳楚依听着他的语气，心中一颤：“那是……”

　　“是的，”黎钊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是回光返照。只是那时我们都不知道，也鲜少听母后提要求，自然是连忙派宫人去寻父皇。但谁知此时，明贵妃也面临生产，父皇一天都守在明贵妃的寝宫，半步不离。”

　　“殿下……”

　　黎钊摇摇头：“宫人们本就对我们敷衍，这时候更没人接这个差事。母后还在一遍一遍叫父皇的名字，我只能让皇兄守着母后，自己去明贵妃的宫殿。”

　　“那天雪很大，我到明贵妃的宫殿中时，前来报告母后死讯的宫人，竟然比我先到一步。”

　　——那是年仅五岁的黎钊，躲在巨大的宫柱后面，不敢置信地听着自己生母的死讯，然后听着自己的生父痛哭出声，抱着明贵妃刚刚生出的，小公主的尸体：“这个贱人，她居然这个时候死……就是她死得不是时候，冲撞了我的女儿，才让她早早夭折！”

　　“这么多年来，儿时的事情忘记了许多。只是这一件……”黎钊闭眼道，“午夜梦回时，我的耳边也经常会出现那句……‘死得真不是时候’。”

　　柳楚依已经忘了手上的疼痛，紧紧握着黎钊的手。她无法想像，当时年幼的黎钊，是如何撑过这般艰难的日子。

　　黎钊皱着眉将她的手摊开，看着那纱布并未松散，才托着她的手继续道：“大皇兄未见过当时的情境，不与我一般恨屋及乌。他自然去了明贵妃膝下，并怨着不断闹腾的我不识时务，与我日渐疏远。而我也被皇祖母收留，长大成人。”

　　柳楚依靠在他的肩头，想象着那时的场景：“原来如此。太子与你没有一同长大，而与二皇子一同长大，所以才如此忌惮你。”

　　“也不尽然。”黎钊道，“父皇盛宠明贵妃，即使二皇兄非长非嫡，言语间也更想立他为太子。”

　　“那后来……”

　　“后来被群臣死命上谏回去，他就想封明贵妃为皇后，让二皇兄名正言顺，”黎钊道，“但不知为何，明贵妃自己却不从，只安分地养大皇兄长大，令他继承太子之位，之后就深居宫中，与世无争。二皇兄也亲口对父皇说他无意江山，更愿游山玩水，做个潇洒游士。他一年前出宫，听说是四处游玩，至今未归”

　　黎钊说完，见柳楚依呆呆看着他，不禁点了点她的额头。

　　柳楚依回神：“那殿下呢……殿下想做什么？”

　　黎钊愣了一下，开口道：“当时，我只想离开那个皇宫。”

　　“父皇不喜我的叛逆，我也不求他的疼爱，”黎钊低声道，“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宫中呆着，便早早就跑去边境。我读过许多兵书，一来二去，也打了不少胜仗，不知不觉就成了这般。”

　　“这般……”柳楚依想起了之前坊间的传闻，眨了眨眼，故作轻松道，“这般的‘冷面阎罗’？”

　　黎钊顿了一下，握住她的手：“你莫要笑我。”

　　柳楚依摇了摇头，假意撒娇，抱住黎钊的肩膀。

　　她以前觉得他犹如战神，只要在他身边，定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却不想凡人无论成神成魔，都要经历百般磨难，尝遍千种悲怮……从来没有那么简单。

　　“他收我兵权也好，忌惮我与大皇兄也好，我都不甚在意，”黎钊淡淡道，“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在我母后去世时说出那样的话。他对母后怎样，我都看在眼里。现在说什么思念母后……如此惺惺作态，真是令人作呕。”

　　黎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然后马上意识道，他正握着柳楚依受伤的手。黎钊慌忙松开，看着柳楚依额上的薄汗和手上的有些松散的纱布，心中自责升起，忙要起身：“对不起，我疏忽了……手重新包扎一下吧。我这里有战场上带来的奇药，定不会让你留下伤疤的。”

　　柳楚依摇了摇头，抬手制止黎钊的动作。她揽回黎钊的脖颈，身子凑过去，而后在黎钊略微讶异的目光中闭眼，一点点靠近他。

　　她不是第一次主动吻他。却是第一次怀着如此的满腔爱意与怜惜。

　　——————

　　蝶儿是从窗纸缝隙里飞进来的，扑扇着翅膀，飞过升着袅袅烟气的香炉，飞过明灭跳动的灯芯，飞到案上摊开的纸卷上……被早拿着小网盯着它的小宫女狠狠盖住。

　　小宫女欢呼一声，掐着它的翅膀把它从网里拿出来，噘着嘴道：“总算把你抓起来了！看你还在到处飞来飞去的，打扰贵妃娘娘看书！”

　　她刚要好好“收拾”这个小蝴蝶，就听内殿脚步传来，一只玉手拂开帘子，带着笑意缓缓道：“你这般聒噪，倒是比那蝶儿更扰人。”

　　只见那帘后之人，形容高贵，国色天香，有牡丹盛开之姿，不是那明贵妃，还是谁？

　　小宫女捏着蝴蝶跑过去，顽皮地打了个千儿：“娘娘恕罪！若不是这蝶儿乱飞，奴婢至于抓它，扰了娘娘？还是这蝶儿更罪加一等。”

　　“你那里学的这些有的没的，”明贵妃点点她的鼻尖，“这蝴蝶也是无意间飞来的，来这世上也是不易。你还是莫要苛责它，将它放出去吧。”

　　“娘娘就是心善，连只蝴蝶都不忍心罚，”小宫女崇敬道，“这蝶儿遇到了娘娘，可真是遇到活菩萨了！”

　　“娘娘当然心善了！”旁边的大宫女看不下去了，调笑道，，“要不然，怎么会把你宠成这个样子？”

　　“就是就是，”另一个宫女也附和道，“若是到了和妃的寝宫伺候，你这样子，早就被拖出去打死啦！”

　　“别提和妃了……那个和妃太讨厌了！”小宫女想着那天在御花园里遇到，和妃不等娘娘话说完，打了个招呼就走的样子，心里就生气，“还不是仗着皇上宠她，把皇上哄得团团转，背地里欺负人，连娘娘都敢怠慢！”

　　“就是，娘娘，您这么不争也不行啊，”大宫女也道。

　　“争？争什么？”明贵妃慢悠悠道，“和妃来之前，皇上就已经许久没来这里了。皇上心不在这儿，没了和妃，还会有淑妃惠妃，留不住的。”

　　“都怪那太……大皇子！”小宫女愤愤道，“皇上定是因为他而迁怒娘娘的！”

　　“你莫多言了。”明贵妃抬头道，“对了，铭儿那里可有消息，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