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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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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一眼,柳楚依心里左右不舒服,连带着桌上的糕点嚼在嘴里,都觉得没什么味道。
但旁边就是皇帝和西北首领,她又不得不维持着端庄微笑的样子,以免失了大黎的颜面。
黎钊似是看出了她没胃口,便将糕点推了一边,亲手剥了葡萄喂在她嘴边。
那剔透的果肉入了口中,酸甜的味道倒是让她舒心了许多。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西北首领正好转头,看见了这一幕,笑着对皇上道:“都说三皇子与皇子妃感情甚笃,恩爱有加。今日一见,倒真是这般。”
“是啊,”皇帝抿了口酒,淡淡看过来。“朕这个三儿子,自小就扑在战场上,本以为他不懂情爱,没想到却是他这几个兄弟里,最先有心上人,还求着朕赐婚的。”
柳楚依心里一惊,面上却依然不变,低着头,一副羞怯又守礼的样子。
倒是西北首领大笑几声,拿起酒杯道:“这也好,倒是早有子女,让皇上您早享天伦之乐啊。”
皇帝与他碰杯。一杯酒下肚,却见他面上,又变成忧愁的样子:“只不过皇上也是知道,在下这次进京,也是为了与大黎和亲,给我的女儿,我们西北的国宝阿娜尔古丽找一个好的夫婿。若是三皇子已与皇子妃伉俪情深,那不知宫中,是否还有适龄的皇子?”
皇帝手中的酒杯停顿了一下。若说适龄的皇子,定是有的。但见西北首领的样子,定是让他女儿做皇子的正妻——按规矩而言,也该如此。
但若是正妻,那日后她生下的儿子,便是皇室的嫡系。到那时,东南必定会全力支持其继承大统。
东南之事刚落,经此一役,他忌惮的目标以从外戚专权转到皇子造反。无论是疑似陈太章的女儿,还是东南支持太子造反之事,都令他夜不能寐,心神不宁。西北首领这席子话,更是扎到他心尖上。
皇帝神色渐冷。若那公主真嫁了……
那么,就让他嫁给一个绝对不可能继承大统的人。
皇帝心里有了想法。刚想开口,就见一抹倩影莽撞地冲到殿前,定睛一看,却是那西北公主。
西北首领脸色一变,刚要呵斥她的不守规矩,就见公主伏在地上,哀声道:“爹爹,您答应女儿的,要让皇上知道,女儿已经有了想嫁的人!”
她还穿着方才舞蹈似的华服,西北异域风情的服饰隐隐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使她伏在地上的样子尽显千娇百媚,又我见犹怜。
西北首领拍着椅子的扶手:“你怎么能说出这么放肆的话?还不快快退下!”
“哎,等一下,”皇帝抬手制止住他,“先让你女儿说说,他想嫁的是什么人?”
柳楚依听着这句话,又想着刚刚那个眼神。心里慢慢地沉了下去。
然后就见公主抬首,滴溜溜的大眼睛羞怯而深情地看着台上:“臣女心上之人,便是您啊——皇上!”
…………?
不仅柳楚依,满席听到这话的人都目瞪口呆,失了反应。
直到手被轻轻一捏,柳楚依才回过神来,看向黎钊。见黎钊面色依旧,她也就缓了缓神,反握住他的手指。
其他人这时也整理好了表情。西北首领慌忙行礼,替女儿告罪。从头到尾面色如常的皇帝又摆了摆手,对着跪在下面的公主道:“你是说,你想做朕的妃子?”
“臣女知道,自己没有那等鸿福,”公主眉眼都含着情,丝毫不掩藏心中的慕意,直直地看向皇上,“臣女自小就听闻皇上圣名,一心仰慕着皇上。今日又见皇上如此英武睿智,臣女心想……若是不在此时把对皇上的爱意诉说出来,那臣女定会后悔一辈子!”
她是典型的异域美人长相,五官深邃,鼻梁高耸。一双圆圆的杏眼滴溜溜的,眼尾稍稍吊起,仿佛连人的魂儿都能勾了过去。
——最重要的是,她期期艾艾看向皇帝的样子,倒真像是有小女儿家心思的样子,芳心暗许。
皇帝看着她不语,不知想着些什么。
西北首领见他没有发怒的样子,便也小心翼翼地探口风道:“皇上,您觉得怎么样?”
皇上看了西北首领一眼,又看看跪在地上的公主,突然大笑起来。
他站起身来,走进台中,将公主扶起来:“地上凉,别跪着了。”
这等表现,自是给了西北首领答案。
西北首领见他搀着自己女儿回来,脸上的笑容也不断方大。
而公主则一脸娇羞地靠在皇上怀中,是心满意足的小女儿家姿态。
柳楚依依稀听到一句“这狐媚胚子,一见就不安好心”。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定是哪个跟着出席的娘娘的气不过,脱口而出的言论。
柳楚依心中暗自叹口气,又抬眼瞧着这公主。
这公主对皇上的喜欢看起来不是假的,那她刚刚意味不明地撇过黎钊那一眼,又该作何解释?
