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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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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媚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纸,懒懒地照在有些凌乱的床铺上。灰红相间的鸟儿背着光在枝头乱跳几下,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便展翅飞开。柳楚依被这阳光与鸟鸣合力唤起,揉了揉迷蒙的眼儿,总算清醒了一些。
这一清醒,昨晚的事便历历在目。
昨日她正要就寝时,窗边忽然映出了一个黑影。柳楚依被惊了一跳,正要叫人过来,那黑影却摇摇晃晃地来到门前,吱呀一声开门,却是满身酒气的黎钊。
她与黎钊相处数月,从未见过黎钊沾半滴酒水。征战沙场多年的他极其自律,对这等混淆神智之物敬而远之。柳楚依清楚地记得,纵使大婚之时,来到洞房里的黎钊,身上也是无半分酒气的。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脚步跌撞地走来,重重地扑在她身上。
柳楚依哪里接得住他?只能直直地倒下去,然后被他反手抱住,身子一转,便跌在了他身上。
来唤侍卫的声音变成了来唤侍女。等将黎钊收拾好,更也打了三声。柳楚依唤退侍女正要入睡,刚着了被子,黎钊又蹭了过来。
借着朦胧的月光,柳楚依看清了他眼中的三分清醒与七分睡意。也不给她询问的机会,黎钊便俯身下来。
柳楚依从未如此疲累过。她有心与黎钊置气,却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今早醒来精神虽好,但身上却极不舒服。她低头看看身上的痕迹,左右拉不下脸来叫侍女伺候。只能忍着酸痛下去更衣,没走两步腿就一软,直直往前跌去。
好在身后伸出一双大手,及时扶住了她不稳的身形。柳楚依一见腰间那双大手,便想起了这人昨日欺负狠了自己,言语间不禁带了几分冷意:“请殿下放手!”
黎钊还真的放开了。
柳楚依一愣,心里的气恼再次涌起。刚要开口赶他出去,一件丝面里衣便落到她身上。接着黎钊抱起她来,笨手笨脚地给她系着衣带。
他面色还如平常般冰冰冷冷,动作却小心翼翼,带着些讨好的意味。间或还时不时偷瞄柳楚依的脸色。几相对比起来,倒也颇有趣味。
但是再大的趣味,对于一个身子不爽的人来说,都难成趣味。
柳楚依气恼地想,要不是自己现在懒得动,早就让他出去,自己更衣沐浴了。
好在黎钊还是记得,知道她今天要给太后问安,也没将痕迹留在不该留的地方。
可这也侧面证实了,那时的他并不全是因着酒意。
黎三皇子看起来是第一次伺候人沐浴更衣,往日拿刀拿剑的手碰上娇嫩的皮肤,倒是半点都不敢大意。况且柳楚依这番表现,显然是看出了他是假借酒意放肆。因着这一层,他更是小心伺候着,动作又轻又慢,等两人都梳洗完毕后,日头已上了三杆。
若是边疆的战士看到他们的将军、勇武的三皇子这般样子,肯定会大吃一惊——别说边疆战士,就连伺候他们的兰儿和巧儿,在看到黎三皇子隔着十万八千里,冷着脸将粥吹凉了送到柳楚依口边之时,也是惊讶地睁大了眼。
巧儿第一次见小姐这般斗气的姿态,眼睛好奇地在两人之间乱转。倒是兰儿识得些气氛,不敢再打扰。揪着巧儿的耳朵便悄悄告退。
厅堂内没了人,黎钊便也放心地蹭到柳楚依身边。
他一向都是行动大于言语。即使知道柳楚依气恼他的原因,但正儿八经地道歉,也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
柳楚依喝了他喂的粥,面色还是不冷不淡。黎钊不知她的气是消还是未消。顿了顿,试探地开口道:“昨日宴席散了之后,父皇叫我过去,并不是商讨什么守卫之事,而是同西北首领一起,讨论些日后西北进贡之事。”
柳楚依接了他递过来的绢帕,慢悠悠地擦过嘴角后,低头福了福身子:“朝政之事,臣妾不敢恭听。便先退下了。”
黎钊:“…………”好吧,看来气还没消。
柳楚依将那僵住的黎钊扔在身后,差使人去准备车轿,进宫向太后问安。
她这些天忙得很,除了每日进宫问安外,还渐渐接手了皇子府上下的事物。这不接手时不知道,黎钊名下的金银财物,土地粮田着实不少。看来他这几年的东征西战,除了威名,也收获了皇上不少的赏赐。
若是他人,定会被这一大堆东西弄得头晕转向。好在柳楚依从小长在尚书府,耳濡目染;又在巨商宋家呆过几年,学过的不少东西还未忘完。即使着手打理,也不似初学者般手忙脚乱。
但也只到不手忙脚乱的程度。平日里雕雕玉佩,刺刺秀的功夫,肯定是没有了。就像现在,给太后问安之后,她还得回来扎进账本里。这样想想,进宫问安,倒成了她不少心情放松的时候。
当然,除了今天。
柳楚依皱着眉,看着一会儿子的功夫,就换了皇子正装的黎钊,终于开口,说了今天对他说的第二句话:“殿下这是……?”
