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的刺》孤寒星

2、琴仁 情人

　　在一片漫无边际的沙漠中，居然有一小片绿色。在这一小片绿色中，居然也有不少高大的树木。
　　在这些高大树木的掩映下，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庄院，这座不大不小的庄院竟然是用最少五百斤以上一块的巨石建造而成，只可惜，谁也不知道这些巨石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血鹰就坐在这座庄院的大门前。
　　血鹰怎么会来到这里，他怎么像坐在自己家门前一样？难道他本就住在这里？难道这本就是他的家？
　　——热浪已经退去，凉意开始袭来。
　　——天空已变成一块巨大的黑幕，黑幕上星光闪烁。
　　地上也有光——火光。不但有光，还有肉。
　　血鹰正在啃一块腿肉，肉香四溢。
　　有肉又岂会无酒，酒香也四溢。
　　——夜雾凄迷。
　　——夜凉如水。
　　但火边却是温暧的，温暖的火光映红了血鹰瘦削的脸，红得宛如羞涩的少女面对自己情人时的情景。
　　情人，血鹰是不是也有情人？如果有，血鹰是不是正在想着自己的情人？
　　情人——为什么有太多的人都会为情人而痴迷？
　　——因为情人而欢愉幸福。
　　——因为情人而悲伤痛苦。
　　血鹰属于哪一种呢？也许一种也不是，也许两者都是。
　　黑暗中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缓慢而沉重。
　　这是人的脚步声，而且这个人必定已非常疲惫，血鹰当然能够听得出来。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穿越百里的死亡沙漠来到这里的？
　　他来到这里是有意还是巧合？
　　血鹰手中的脚肉已尽，但火上还有一块，烤得正是恰到好处。
　　刚烤好的肉的香味总是更浓，血鹰咬下一块，油顺着他的嘴角流下，香气在夜空中弥漫。
　　“唉，为什么明知道有客人来了，却还是要在这最后一块肉上咬上一口呢？难道你不知道用吃过的东西招待客人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吗？”随着声音，一个看起来很落拓的书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到火堆边，走到血鹰的对面。
　　血鹰又咬下一块肉，嚼了嚼，吞了下去，才道：“我好像并没有说过我要招待你，也没有说过要把这块肉给你吃？”
　　落拓书生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我现在又累又饿吗？”
　　血鹰道：“这好像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落拓书生道：“有关系。”
　　血鹰道：“什么关系？”
　　落拓书生道：“这四周是不是荒无人迹的沙漠？”
　　血鹰道：“是。”
　　落拓书生道：“这方圆百里是不是只有这一小片绿洲？”
　　血鹰道：“是。”
　　落拓书生道：“你是不是这绿洲的主人？”
　　血鹰道：“是。”
　　落拓书生道：“这里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血鹰道：“不是，”
　　落拓书生道：“不是？”
　　血鹰道：“你难道不是人吗？”
　　落拓书生道：“我是指除我之外。”
　　血鹰道：“是。”
　　落拓书生道：“这就是了，也就是说，这方圆百里之内，只有这里有吃的。而此时此地，只有你和我。你现在看起来，显然已经吃饱喝足，而我却恰恰相反。”
　　血鹰道：“那又怎么样？”
　　落拓书生道：“如果你不把吃的给我，我必定会饿死。”
　　血鹰道：“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死去。”
　　落拓书生道：“当然，人都终将一死，我也不会例外。只是，如果我饿死在你面前，就算你现在无所谓，也必然有良心发现的一天。到那时，你必然会愧疚难安，良心每时每刻都将承受着煎熬。到时，你才会发现，真正的悲哀和痛苦其实只是来自于每时每刻良心的谴责。”
　　血鹰道：“如此说来，你是在为我好？”
　　落拓书生道：“你总算已明白。”
　　血鹰道：“你当然希望我现在就良心发现。”
　　落拓书生道：“你当然也不希望自己将来愧疚难安？”
　　血鹰道：“你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落拓书生道：“我说的话一向都有道理。”
　　血鹰望着手中的肉道：“既然这块肉能解除我的烦恼，我又何必为了这块肉自寻烦恼呢？”说完，将手中的肉丢给落拓书生。随即起身走入院内，不一会儿，血鹰又出现在院门口，手中提着两坛酒。
　　走近火堆，递一坛落拓书生道：“有肉无酒，是一件很煞风景的事。肉都给你了，我也不在乎再给你一坛酒。”
　　落拓书生拍开封泥，深深吸了一下酒气，然后举起酒坛，仰头喝下一大半，然后道：“你果然是一个妙人，酒也是好酒。”
　　血鹰道：“酒是好酒，但人却不是妙人。”
　　落拓书生道：“不是？”
　　血鹰道：“不是。”
　　落拓书生道：“不是妙人，那是什么人？”
　　血鹰道：“是琴仁。”
　　落拓书生道：“情人，谁是谁的情人，是我是你的情人，还是你是我的情人？”
　　血鹰道：“都不是。”
　　落拓书生道：“都不是？”
　　血鹰道：“都不是，因为你就是琴仁，你就是江南‘情人满天下，知己无一人’的风流书生琴仁。”
　　落拓书生的脸色变了变道：“你知道我？”
　　血鹰道：“我还知道要让纵情天下的琴仁来到这荒寂苦寒的沙漠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
　　琴仁道：“除非什么？”
　　血鹰道：“除非是琴仁的情人已变成琴仁的仇人，并且这情人非但已变成你的仇人，她简直恨不得吸干你的血，吃光你的肉，还有……”
　　琴仁道：“还有什么？”
　　血鹰道：“还有就是她非常可怕，否则，又怎会让不可一日无情人的琴仁从花红柳绿、莺歌燕舞的江南跑来这凄寒荒芜的地方来？”
　　琴仁的神情一下子黯淡，将坛中的酒一口气饮光才道：“你错了。”
　　血鹰道：“我错了？”
　　琴仁道：“不错，你错了。她非但不可怕，相反，她美丽温柔，我来到这里，绝不是因为害怕她，而是因为……”
　　琴仁没有说下去，血鹰也没有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向别人道的秘密。窥探别人的隐私和秘密有时就像是窥探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沐浴一样无耻下流，一样为人所不耻。
　　这道理血鹰当然明白，所以他喝完坛中的酒便道：“如果你还不想睡，后院的柴房有柴。如果想睡的话，这庭院中共有二十八间房，其中有二十间里面有床，相信你很容易就能找到有床的房间的。”
　　星更亮，因为夜更深，寒气也更重。
　　琴仁已在东院内找到了一间有床的房间，他的人已躺在床上，只是不知道他的人是否已经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