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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New Adventur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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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
啪哒一声按掉疯狂作狂响的闹钟,程 北顾半眯着眼睛从被窝里爬起来,举头向窗外望去。天空灰暗,似有乌云贯顶。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自言自语。没有太阳的星期日,实在不适合早起。从枕头边上捡起一千一百度啤酒瓶底架上鼻梁,一只手解着睡衣扣子,一只手伸到地上捡起长裤。张大嘴打着哈欠的某人尽管不甚情愿,但反正已经和梦境告别,只好硬着头皮,于春寒中迎接崭新一天。
[这种日子,应该倒头困觉大做白日梦啊。]
但是,人生就是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
洗漱完毕后,慢悠悠地晃到厨房,阴暗角落里,小强惊闻人响,落荒而逃。踩着拖鞋趴哒叭哒晃到冰箱前,一手拉门一手托住眼镜低头看过去。一排鸡蛋,两桶果汁,以及三分之一盒昨天晚上吃剩的外卖。今天早上的裹腹行动,似乎需要进行计划拟定。
什么方案好呢,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要对得起经常和止痛药进行亲密接触的胃才行。
[煎蛋么。]
穿着皱巴巴衬衫的小男孩的下半身对着冰冰凉的电冰箱打了个冷颤,边抬起头来边想着,戳在下巴上的手指看起来就很犹豫不觉。放任可怜的胃孤独地抗议是不能行的,那家伙很相信器官自主这类垃圾言论,等一下又采取武力示威会很不好。毕竟这种事,牵连最深的还是自主神经。可是如果不煎蛋的话就只有到外面去吃,那也很麻烦啊。程 北顾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衣服皱巴巴地呀。]
不错,因为衣服是皱巴巴的,所以一定到换。很麻烦,也很冷。虽然如果现在换衣服的话,反正也是刚刚起床,钻回被窝里大概还有余温,可以把新衣服也捂热了。但是身上这件衬衫,如果穿到下午的话,折皱应该会自动被体温烘平罢。为了吃饭,还要把已经穿上的衬衣脱下来,那不就等于之前做了一件很无意义的事么。而且新衬衫早晚也会变皱,到时候又要两条一起洗熨,就又要多做一件本来可以不必要去做的事啊。
[这是很不好的,程 北顾同学。去看看油桶里有没有油罢。]
聪明的孩子当然要选择最适合的方法填饱肚子。而自认聪明的某人,自然没有道理选择让自己显得愚蠢并且多洗一条衬衫。合上冰箱门,转身来到油桶藏匿的壁橱前,抬起头来,好象有点高。掂起脚尖去拉橱门,上一次用油是什么时候了呢,因为是不常用的东西才会放在最顶层。程 北顾在心里回忆。两个月以前老爹去非洲之前,曾经做过很大一桌饯行饭,即使食物曾经摆满了整个饭桌,但是三升的油桶,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见底。
手探进去,像海底世界的小鱼晃来晃去,终于摸索到目标。塑料瓶子的表面,有令人不悦的滑腻感。为了把瓶子拽出来,他试图去抓住那油桶的把手,但是把手在很高的地方,以目前的身体长度,似乎不太容易。用手指抠住桶面凹陷的花纹,点点移动,似乎也只能在原地转圈。胳膊再伸长点,说不定可以摸到桶的后面罢。脚尖跟踮起来,下半身的负担加重,但是总算触摸到了渴望达到的地方。
[嘿嘿,抓到你啦。]
小男孩咧开嘴笑起来。酒窝之外,还有酒瓶盖下弯成月牙形状兴奋眼睛。油瓶再出来一点,就可以两手并用将之端出。另外一只爪子也扑上去时,渐渐从壁橱里展露头脚的油桶,已然信手可得。
凝神屏息,连拖个油瓶都可以这样集中注意力,会对换衣服的问题仔细思考,并加以分析,老师眼里认真的好学生,程 北顾同学。说是直线条也好,容易在异常地方投入精力的性格,也许浑然天成。
不过,这可能不完全是件好事。因为,对于注意力正高度集中的人来说,任何外界的干扰,一旦深入大脑皮层,都会显得特别讨厌,并且,极具破坏性罢?两手扒着油桶的程 北顾,由于也是这种人之一,所以,当位于客厅的电话铃以具有规律且不具美感的节奏响起时,不关中枢神经的事,出于身体构造对外界刺激的自然反应,他的小小的手,也就随便抖了那么一下;然后,某个又腻又滑的重油瓶,也就随便从壁橱的边缘,投入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尖叫一声,回天乏术。
