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世未笙》闵与二丫

4、如此耍把式

　　他双腿盘膝而坐，将古琴置于膝头摆平。现场很安静，大部分人都已经交了作品出了考场，不过试场门没关，外面人头攒动，纷纷被那个素色的背影所吸引。
　　那张琴，似被光阴疏离了很多年，它现在是静的，有种遗落的冷艳和端雅。它是残缺的，它的上一任主人没有想过修补他，让它蒙了尘。夏佾笙为它续上一弦，伸手拂开尘沫，起手式，奏出一音。紧接着，古琴似以天地为音，奏的宁静悠远，奏的旷远深长，奏的旖旎多情。《琴史》中说：“昔圣人之做琴也，天地万物之声皆在乎其中矣。”其实夏佾笙此刻手有些抖，因为他感受到了经年未弹的琴弦有些老化，音调听得不真切。他还是选择闭了眼，回想自己的家，回想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回想阿娘手把手教自己弹奏乐谱的模样。阿娘说，要想奏出好听的琴音，抚琴者必要将万千心事揉入弦中，在弦音中和平泰然，体会将它认作知己的真心。
　　他忆着过往，曲也不知不觉毕了。待他从情绪中回神，发现很多人都在看自己。“完了完了，我刚才一定弹岔了。”夏佾笙慌忙的把古琴放置一旁，又迅速地把金丝抽回锦囊放入口袋，颇为沮丧的站起来打算把古琴交回考官后立马走人。“小兄弟，”考官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弹琴的模样我瞧着很眼熟，想问..算了，你快出去吧，时辰到了。”夏憨憨有点摸不着头脑，匆匆拜了一礼就趋步离开了。门外，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很多人都目睹了刚才弹琴的一幕，褒贬不一。有人说琴音听得舒服，有人说技法还是过于稚嫩怕只是图个新鲜罢了，也有人说他故意待到最后一个开始表演明显是想出风头。“可是，你们知道那琴只有四根弦吗？”“你怎么知道？”“我刚刚交作品的时候听到主考官说了，断了一根还能奏完一曲，我觉得很了不起啊。”“是吗？可为啥我觉得他弹得时候有一个音调格外清脆呢。”“这谁清楚...”

　　门内

　　李秀开始对作品一一做点评，叫了随行的丁儿做登记。“零零捌，作品是为他自己肖像的糖人，技法不错，可是这是来哄小孩儿的把戏，宫中不需要，不合格。”“零柒伍，作品木雕，技艺精湛，有自己的想法，不过不缺匠人，待定。”紧接着走到麻婶做的面前，色泽还是很漂亮，很诱人，而且没有泡的发胀，李秀觉得可以找一个做面食的去“食肴苑”，唯一让他有点难过的是，他很想尝一尝，可是面里有香菜！他就随手赏给了丁儿。一串下来，人数控制的也在三十左右。还有这最后的，夏佾笙弹奏的一曲。“琴与万物相通，我从他的琴音中听到了不算很成熟的技法，不过也许和琴的品质不太好有关。尽管如此，我也是从里面听出了感情。他的母亲，应该是当年有名的才女林婉玲，所以弹琴的模样我才瞧着眼熟。这样的孩子，撑到最后可能混个乐师当当吧。”李秀拿起汇总本找到夏佾笙的名字打算写上“合格”，突然发现这孩子还有一门“兵部”，那儿可是要上战场打仗的啊，一个奏乐的孩子，如何上得了战场？

　　今天上午的一门结束了，夏佾笙有些无聊，在下午的时候他就去逛逛别的会场。比起相对轻松地“工师”，别的地方想要脱颖而出可不那么容易。“商卿”，是要精通各种算术章法，懂得为官为商之道，要头脑灵活。因为等你进了中央，与他国贸易往来，如何卖出本国货物如何计算财务，都是很重要的。只见“商卿”的会场上，算盘声叭叭作响，笔墨在宣纸上龙飞凤舞的记录着。一道有一道曾经出现在历史上的贸易难题需要他们去解开，现场好不激烈。夏佾笙庆幸自己没有脑子一抽勾画了这个选项，不然怎么丢人都不知道，同时他也好羡慕这些头脑灵活的人，自己要是有他们一半儿就好了。“淑文”的现场分外安静，夏佾笙等没有参加的人被阻隔在重重栅栏外。也对，很多人就靠着手头的一支笔创造不一样的路了。“淑文”是考试总时长最长的，三天均有内容要考，分为三个板块最后计算总和。夏佾笙表示自己也不适合这种死板的考试。逛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走回客栈了。

