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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第一百三十五章 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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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盯了安泽很久,嘴唇动了又动。
她的确有事情要说,可是现在非常挣扎。
那目光快要剜上安泽几刀了。
安可倒是仍然瘫着脸。
每次他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哪知道安泽次次都能刷新下限。
他一面觉得震惊,一面又觉得是常规操作,现在进入了一种非常玄妙的纠结中。
而安泽并没有什么自觉,一脸无辜地看着魔女,就差在脸上写“你怎么还不开始”了。
魔女深吸了几口气,等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她开口说到:
“我的确是有事情要告诉你——”
只是语气还有那么点咬牙切齿。
“——你知道,你会死吗?”
魔女看着安泽,这么报复性地抛下炸弹。
——只是这听起来倒像是什么恐吓。
安可皱起了眉,看着魔女的目光充满戒备。
安泽倒是愣了愣,他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话——他也很久没听见过这种话了。
所以,他还没反应过来,有些迷茫地问到:
“……人不是都会死吗?”
——?
——你本质是杠精吗?!
魔女气不打一处来。
眼前这家伙明显知道这和她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她咬牙切齿地解释清楚:
“我是说,你知道,你在不久后就会死吗!”
——这话听起来更是恐吓加威胁了!
安可拧起眉,不善地看向魔女:
“就凭你们吗?”
“哈?”魔女这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语言交流上有什么障碍了。
她末梢的头发更红了。
安泽拍了拍安可肩膀,平静地看向魔女,问到:
“这是死亡宣言……还是预言?”
“是预言。”魔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猩红的笑容,目光紧紧锁定在安泽身上。
她知道,死亡的预言可是会比直面刺来的刀刃更加可怕,因为它一直悬挂在头顶,让人在步步临近死亡中绝望崩溃。
——她非常好奇,眼前这家伙在面对死亡的倒计时时会露出怎样表情。
“哦。”然而安泽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魔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盯了安泽许久,像是在辨认这人是不是用平静在伪装内心的慌张——然后她失败了。
因为安泽一脸莫名其妙地回视她。
魔女不甘心地说到:
“就一个‘哦‘?!你不想说这别的吗?”
安泽更加莫名其妙,但在魔女快要吃人的目光下,还是想了想,犹犹豫豫地开口:
“哦,知道了,谢谢?”
——?
魔女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那边的安可一脸悲悯地看着她,目光中写着——“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魔女深吸了口气。
“啊……我还以为你是觉得我就说个‘哦‘字不太礼貌……”
安泽挠了挠头,似乎现在才反应过来。
——见鬼的你什么时候礼貌过吗?!
魔女本来绕着头发的手指一抖,不小心扯下了好几根头。
她的狰狞和心痛混杂出一副奇怪的表情。
“如果你是问我对这个‘死亡预言‘的感受的话……”安泽顿了顿,“我没什么想法。”
他摊了摊手,这么说着。
“不同的人在听见‘死亡预言‘后都会有不同的反应。有的人为之惶恐不安,极力避免,费尽全力避开和预言中有关的任何东西,每日计算着时间,看着死亡的倒计时;而有的人在听见‘死亡预言‘时格外兴奋,他把预言当成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安可疑惑地问到。
“你可以把预言反过来想。”安泽看了他一眼说着,“预言中说定你会在某个时刻死,那么你就可以认为,在那个时刻到来前,你怎样都不会死。所以,这种人会更加激进,也更加勇猛,他们会抓紧一切时间尝试自己之前不敢做的,增加力量,丰富羽翼,来试着在时刻到临时与死亡搏斗。”
“……那如果他们死在了预言的时刻之前呢?”安可问到。
“那就说明这个预言是假的。”安泽耸了耸肩,“虚假的预言,也不足以让人畏惧。”
“所以……你是说,你是第二种人?”魔女皱着眉总结到,“你第二种的做法也算是聪明,你大可放手一搏试……”
魔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泽打断了。
安泽摇了摇头,说到:
“说错了。我不是第一种人,也不是第二种人。在这两种之外,还有一种。”
“你……”魔女愣了愣。
“我不喜欢像第一种一样为之惶恐不安,也不喜欢像第二种一样把‘死亡预言‘当做劲敌。”安泽淡淡地说着,“我不会把它当做什么特别的事,我的日常和行动也不会为之有什么影响,我只会继续我的节奏。”
他轻笑了一声:
“这种‘死亡预言‘其实蛮有意思。但是你越在意它,它就会越在意你。”
魔女拧起眉:
“你不相信这个预言?但是小小姐的预言是绝对的,你真的会死。”
安泽叹了口气:
“你都说命运是绝对的了,之前做什么似乎都是无用功。那既然它要来。我也就只需要在它来临的时候,站在它面前,面对它而已。”
魔女没有说话,她觉得眼前这家伙说的似乎有道理,但又似乎没道理,这一套一套地绕来绕去比真正的预言家说话还要麻烦。
安泽眨了眨眼睛,看着魔女问到: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这家伙一副“就这?”的表情。
魔女的拳头又痒了。
她深吸了口气,没好气地说到:
“是啊,就这!要不是小小姐好心,非要让我来提醒你,我才不会见你这种家伙给自己找罪受!”
“提醒?”安泽继续问到,“她还说了什么吗?”
“她说,你想要避免这个死亡的预言的话,她其实有办法。”魔女说着,“但是这个办法不是百分百有效,只能增加避开死亡预言的可能性——”
安泽挑了挑眉:
“比如说?”