柳楚依心里总是安不下来,在席里也是坐不太住。好在皇上新得了佳人,看起来也希望这宴会早早结束。
宴会流程都已经定了,无论是皇上还是柳楚依,都要安生坐着看完。不过那西北首领倒是有眼色,预定的节目一结束,就识趣地告乏。
皇帝也笑呵呵地派人将他们安顿。不过他还是存着一丝理智,等西北首领先行告退之后,又令黎钊与顾见将军去正阳殿议事。
这外域首领到来之时,京城里的守卫更不能出什么差错。
宴会散后,按照规矩,先是各宫娘娘们回府,再是柳楚依这种皇子亲眷,最后是随行的外臣外戚。
柳楚依走时见柳相桦还恭敬地立在殿里,心想东南之事之后,她就再也未见过大哥,便在心里忽视了黎钊让她先回府的嘱托,准备等柳相桦出来,兄妹二人好生叙叙。
只是她久等柳相桦不到,便派人前去看看。
这时候,下人已将马车赶了出来。柳楚依站得也有些腿酸,正要去马车上坐坐,谁知上马车之时马儿却突然摇头扯着缰绳,差点将车翻了过来。
周围的下人连忙搀住柳楚依。马夫也赶紧勒紧了绳子,试图让马儿安静下来。柳楚依看着躁动不安,嘶鸣不止的马儿,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马是跟着黎钊上过战场的军马,重盔重甲下也可以日行千里,在黎钊亲驯的战马中,是最沉稳的一匹。虽说年纪大了退役下来,但拉个马车还是绰绰有余。
这匹马平日安稳听话,今日却不知怎么,如此不受控制起来。
柳楚依听着远处渐渐近来的铿锵脚步声,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果然,在那宫墙的转角,渐渐走过来一队军备整齐的队伍。领头的是皇城禁军的衣着,他身后跟着的,则是一队西域打扮的人,看起来是西北首领带来的侍卫。
禁军走近了,领头之人看见柳楚依,连忙行礼:“见过三皇子妃。”
柳楚依刚要示意他们起身,就听身后的宫女大声道:“你们是何人?见到皇子妃还不行礼?!”
柳楚依抬眼瞧去,那西北侍卫打扮的人们,也是直愣愣地站着。领头的是个面带刀疤,凶神恶煞的武士,闻言直直地看了柳楚依一眼,并未发一言一语。
他不动,他领着的西北侍卫也都不动。柳楚依抬手制住因他们的无礼而被气得满面通红的宫女,对着进退两难的禁军队长道:“起身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去忙吧。”
等到一行人走后,柳楚依才回过神来,看着平静下来的战马,若有所思。
然后被突然出声的柳相桦吓了一跳。
柳相桦看她惊得花容失色的样子,满意地笑弯了腰。若是往日,柳楚依定要与他好生斗气一番。但眼下,除了斗气,还有更重要的事。
柳楚依指着走到宫殿那边的禁军队伍,问柳相桦道:“他们是西北首领带来的人吗?”
“是啊,”柳相桦收起了笑脸,点点头,“听说是近身保护公主的。”
“果然如此,”柳楚依想着那领头人凶神恶煞的脸,皱眉道,“不过西北侍卫确实与宫中的不同呢,领头那面带刀疤的男子,倒是一身江湖习气。”
“他们不是侍卫,是勇士,有点江湖习气也是正常,”柳相桦道,“你知道之前西北和亲队伍被行刺的传闻吗?第一个将无辜百姓当成刺客的勇士,就是他。”
“是他?”柳楚依皱了皱眉,本来就对那人的无礼不太喜欢,这一听闻,更是好感全无。
“不过他对西北公主倒是忠心耿耿,听说是那个公主救了他的命。”柳相桦摇头道,“不说这些了,天快晚了,先回去吧。”
柳楚依坐在轿中,柳相桦骑着马走在轿旁,隔着小窗与她说着柳家这几天的变故。在听到舅父下狱又出狱之事,柳楚依只觉得大起大落。幸好舅父现在已官复原职,虽然不复圣宠,但也保了命,保了官职。
“朝廷正是需要人的时候,父亲与我都不会有事,”柳相桦罕见地叹道,“只委屈了二弟,被收了自由出入宫门的令牌。被皇上以伴读之名,作为人质牵制柳家。”
东南一役,皇帝虽认定了太子造反,但对黎钊与柳家,也是失了往日的信任。
马车摇摇晃晃,转眼就到了三皇子府。
柳楚依下轿与柳相桦告别。命厨房做了小菜,等着黎钊回来。
只是等到夜半时分,菜凉了又热,也还是没等到黎钊回来。
她只得自己匆匆吃完,洗漱完毕,准备就寝。
却在要吹熄蜡烛之时,看到窗外一个黑色的人影,直直向她屋内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