　　很快的，今天一天时间就过去了。夏佾笙到现在还是一点底都没有，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弹得毫不出彩，再要是被他们知道这是他娘教的，可不得丢了面子。不过他有些小期待，说不准自己就上了呢？可是进了之后万一又一不小心进了殿试...他又回想起之前在茶水铺里别人对他的评价，吓得又把脖子缩了一缩。罢了罢了，以他的水平肯定走不到那一步的。想着想着就用被子蒙住头，睡到天亮再说。
　　第二日，又是来到那个朱漆门，拿出科会证通过了门口官员的检查后赶忙进门去找“兵部”的试会场。讲实话他还是有点发怵，因为真的要舞刀弄棒硬碰硬的话，他的武器可不允许做这么过分的事情。
　　顺着指引走进门后，果然，他看到很多身形有两个他那么大的汉子正耍着把式，像是在做热身。夏佾笙也看到了熟面孔，毕近夏途峰之前在朝中当过武官，时常会有好友携家眷来拜访 。他看到了当今参将的儿子，武副将的一双儿女。在他们眼中，夏佾笙是个扶不上墙的东西，明明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大将，他却一点基因没有遗传到，甚至只会一些女儿家的弹弹奏奏。所以这会儿，他们也有眼尖的看到了夏佾笙在人群中，眼里尽是嘲讽与不屑，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一会儿主考官就来主持规则，这一回的规则没有了上一次的大跌眼镜，倒是中规中矩了不少。分组，两两对决，赢了进复试。所有人将各自的考号写在一张纸上，抽签决定。当然，如果多出一人，那么这个人就要随即匹配一队，三人之间角逐出一人，更为残酷。很多人在投放签子的时候悄悄打量夏佾笙，并且都希望和他一组，因为看上去胜率最大。夏憨憨本人倒是轻松得很，可他又怕挨打，所以他的作战计划就是，躲，以不变应万变。
　　总共零零散散分了三十余组，多出一人不过不是夏佾笙，多出的一人也被分配到别组去了。夏佾笙还挺开心，省了很多麻烦。和夏佾笙一队的，好巧不巧是个熟人。参将的儿子，容逸。容逸都懒得抬去看夏佾笙，脑内已经做好了打赢进了复试的美梦。

　　巳时，比试开始，他们这一组的次号是壹玖。擂台很大，他们可以看清台上发生的种种。夏佾笙不看不知道，一看倒吸凉气。不愧是来这里参加“兵部”的，一个个都血气方刚，兵器碰撞，大喝大喊震耳欲聋，不慎打伤见血更是常事。而且他还发现一个严重的事情，身边大部分都穿的很简洁，外裤扎进长靴，精简干练的上装。不像他，还是一袭长衣飘飘然。这也不能怪他，他一直一来就是那样一副打扮，看着怪好看的呢。
　　本以为打上一局会耗时很长，其实不会。若是真的实力上有差距，硬撑不会很久，不到半刻钟基本可以分个高下，主考官就会击锣叫停。偶尔有一组，那是一个难舍难分，不相上下，现场是一片叫好声，最终还是被迫喊停，二人皆可进入复试。那个三人一组的特殊组别也是很精彩，他们选择对规则稍作修改，要是额外多出的一人能一次性打败二人直接拱手退位。只见那额外多出一人丝毫不畏惧，使用暗器这种绝活用得分外精彩，直接拿下二人，赢得满堂喝彩。