“比如说,从现在开始,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不要再理会任何事,安安心心第呆上几年。”魔女这么说着。
安泽的神情渐渐冷淡了下来,他没有说话。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魔女看着他,说着,“以你的手段,应该也猜到了我们是谁。”
安泽轻笑了一声:
“这是警告?”
“不是。”魔女摇了摇头,“你的存在也只有小小姐注意到了,但是她并没有告诉除我以外任何人。”
——甚至是……都不知道……
这句话魔女没有说出来,但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
“我以为……你对你的组织应该非常忠心……”安泽挑了挑眉。
“忠诚的是信念,而非对个人的信仰。”魔女这么说着,犹豫地开口,“况且……我更喜欢小小姐。”
安泽看了她好一会,最终叹了口气:
“好吧,你们组织的情况我不了解,老实讲我也没查到什么,你们隐藏太深了。”
“现在我们好好来讲讲道理吧。”安泽往通道的墙上一靠,看着魔女,这么说着。
魔女看见他这个动作,心中就涌出一阵不安。
“你说说,你们为什么要针对我这个平凡可怜无辜的普通学生。”那家伙睁着一双死鱼眼说到。
魔女噎住了,不敢置信第抬头看着安泽。
她现在心情非常复杂,就像刚刚才和别人开诚布公,心照不宣地扯下马甲聊天,然后这人套用了些信息——转眼戴回马甲,一脸无辜“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的模样。
而这人还继续这么说着:
“我自问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
安可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安泽轻咳了一声:
“至少做的事不可能引起这些关注……”
他的目光停在魔女身上:
“老实讲的话,‘末日黄昏‘还好说,‘苍色之翼‘不太确定,保守估计的话也就这两个组织里面会有人稍微对我感兴趣……而且我能确定,也就这么两三个人。‘朝圣者’不可能。你们组织就算知道我在后面调查——也不太可能特别注意我。势力之间的事每天都会把人搞得焦头烂额的,谁闲的无聊去关注一个卡纳图学校的在校学生?”
安泽耸了耸肩,这么说着,脸上写着——“怕不是吃饱了撑的?”
安可微微皱了皱眉,看了安泽一眼。
他有很多不明白,却也没有问出声。
魔女也是皱着眉,看着安泽,手指烦躁地绕着头发。
“所以——你说的那位小小姐,为什么在这么千万人中,独独关注了我?”
安泽这么问到,就差直接摆出一副“我怕不是天选之子”的模样了。
魔女深吸了口气。
她知道这家伙在激她,可拳头依然忍不住发痒,还特别想糊这家伙脸上。
她胸口的那股怒气翻滚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忍着憋了回去。
“你相信预言吗?”魔女抬头看向安泽。
安泽挑了挑眉:
“我以为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话题了。”
魔女不置可否:
“如果我说是神明的指引——你会信吗?”
“神明……?”安泽轻笑了一声。
魔女叹了口气,她盯着安泽,犹豫了半晌,开口说到:
“其实,告诉你也无所谓……如果你执意继续卷入这片漩涡的话,也迟早会知道的。”
她的目光扫过安泽,也淡淡扫过安泽身后的安可:
“……你也是。”
“命运的涡流,无人可以避免。”
安可没有说话。
“我们信仰的神明,是那位创造一切的神。”魔女平静地说着,“祂仁慈,善良,伟大,创造了整个世界,也一直守护着这个世界。”
“而人类越来越胡作非为——对其他生物,甚至是对自己种族。”
“当污秽与罪恶遍布世界,谎言与欺骗习以为常,虔诚与祈祷不复存在。神明流下了眼泪。祂决定抛弃这个世界——但是,神明的离开会导致整个世界的毁灭。”
“可祂仍然是仁慈且伟大的,祂在离开前,给予这个世界最后一次机会……”
魔女抬头,直视着安泽他们,一字一顿地说着:
“那就是‘末日‘。”
安泽的脸色淡了下来,他没有说话。
“你们不好奇‘末日‘为何在后面被称为‘阿萨尔灾难日‘吗?”
魔女继续讲着:
“‘阿萨尔’便是我们一直以来对神明的尊称。而以其为‘末日’命名,一是为了以此为戒,警惕自我,二是为了牢记我们犯下的过错,以此赎罪。”
“不管怎样,‘末日‘都是神明最后给与的警戒。它洗涤掉低劣的而弱小的存在。更能适应改变的人才能存活。而若之后,人类仍然活在尔虞我诈中,不断破坏的话,真正的浩劫将会到达。”
魔女把左手放在胸口,目光坦然而坚定:
“而我等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整个世界。”
安泽盯了她好一会,轻笑出声。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心情去辩论什么——就算他觉得这个故事离谱得无聊,就算他觉得这些家伙的所作所为和言辞并不一致……
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因为他从魔女的眼中看出了坚定,看出了诚恳——更可怕的是,他看见了信仰。
信仰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它诱使着人前仆后继,不惜为此付出性命,不惜为此舍去一切。
或许是他从来是个无信仰者,或许是他们这些鬣狗在血液中挣扎过满地伤痕,他们只有信任,而不会有什么信仰——即使知道信仰这东西会让一些人变得空前强大。
但信仰这东西也会让一个熟悉的人变得完全陌生。
所以,安泽是没有信仰的。
即使他看见过无数这样的目光,即使他到现在都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好是坏。
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眼前的魔女是个麻烦。
——永远不要和这些深信不疑的家伙辩论。
这是他总结出来的规律。
所以安泽只是笑了笑。
他继续问到: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