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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花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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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钊一朝得胜,风光归来。满朝文武,皆是迎接道贺。
柳楚依也被一顶轿子抬着,进了如今修缮完好的皇子府。
兰儿与巧儿已在府中等候,给她请安时偷偷抹着眼泪。
她再见这二人,也觉得恍如隔世。
只不过也不是叙旧的时候,柳楚依简单休息了一下,便梳妆打扮,进宫面见太后。
数日不见,宁和宫也如她刚来时见到的一般,檀香袅袅,沉静无波。
只是太后第一眼见了她,也是命人快快扶她起来,赐座叙旧。
柳楚依想到她曾提醒自己血玉之事,心中甚是忐忑。但太后开口不提,她也便无从问起。
太后何人,自是见她异状,叹息道:“罢了,看你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了。”
柳楚依一惊,连忙起身跪下。
她开口想问,但又顾忌着两侧耳目,自是左右为难。
倒是太后不紧不慢,让嬷嬷将她重新搀起来,转着手上的戒指,低眉细细道:“东南郡守已死,这事已是了了。你既已嫁给了钊儿,便专心照顾他的起居生活。这样,哀家也才是放心了。”
她这短短几句话,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讲清楚了。
柳楚依低声应是。又被太后好生嘱托了几句。见天色已晚,便请辞回府。
临走时,太后给了她不少赏赐。其中就有一块通红的血玉。
柳楚依只觉得那玉的颜色着实刺眼,太后的态度也着实怪异。
这一行,不仅心中大石未落,反而多了几分忧虑。
柳楚依被软轿儿抬着回府。路上实在坐不住,掀开轿帘细细向外看。
却见整条街道张灯结彩,过路之人都带着愉悦的笑脸。
柳楚依也是好奇,招来随轿的兰儿道:“怎么这里人都这么高兴,可是附近有什么喜事?”
“不仅这里,整个京城的人都高兴呢!”兰儿也是少见地褪去了沉稳,语调里也含着欢快,“因为三皇子平定了东南叛军,他们可算能睡个好觉啦!”
与东南之人谈京色变一样,京城之人也从小被灌输了东南如虎狼的说法。自从东南叛军起兵造反的消息传来,整个京城都陷入一片慌乱之中。只等着东南被平定的消息传来,京城人才都松了口气。
“这三皇子可真是个大英雄,”柳楚依听街边的妇人如此说,“你也要勤做功课,以后当一个大将军。”
她对着说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小孩长得粉玉可爱,闻言有些懵懂地抬头看她:“娘,你不是说我不听话,三皇子就会把我抓走吗?”
“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妇人有些尴尬,“他现在可是大英雄……”
小孩儿还在懵懂地看着母亲。柳楚依抿唇一笑,放下了帘子。
软轿摇摇晃晃,终于到了府中。门房开门迎接,躬身道:“殿下已经回来,在书房等候娘娘多时了。”
柳楚依点了点头,想了一想,还是回内室换下正式的宫服,再往书房走去。
黎钊回京当日就进了宫,除了汇报东南之事,还要安排军队的驻扎,应付群臣的朝贺。
所以他累得睡倒在案上,柳楚依也不觉得奇怪。
她示意巧儿拿来毯子,又挥手让她们退下。
然后轻轻将毯子盖在黎钊身上,轻悄地坐过去,看着他的睡颜。
在军中的时候,总是她觉得疲懒,看书写字总要睡过去。
也总见黎钊刮过她的鼻尖,叫她一声小懒猫,然后将她抱会房去。
但黎钊熟睡时是什么样子呢?
柳楚依忍不住凑近了点,目光细细抚过他的面容。
许是因为那冷清的双眸闭着的缘故,黎钊身上凛冽的气息也少了几分。低垂下的眼睫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随着他平稳的呼吸一点一点颤动着。
好长。
柳楚依忍不住伸手,轻轻去碰他颤动的睫毛。手指刚碰到一点就见他好似眨了眼,于是慌忙退开,不经意间擦过他高挺的鼻梁。
柳楚依大气也不敢出。等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醒来的样子,才重新靠近他。
手指还残留着擦过鼻尖的触感。高挺的鼻梁下是形状姣好的薄唇,柳楚依还记得,在京郊驻地之时……
不仅回忆涌了上来,绯红也悄悄爬上了她的耳畔。她觉得自己应该离黎钊远点,可心里又有点不舍得。
甚至鬼使神差地更加靠近。
啾。轻轻一下。
柳楚依心里,泛起了止不住的甜蜜。
她刚要抿唇偷笑,却见男人突然睁开了眼。那清晰倒映自己身影的眸子里,哪有一分睡意?