　　“下一组，壹玖”“走吧，待会儿挨打的时候别哭啊。”容逸瞥了一眼夏佾笙直接一步跃上擂台，夏佾笙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等了那么多组实在是有些累，他就坐了一会儿。看着容逸一步上台，他偏偏选择慢慢从台阶走。在场其余人忍不住哄笑，这两个看着差距也太大了吧。“现在，开始！”待到夏佾笙站定，主考官敲锣宣布开始。
　　“嗬！”容逸不给夏佾笙反应机会挽了一个剑花就是刺向对方，夏佾笙坚持自己的作战策略，躲。看着剑光朝自己奔来，双手撑地往后就是一个空翻，惊险躲过。容逸穷追不舍，又是刺上一剑，夏佾笙又是侧身躲开。
　　“这小孩的武器呢？”“光躲有什么用，对招啊。”台下有人开始发牢骚，也有人认得容逸是参将之子，打了包票必定是他赢。

　　台上的容逸开始得意，这家伙连称手的武器都没有，赤手空拳我还赢不了？此时的夏佾笙已经有些累，防守的一点优势没有，而且..他摊开放在肩上的掌心，有鲜血凝在上面，这是前面他有些恍惚时不慎被伤到了左肩，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夏佾笙咬咬牙，罢了，总比一直挨打要好。对面的容逸见夏佾笙不再动作，眼神示意主考官可以击锣了，主考官也觉得没必要再比下去，打算敲下时，看到有一抹影子晃了过去。容逸正在放松警惕，突然看到素色的衣袍飞窜到了身边，摇晃的衣摆惊得他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正要举剑发现剑上有了裂痕。“看我，我人在这儿。”夏佾笙挑衅的笑了一下，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不等容逸举剑刺他，又是一个回旋绕到他身后。本该是累赘的衣袍此刻却挡住了容逸的视线，“啊，你胆敢...”耍我二字一下子哽在喉间，因为他感受到，有一根丝线抵在他的脖子上，微微一动就沁出了血丝。“别动。”夏佾笙绕在他身后禁锢住他的行动，与之前的样子判若两人，“我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卡进去。
　　”
　　容逸一下子慌了，他决定等他下了场就要和父亲说，这人，使诈！

　　“此局，结束！”主考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觉得甚是出人意料。厚积薄发，这小子不简单。底下的看客也有喝彩的，也有鄙夷的，说他机灵，也有说他耍小聪明。夏佾笙悄悄收回金丝，松开了容逸，颇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抱歉。”夏憨憨刚才一下子激动了一点，他其实很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人家割喉了。可是没办法啊，他不也被刺了一剑吗，不想被打就有点过激了。
　　“哼，你赢都赢了道什么歉。”容逸摸着自己受伤的脖子有些不甘心。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和父亲说这种小事指不准还要笑话他。

　　“那，我先走了。”夏憨憨捂着肩膀挤开人群先溜一步。还好，他平常在竹林刚刚练习的时候也没少受伤，就是第一次被剑刺到，感觉还是有那么点疼。没有急着回客栈，他想在附近找有没有可以医治的地方。下一秒...
　　“那个，我可以坐在这里吗？”“随便..等等，”夏佾笙觉着好耳熟，一看，好嘛，那个人畜无害的小子。“哟，真巧。”少年又是呆萌的笑。“.....”夏佾笙表示不能再吃这一套了。“哎，你是刚刚参加了科会吗？我看你都受伤了。”少年面露怜惜之色。“嗯...”夏佾笙这会儿确实需要找地方医治，怎么恰恰好这个家伙出现了，他不会是有意在这片附近溜达找谁需要跌打损伤药的吧？“需要我帮忙吗？我这有很好的草药，治疗你这种剑伤效果很好的。”少年热情地推销。“嗯..算了，你帮我看看吧。”夏佾笙表示反正他现在也找不到别的地方医治，有送上门来的倒也方便。“好的呢，这边收您20铜板。”“你能先帮我看了伤在收费吗兄弟？？”

---

作者有话要说：　　临渉君王在下一章又要露面辽！
两个人朝堂之上正面交锋
有点小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