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暴戾皇子的心尖宠》浅墨苒心

25、胜果

　　他这一动，旁边的人便用力呵止住他：“老实点！”

　　肩上传来尖锐的疼痛，可疼痛也阻止不了他向前爬去的力气。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抹倩影，从喉咙最深处崩裂出极深的恨意：“柳楚依？”

　　而那人听得他的呼唤似的，微微转过身来。

　　帘帐被渐渐拉开，那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她面上带着的，是他前世少见的冰冷神色。一步一步走来时高傲的姿态，倒是熟悉得令他咬牙切齿。许是嫌弃他太过聒噪，掳他过来的男人又不耐烦地拿了布条，想要塞进他嘴里。倒是柳楚依先摆摆手，对着那人道：“不用了。你先出去，我有话要与这位军师说。”

　　李修言动作一顿，从善如流地放下布条：“是。”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的闭合，门内又只剩两人。柳楚依听着宋青平愤怒的喘息和挣动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坐到椅子上，斟了杯茶水，向着宋青平的方向递道：“喝茶吗，夫君？”

　　宋青平故意一滞，猛地抬头看向她。良久，他又复低头，低低笑道：“果然。”

　　果然。

　　这也是柳楚依所想的词语。

　　与东南郡守第一次相见之时，她就已对这位“知晓未来”的军师有所怀疑。而确定了所谓军师就是宋青平后，她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大。只是怀疑终究是怀疑，虽然已经求助于黎钊，她也心存几分侥幸。

　　直到今日，看见如此反应的宋青平。

　　柳楚依以为，自己再与宋青平相见，定是惊恐的，痛恨的，止不住眼泪的。

　　但或许是他被绑着的样子太狼狈，完全没有前世害她那般凶神恶煞，她的心里，居然有几分平静。

　　柳楚依素手一翻，杯子里的水便尽数洒落地上。抬眼望去，却是宋青平依旧带着恨意的眼睛：“怪不得……怪不得你没有嫁给我，还与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一同羞辱我……若是你没有前世记忆，我定能将你……”

　　柳楚依轻笑一声，茶杯清脆地碰了碰桌面：“宋公子多虑了。我堂堂尚书家的小姐，岂是你这满身铜臭的人高攀得起的？”

　　“那又怎么样？”宋青平低低笑道，“你还不是嫁给了我？我倒要问问柳小姐，一点一点被人掐死的感觉……怎么样？”

　　柳楚依摸着杯沿的手一顿，缓缓勾起嘴角：“不用好奇，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宋青平猛然抬头，倒见柳楚依颇为闲适地倒了杯茶：“只不过这一世鲜见宋公子，倒不知宋家可否如同往日？”

　　她这么问着，心里也早就有了底。宋家没了尚书府的扶持，自会慢慢败落。谁知她这么一说，宋青平倒是激动起来：“是你干的！我就知道是你干的！！”

　　宋青平咬着牙，看她的目光恨不得把她撕碎：“是你向知府禀报的吧？只有你，只有你知道我们家那些生意！你羞辱我还不够，还带着知府抄了我们家！……我们宋家，原本还有几年喘息的机会，都被你这个贱人给毁了！”

　　“……？”

　　柳楚依紧皱起眉头。宋青平所言莫名其妙，但她也知道商家都重利忘义，宋家之前就坐大，没落后难免被人落井下石。想着他这几年过的艰难日子，她也不介意认了这个名头，轻轻敲着茶盏道：“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你……！”

　　“哦对了，”柳楚依托着腮，仿佛刚想起来的样子，“你之前说到的那个与你两情相悦，为了娶我不得不辜负的那个女孩子呢？”

　　柳楚依眨眨眼，看着他笑道：“没了我的阻碍，你们俩在一起了吗？”

　　“……！”宋青平愤怒地喘着气，几乎说不出话来。

　　柳楚依见他此样，大致也猜了出来，不仅轻笑出声：“看来宋公子的一往情深，倒是不能打动佳人呢。”

　　她心情畅快，喝了口清凉的茶水，估摸着黎钊也快从军中回来，便不想再过多耽搁：“说这么多也累了，我先走了。宋公子不必担心，一会儿修言就送宋公子回去。”

　　“回去？”宋青平道，“只怕到了你手里，我已经是又来无回了吧？”

　　“宋公子想多了，楚依怎是那样的人？再说……直接死了，岂不便宜了你？”柳楚依起身，淡淡道，“宋公子可是太子造反的得力下属，当面欺骗过皇帝的人……”

　　柳楚依低下身，在宋青平惊恐的眼里，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如此罪大恶极之人，不接受万民唾弃，在菜市口当众斩首，岂不委屈了你？”

　　不顾宋青平愤怒的吼叫，柳楚依唤了门外的守卫进来，将他塞上布条拖走。

　　当他不断挣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柳楚依才清楚地感觉到，上辈子的后悔，心痛，遗憾，惧意……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着自己清水中的倒影，一时间无念无想。