柳楚依一惊,刚要退开,便被男人握住手腕,拉进了怀里。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些许肃杀,不由拒绝地吞咽下她的惊呼。
柳楚依只能闭着眼,手指无助地握着他的衣襟。
一吻毕后,柳楚依埋在他的怀里,略微急促地喘息着。
黎钊逗弄着她只露出在外的通红耳尖,一手轻轻顺着她的背:“不是教过你怎样呼吸了吗?”
柳楚依想起那天他以“教”之名不肯放她的样子,心中气愤顿起,轻轻捶打他的胸口。
男人凑近她,炙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廓上:“你要是忘了,为夫不介意再教你几遍。”
柳楚依耳朵红得滴血,连忙要将他推开:“殿下……”
却听黎钊轻轻笑道:“只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柳楚依心中一动,刚要抬头询问,就见一条白色的绢帕出现,轻轻蒙住她的眼睛。
她只感觉身体一轻,连忙勾住黎钊的脖子,被他抱着走了出去:“殿下这是去哪儿?怎么神神秘秘的。”
柳楚依没有等到黎钊的回答。她眼被蒙着,只能隐隐跟着感觉判断身处何地。就如同方才,满院梨花的清香,表示黎钊出了书房,到了庭院。等那黎香淡淡散去,大门吱呀一声响起,也是出了皇子府的大门。
有些凉的风儿吹过柳楚依单薄的衣裳,她正要往黎钊怀里缩缩,便是猛一摇晃,让她只紧着抱紧了黎钊的脖子:“殿下?”
“马上到了。”
黎钊似是坐了下来,但柳楚依却感觉周身在渐渐移动。她耳边只有轻悄悄的风声。直到黎钊解了她眼上的绢帕,她才揉了揉眼,睁开了来。
却是被惊得说不出话。
入目的是雕琢精致的船舫,有点点月光从舫顶洒下来,洒落在大红色的船帘上。柳楚依轻悄悄地抚起了船帘,但见他们置身一湖泊中央。湖周围楼阁鳞次栉比,楼阁里亮出的光驱散了也要的黑暗。更别提绕湖一周警戒着的侍卫,背对着湖心提着灯笼,看起来颇有气势。
但无论怎样的光,都比不上她周围散落的光。
只见那本应黑暗冰冷的湖面上,盛开这大片大片的“荷花”。定睛一看才知,湖上一盏一盏漂浮着的,是点亮的花灯。明灭的灯蕊映衬这粉红的花瓣,随着湖水的流动一点点漂浮。风一吹便细细地碰撞开来,摇摇曳曳的灯影,和着那醉人的花香,让人如同置身梦境一般。
水波漾漾,推着一盏花灯来到了船边。柳楚依不禁伏低了身子,指尖儿去碰那细细薄薄的“花瓣”。有凉风轻轻吹过她面侧的碎发,依稀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刚想抬手拨弄,便有一只大掌先一步过去,将散发顺到她的耳后。
柳楚依转头,从黎钊专注的目光中,依稀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今儿穿的是月白的滚雪细纱曳地望仙裙,外面也着同色的纱衣。纱衣的广袖如蝉翼般轻薄,随风翻飞是依稀能看见上面点缀的暗银细线。墨般的长发随意挽着,简单地用羊脂色茉莉小簪修饰。面侧的散发虽被他挽了几缕,却还有些不听话地跑出来,被轻风吹得散乱了几分。
她便这般向他甜笑一下,随即低回了头,有些慵懒地伏在船沿上,白玉般的指尖轻轻划过粉白的灯壁。
只是凉风抚过的时候,她不经意地瑟缩了单薄的肩膀。
随即一个温暖的怀抱就从身后袭来。略带冷清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我准备了些糕点,去吃些吧。”
柳楚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然后身子一轻,又是被黎钊抱了起来。
她有些郁闷的发现,自从遇到了黎钊,她自己走路的时候,也是越来越少了。
不过这点小小的郁闷,在进到船内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船中小桌上摆着许多精致的糕点,其中少不了她最喜欢的藕粉桂花糖糕。
黎钊抱着她坐下,拿起糕点喂她,又将她唇边的碎屑轻轻擦去。
柳楚依面色一红。糖糕入口,那丝丝的甜味儿仿佛也渗进了她的心里。
“喜欢吗?”黎钊这样问她。
柳楚依重重地点点头。
黎钊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鼻尖与鼻尖轻轻剐蹭:“那最喜欢什么?是游船,花灯,还是这糕点?”
见着柳楚依皱眉思索的样子,黎钊终于笑了出来。又复将她拥进怀里。
良久,黎钊才听见怀里如蚊蚋的声音:“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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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正和乐融融,却有小太监不知轻重地来到湖边,说有急事,需要拜见黎钊。
黎钊皱了皱眉,听来人说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便也不敢怠慢,召了他过来。
柳楚依吞下口中的糕点,竖起耳朵,听着黎钊道:“这么晚了,可有什么事?”
“回殿下,皇上急召殿下入宫,”小太监小心地看着他的眼色,“说是和亲那边的事,出了些许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