油瓶坠毁,瓶内乘客全部羅难。巨灾过后,对着被冲力破坏的烂油桶低头默哀,神情痛苦。尽管目前肇事者眼里,无论是与大地亲吻后碎裂的眼镜,还是由于长时间不开火而保持了两个月无打扫记录的地板,都遭受到爱华牌天然豆油的洗礼,但他本人却很幸运地正好和油桶擦胸而过。无可奈何把朦胧的视线从满地豆油转移向客厅。逃过一劫的当事人完全没有欲望去想象,二楼右转第一间房间里,整齐折叠在衣柜抽屉底部,长期无人动用的34 B胸罩,其主人如果面临相同的情况,女性尊严将会遭受到何等毁灭性打击。他应该感觉庆幸么,程 北顾目前只想苦笑。
[真是悲哀,为什么不能挑个好点的时间呢。你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我心里也不好受啊。]
程 北顾觉得自己的脑门有点热,像发烧一样。他闭上眼睛,在警铃般不断作香的电话声中,经历了到一阵失神。但是他又很快摇摇头,把内心不悦的感觉驱散,告诉自己该多办干点正经事。睁眼时,他卷起裤腿,两三步奔到厨房门口,脱掉很恶的融化棉花糖状毛拖鞋,去接电话。
[你好。]
是妈妈。接到电话的乖儿子,拿着移动电话,跌跌撞撞冲向二楼卧室去找眼镜。
油没有了,看来只能出门吃了。这可不是他程 北顾的错,妈妈在不恰当的时候打了不恰当的电话,换衬衫也是迫不得已。一边这样想着,同时立马遗忘掉某件事,考虑等下该吃什么。亲子对话在三心两意之中顺利地展开了。某人甜滋滋的声音里有喜欢黏妈妈的小男孩特有的娇嗔语气。
[对不起嘛。昨天去图书馆看书,看着看着就忘记时间了,结果等到看完书出来开机,已经存了好多留言了。是的,姐姐要考试了嘛,都那么晚了不好意思打扰呀。而且夜里太不方便了,现在治安很不好呢。]
回到自己房间,先找到金丝眼镜戴上,再打开衣柜的抽屉。黑白二色的衬衫整齐地叠好了两摞,摆在眼前。从黑色的顶端拿起一件,再拉开下面的抽屉。同样是黑白二色,整齐叠好的裤子,从顶端拿起一条白色。现在身上穿的,是平时上课时穿的白衬衫,但是星期日如果有选择的话,穿和平时不一样的颜色应该比较好罢。尽管一年到头的装扮只有黑衣白裤和白衣黑裤两种,但是程 北顾同学认为,这种规律明确的与往不同,还是很有存在必要的。
[妈妈真讨厌!我好歹都这么大了,哪能像小小孩一样还要接送回家啊。再说,人家现在才是姐姐的男朋友而已,你就不怕万一人家被吓跑掉,姐姐嫁不出去么。干嘛啦,我说的哪里不对啦。哦,我知道了,妈妈心里想着姐姐嫁不出去才好呢,一辈子都是自己家的姑娘,真狡猾。]
拿了衣服就会想到,出门前还要洗澡,十分麻烦。不过刚刚没穿袜子,豆油都溅到脚面上了,就算想偷懒,也不行罢。把衣服夹在胳膊底下向楼下走去,即将到打浴室门口时就会意识到,一边洗澡一边讲电话是件很奇怪的事。而且如果被妈妈知道自己要出门,一定会半强迫地要求回家,那样就要必须要穿越整个城市,简直麻烦死了。昨天刚刚借到的那本书,还没有来得及读完。
罗斯安杰公主。尽管是以女性为主要对象的奇幻小说,但是和话多又爱填鸭喂食的妈妈相比,应该比较容易得到小男孩的认同。由于不爱回家而毫无愧疚之意地糊弄着关心儿子营养的妈妈,众人眼里的好孩子,程 北顾对扯谎这种事,信手拈来。
[是的,刚刚起床,还没有吃饭。马上就要出去吃了。不可以那样啊。我跟你说哦,昨天回家的时候因为太黑摔了一跤,把眼镜打了。就是我看书时常戴的那副啊。我爸给我的,你知道嘛。嗯,等下就去店里看看能不能修好。回家太远了,下次有时间罢。]
[是的。我要出门了。是的,晚上再给妈妈打电话好么。是的,妈妈再见。]
挂掉电话,顺手丢在沙发上。看着黑色的话桶在白色的垫子上弹起又落下,站在客厅里的程 北顾将目光放向身侧遍地流油的厨房。正如他在电话中所言,那副某年来自父亲的生日礼物,在这时候,其中一只镜片的碎片正孤独地躺在一片油泊之中。凄凉地尸体,配合着颜色恶劣的半透明物体,怎么看都很惨绝人寰。
程 北顾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讨厌过地心引力。
[程 北顾他爹,如果你当初不尽是要做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我现在也不会这么麻烦啊。]
歪着头叹了一口气,对于自己今天那尚为完全决定的时间浪费计划,已然有所预见的程 北顾同学,拎着衣服,尽管只是清晨,却步态疲乏地走向浴室。伴随着哼哼叽叽的跑调歌曲,从蓬蓬头喷洒而出的水声,在半分钟之后响了起来。很明显的是,逐渐被二氢化氧淋湿了身体的小孩,无论如何试图用愉快且不具美感的歌声,去驱散压抑的心情。从浴室玻璃门上看到的,模糊不清细弱剪影,和自其顶端重重垂下的大头,都不可能成为其目前行为的有利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