“想起来,我也是许久未见皇祖母了,”黎钊面色如常,脚步不紧不慢,却执着地跟着她,“你要进宫问安,我正好与你一同去。”
柳楚依看着他紧跟的脚步,抬手就要唤人多准备个轿子。
黎钊面无表情地无视了下人抬来的新轿,跟着柳楚依上了车。
——然后在柳楚依作势要下车时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我错了。依儿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柳楚依顿了下,看向黎钊。他的面上全不见往日的冷冽肃杀,眼巴巴地望着她样子,竟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在她这片刻的怔愣间,车夫打马前行。柳楚依因这突然的晃动站立不稳,被黎钊轻轻一拉,又跌进了他的怀里。
黎钊顿时抱住不让她动。头又埋在她的颈项,依旧是委委屈屈的语气:“依儿别不理我。”
他若如往常那样也好。这般放低了姿态的样子,实在让她气不起来。柳楚依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沉默了半晌,等黎钊忍不住抬头看她时,才淡淡道:“刚才跌的时候被轿顶撞了下,你看看我的簪子是不是歪了?”
黎钊仔细瞧了瞧簪子。看着没歪,但也捉了簪尾,重新簪在那云鬓上。
簪子弄好,刚要与柳楚依报告。却见柳楚依睁着大眼儿瞧着他,见他看过来便娇娇地斜了他一眼,捉了他的一垂发去扫他的下颚:“我说簪子,你心思真全在簪子上啦?”
黎钊见她这般娇态,再也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又是忍不住,与她好生温存了一番。
柳楚依的气恼虽是消了,罪魁祸首可是记得清楚。见黎钊渐渐放松了的样子,便轻轻握着他的肩膀道:“不过说来,倒是第一次见殿下醉得如此厉害。”
黎钊本捉着她的手,细细摩挲着她的指尖。闻言手上一顿,罕见地带上了无奈的语气:“我本也觉得饮酒误事,但父皇与西北首领都在,我也无法拒绝。”
“你们不是讨论进贡之事吗?”柳楚依还清楚地记得他刚刚所言,“怎么突然喝起酒了?”
“本来是这样的,”黎钊道,“不过谈论到了尾声,西北公……和妃娘娘端了酒过来,说是西北特产……”
柳楚依皱眉道:“和妃娘娘?”
“是的。昨晚父皇酒后口头晋的妃,今日应该册封了,”黎钊拨弄着柳楚依的玉指,淡淡道,“父皇说晋妃时,西北首领还在侧敬酒。酒醒后若要反悔……可是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说的是反悔封妃之事,柳楚依却知,真正不妥当的,却是给了封号。黎朝后宫嫔妃众多,数不胜数。但唯有诞下皇子,且皇子拥有继承皇位资格的,才能拥有封号。
换言之,这就是皇帝告诉了西北首领,这西北公主生下的孩子,也有机会继承大黎皇朝。
柳楚依叹口气。从黎钊回宫后,皇帝明着以西北来朝的由头给他禁军守卫,实则派心腹远走西北,暗访东南,明里暗里收他兵权。只可惜皇帝日防夜防,防东南防西北,防臣子防儿子,却没想到无论怎样的设防,都败在了这一杯酒上。
柳楚依可以遇见皇帝清醒后愤怒又无力的样子。也知黎钊作为见证者,最好是远离皇帝,以免被波及。幸好这几天,朝廷上下都围绕着和亲的事情转,皇上应付那西北首领,也是没工夫每日开朝,也少了见面的机会。
两人不约而同地将话题岔开,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轿子也悠悠地到了宫门口。黎钊帮着柳楚依整了整衣裳,挽手向宁和殿走去。
二人来得也是巧,太后刚念完经书闲了下来,正好在殿中见了他们。太后随未明说,但看着她的样子,也是颇为想念自己这个一手带大的孙儿。柳楚依看着祖孙俩其乐融融的样子,也不禁勾起了嘴角。
没过多久,陆续有嫔妃过来给太后问安。有些还带着粉玉可爱的小皇子。小皇子们年纪不大,但也都听说过黎钊是上过战场的将军,缠着他让他讲战场上的事。太后索性让黎钊带他们去偏殿的校场骑射,剩她们几个女人家闲话家常。
“当初翻新宁和宫时,哀家还犹豫着,要不要把钊儿练武的校场拆了。”太后端着茶杯,笑眯眯地靠在软椅上,“幸亏当时哀家嫌麻烦,要不然,现在哪儿得来的清净。”
周围嫔妃纷纷应是,夸赞着黎钊让太后高兴。太后见了许久未见的孙儿,正是高兴,连带着看柳楚依顺眼,便招了柳楚依过去,握着她的手。
刚要说几句体己话,就见一个妃嫔打扮的人冲进殿里,跪扑到太后身前,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太后娘娘,请您救救臣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