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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等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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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鹰就扑在这万里黄沙中的一个就快干渴的小水滩边。
除了血鹰外,水滩边上还扑着十七八个人,死人。从这些死人的姿式和情态来看,他们死前是如何的想喝上一口水,那怕是润润嘴也行。只可惜,他们永远也喝不到水了,因为死人是不会喝水的。
水虽然有些浑浊,但在这滴水滴金的沙漠中,决对比一堆金子还要诱惑人,尤其是对一个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喝过一滴水的人来说,但天下似乎有太多的事都不是能以常理推论的。
血鹰的身上最少有八十道伤口,他的眼睛充满血丝,他的嘴唇也干起了大个大个的裂口。
他已经严重的脱水。
他已经因严重的脱水而虚脱。
水就在他眼前。
他就在水边。
他的嘴就在水面上,他只要张开嘴就可以喝到水。
他只要喝上几口,他甚至马上就可以站起来。
只要血鹰站着,他就是睥睨这万里黄沙的铁血雄鹰。
只要血鹰站着,就会成为这万里黄沙中那些鼠辈宵小的噩梦。
但他似乎拒绝喝水,瘦削僵木的脸上,深陷的双目充满了孤寂与悲哀、痛苦与绝望。
这真是血鹰吗?
不错,这就是那曾经风云天下,驰骋武林的铁血雄鹰。
可这铮铮的铁血汉子怎么变成眼前这个绝望而等死的人呢?没有人知道。
天下如果还有人知道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他自己。
那现在还有什么能让他恢复对生命的欲望呢?也只有他自己。
一个人如果要是没有了生存下去的欲望,任何人都救不了他。相反,一个人如果要是对生命有一种渴求,就算是死神也要退避三舍!
血鹰现在还会不会恢复对生命的渴望?
十几只沙漠秃鹫嗅到了死亡的气味,飞到血鹰上方的天空盘旋。
不久,三只秃鹫俯冲下来,它个选择中的对象刚好是血鹰。
秃鹫俯而下时带来的凛冽风声在血鹰的耳中依然清晰,他所有的感官都非常正常,并没有因为饥渴和伤痛而有丝毫的减退。
血鹰依然一动不动的扑在那儿。他难道真的想死?他难道真的愿意死在一些扁毛畜生的嘴下?
转瞬之间,这三只秃鹫离血鹰已只有三尺。
血鹰如果任由这些秃鹫啄食,片该之间,他就可以离开这个纷乱繁杂、浊浪滔天的滚滚红尘。
只要离开这个浊世红尘,就什么也没有了——生命没有了、死也没有了、快乐没有了、痛苦没有了、孤独寂寞也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什么也没有了,岂非就回归到了寂静空虚的真本?回归到寂静空虚的真本,岂非一切都得到了解脱?
——死,其实并不可怕,双眼一闭,就什么都可以得到解脱。
血鹰是不是也在等待这解脱的一刻?
三只秃鹫的嘴已经张开,它们已准备饕餮大餐一顿。
秃鹫本是腐食动物,周围全是死人,它们不吃,却反而冲向活着的血鹰。
或许,一切早已在冥冥之中就已注定——
血鹰当然知道在沙漠中生存的秃鹫有着极强的生命力,一只飞禽都能为了生存而顽强奋斗,血鹰呢?
人生本就不是完整而美好的,一个人的生命之中本就有太多的不如意、太多的无可奈何的悲哀和痛苦。
一个人活在世上,势必有一些自己不愿看到,也不愿意发生的事降临到自己身上,但却谁也无法避免。造化之弄人,命运之安排,无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英雄豪杰都是无可奈何的。
既然无可奈何,何不坦然面对?
既然可以活着,为何不好好活着?
没有撕裂的鸣叫,三只秃鹫已滚落一旁,头已被洞穿。
血鹰的嘴浸入水中,然后就看见他的喉结上下不停的移动。等他抬起头,翻过身子,干裂的嘴唇已经湿润,眼中的血丝似乎也退去了不少。
天上其余的秃鹫似乎早在它们同类走入死亡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前眼的这顿美餐已变成它们的噩梦,所以早已散去。
望着周围这些尸体,血鹰的脸上竟然浮上一丝笑意。
一个刚才还在等死的人转瞬之间就不想死了,居然还会笑?
是的,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佛祖当年不也是在转瞬之间顿悟成佛的吗?
佛祖虽然高高在上,在成佛之前不也是同血鹰一样吗?
佛祖顿悟成佛是心灵的一次净化和转换,血鹰的从等死到选择生存不也一样吗?
不管怎么样,血鹰已决定活下去了。
一个人只要还有活下去的勇气,无论要面对什么,他也同样有勇气去面对了——无论多深远的孤独寂寞、无论多深远的悲伤痛苦。
一个人从想死到选择生存,岂非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但无论多不容易,血鹰都挺过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