　　只是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黎钊的面容。

　　李修言迈进了院里时，看到的就是对着茶水发呆的柳楚依。他顿了顿，提高了声音，对柳楚依道：“大人，天色晚了，您要先回府吗？”

　　“不急，”柳楚依垂下眼，“郡守那边……怎么样了？”

　　李修言的动作明显一顿。良久，他才开口道：“已派人确认过了，计划很顺利。”

　　顺利。那就是郡守已经死了。

　　柳楚依闭了闭眼，跌坐回去。

　　方才面对宋青平时的轻松模样荡然无存。柳楚依托着额头，疲惫渐渐涌上心头。

　　反而是面前，刚失去父亲的李修言更加镇定，还不忘开口安慰柳楚依：“父亲起兵之日，便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此时是由父亲一时冲动而起，现在只……未牵连东南一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大人请不必自责。”

　　柳楚依沉默半晌：“那你的妹妹呢？”

　　“舍妹仍在山中调养，”李修言道，“死的只是一个西南渗进来的奸细，大人不必担心。”

　　“你是怎么将书信放进……算了，”柳楚依摇摇头，“我这问题答案也明显，你都可以在军中来去自如，那几道宫门自是挡不住你。”

　　“那拓写之人，也是属下的门客。他技艺精湛，自是不会被看出端倪，”李修言拱手道，“请大人放心。能为大人效力，是属下的福气。”

　　柳楚依抬眼看他。他不过弱冠的年纪，经历过这种种事情，仍是如此沉稳淡定。

　　只是他无论表现得多么云淡风轻，柳楚依心中的这道坎儿，也是无法迈过。

　　派去向柳尚书询问的人还没有回来。只是他回不回来，带回来的答案是还是不是，柳楚依心里，早已下了决心。

　　她抬起头，郑重地对李修言道：“楚依承蒙郡守大恩，定当完其遗愿，还郡守与陈大人的清名于天下。”

　　李修言手微微抖着，一揖到底：“属下代替家父，谢过大人。”

　　哪里是你该谢我，是我该谢你。

　　柳楚依默默叹口气。

　　这一仗胜了，胜得却太过惨烈。

　　胜得让她连庆祝的兴致，也一分没有。

　　柳楚依恹恹地回到了落脚的庭院。返回屋中之时，却见屋中灯火闪动，映在窗上的影子，依稀是黎钊的样子。

　　她快步进去，果然看见了案边坐着的黎钊。

　　烛光明灭，绕是黎钊那般冷峻的侧脸，也被染上些温柔的神色。

　　柳楚依有点郁闷地想，她前世会觉得宋青平惊为天人，大概是因为自幼长在深闺，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缘故。

　　若是早见了黎钊，自己哪还会有那种想法。

　　似是听到了她的动静，黎钊抬起头，自然地向她伸出手。

　　这么多天的相处，也让她习惯了去握住他伸出的手，然后被拉进他的怀里。

　　她轻轻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手指捉了一缕他散在前面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

　　也听着黎钊讲回京之事。

　　黎钊借口安顿东南军队之事，请回的日期也比原定的晚了几天。一方面是听了郡守的献计，暂时要避避风头；另一面是要观望观望朝堂动向，仔细想想接下来的打算。

　　太子一倒台，最受瞩目的就是他与二皇子。二皇子近年来云游四方，不见人影。朝中的目光自然会集中在刚刚立了大功，大胜归朝的他身上。

　　更别提西北和亲，他肯定更要占据中心。虽看起来风头无两，但也要比平日更加小心。

　　他心里想得细，但不舍得让柳楚依思虑过多，也是尽量简着说。但不久他却发现，即使这样简着，柳楚依也心不在焉的，只顾把弄着他的头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只得手上重了重，看着怀里的人因为腰间突增的力道而轻呼出声，玉石般的手指紧握着他的衣襟，柳眉微蹙，嗔怪地看向他。

　　黎钊本意是让她回神，但猝不及防与那水汪汪的眼睛对视，倒是让他心里躁动突升。只能强压下，硬撑着冷峻道：“想什么？这么出神。”

　　柳楚依眼睛眨了眨。老实道：“我在想，殿下为什么会长得那么好看？”

　　黎钊微微讶异。自小到大，从未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

　　他心里一动，再也抑不住心里的念头，手指抚向面前人通红的耳尖，轻轻凑过去，与她呼吸相闻。

　　他忽然笑了笑。轻声道：“大概……是为了讨你喜欢。”

　　……一定是病了，不然心脏怎么会跳得这么快？

　　柳楚依捂住心口，任那火热的大手抚过她的脸颊，捧在她的颈后。

　　她大概是很喜欢的。

　　要不怎么会在黎钊靠近再靠近的时候，乖顺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