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人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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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杨镇，一季凉风天恨高。
这个曾经遭到战火涂炭的边境小镇，在军队离去后，又渐渐有了人烟。由于它依旧占据各国往来通商的交通枢要，因而，很快又有人在这里建起了驿站，茶铺，到客栈，酒家，乃至寻花问柳之所。十六年过去，竟又几乎有了往昔的规模，让人几乎忘却当年恐怖的一支铁骑，踏破黄土，把这里烧成一片精光。
当年在白杨镇的人，已经随着最后的一场大火，无声地消逝在尘埃中。后来搬到白杨镇定居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那么可怕的战事。只有邻近村落的一些幸存者，对那支宛如地狱修罗的银色军队留有残存的可怖印象。
白杨镇唯一一家茶楼里，说话交谈的声音不断。从各地而来的商贾们，都趁着这歇脚的机会，彼此交换一些四处经商所见的趣闻。纵是萍水相逢，倒也谈得和畅。
只有角落的桌子，只形单影只地坐着一个人，安静地喝着茶，与其他人的闹腾截然相反，就像刻意划出了一隅的格格不入。
“客官，刚从远地儿来吧！赶紧来喝杯茶，歇个脚吧！”小二扬声高叫，一边忙着收拾其他人桌上的东西，一边不忘招呼刚进门的人。
进来的是一名青年和一名少年，看起来像是兄弟模样。那青年环视一周，茶楼里已坐得满满的，只看到角落一张桌子只有一人坐着。那男子身材修长纤细，简单束起的长发如黑缎一般，若不是身着男装，从背后看几乎要以为是位姑娘。
他不多想，带着那名少年走了过去，对背对着他们坐在那里的人客气地问：“这位兄台，不知是否介意咱兄弟俩搭个桌？”
“介意。”那人头也不回，只有冷冷的两个字，如冰块一般毫不留情地砸到青年脸上。
那青年一愕，像是没有预料到会遭到这么冷漠的回应。在白杨镇落脚的多是客商，秉承着商人天性，待人就算不热情也总归是客气的，这人实在……太过无礼。
趁着青年还没开口，店小二已反应极快地窜过来，躬身赔笑道：“两位公子，这边刚好清出来一张空桌，请上座！”
青年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到隔壁的空桌上坐下后，才发觉弟弟站在原地，有意无意地多看了那个无礼男人的背影两眼。
“初弟，怎么了？”青年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大哥。”那名少年淡淡地回话，移步到兄长身旁坐下。
“不好意思啊，两位公子。那边那位公子性情有些奇怪，不喜与人接近，你们有怪莫怪。”店小二压低音量，小心翼翼地搓着手赔笑。
“没事，出来行走的，什么人没见过？”青年挥挥手，表示自己的大度。
倒是那名唤“初弟”的少年，问了一句：“他一直是这样一个人？”
他的问话让青年略显惊奇地抬了抬眉梢，他这弟弟，是兄弟姐妹中最小的，却也是最聪明的。才五岁的时候就能背出崎月最年轻的状元爷萧晚当年的成名文章《论帝政与臣纲》，让家中长辈大为惊奇，直呼宋家出了个神童，文采堪比当年萧晚！
想当年，名臣萧晚也传闻是五岁能诗七岁能赋哪！及后考取功名，为崎月屡立战功，至今他的事迹仍为崎月国人津津乐道。可惜天妒英才，十四年前，峻隆叛臣离歌背弃崎月国主的看重与名族萧家的栽培，竟通敌叛国，趁着皇上册妃大典，竟从天牢逃出，不但挟持了新册封的皇贵妃为人质，更对义兄萧晚狠下毒手。虽然最后离歌也伏法受诛，但皇贵妃与萧晚也在那夜被害，其萧立被好心收养的义子背叛，失去了唯一的亲生子，伤痛下辞去宰相之职。
崎月一时间失去了三名肱骨大臣，几乎足以动摇国本。幸而之前离歌率兵平定了周边国家的动乱，各国兵力元气大伤，才未能借此机会对崎月进行攻打。否则，崎月危殆。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父辈告知的。萧晚遇害那年他尚年幼，而初弟更是后来才出生的，所以，也有些叔伯谈笑间总道初弟说不定就是再世萧晚。
不过，不管是不是，有这么个聪明的弟弟，为人兄长的总是自豪的。
只是，聪明的孩子向来早熟得很，他的初弟就是这样，小小年纪就少年老成，与他唇红齿白的可爱模样一点不相符。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淡定得像天塌下来都没事一般，也极少会碰到会勾起他兴趣的事情。如今，他竟主动询问，这可是大大的怪事了。
那小二自然不知道青年的惊异，答道：“那位公子约莫是三个月前到咱们镇子里来的，说是打听一男一女。他也不知道打哪听说他想找的人留信说会在这等他，就每天都来报到了。”
难得有人那么专注地听他说话，小二像是说上瘾似的知无不言：“他来了也不说话也不与人打交道还不喜人靠近，每天就安静地坐在那个位置喝上一整天的茶。不过要我说啊，他是不会等到他要找的人啦！”
“怎么说？”少年在兄长愈发讶异的目光中又追问了一句。
“按照那位公子的形容，他要找那两人可是有天人之姿呢！可他又说该是三十来岁的模样，都那个岁数了，什么天人之姿也难见了吧！说到这个，我数月前倒是见过一位姑娘，那可真真是叫一个漂亮得不像凡人啊！不过那姑娘也就二八年华的模样，绝不可能是他要找的人嘛……”这简直是言无不尽了。
少年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适时地打断他说：“这位小哥，谢谢你了。麻烦沏壶龙井上来，再上几味小吃，我与哥哥还赶着上路。”
很好，初弟终于想起我们进来是要喝茶歇脚不是寻人八卦的了。青年在心底欣慰地叹息。
店小二这才发觉，刚进门的两位公子里，似乎年幼的这名才是主事的。看他年纪大概不会超过十五岁，但气度沉稳，眉宇间透出淡定从容。以小二阅人无数的经验，敢打包票说这少年绝非凡子！
店小二连连应声而去后，青年才若有所思地望着弟弟，说：“初弟，真难得你对别人的事也有好奇心哪！”
“随口问问而已。”少年淡然应声，只是垂眸的瞬间还是不自觉地往那道孤寂的背影投去了一瞥。
“随口问问”已经对他而言已经是很了不得了，但青年心里想着，但嘴上也只是“哦”了一声，没接着问下去，因为他知道，通常弟弟这么回答，就表明他不想就这个话题讲下去。
“上好的龙井来了！还有本店最有名的小吃！两位公子慢用！”店小二很快就回来上了茶和小吃，然后又招呼别人去了。
少年拿起茶杯啜了一口，眉心轻蹙了一下。虽然只是极细微的表情变化，却还是被青年捕捉到，他笑道：“初弟，这些小镇的茶自是不比家中，不过出来行商，也没办法了，你就忍受一下吧！这是你第一次随我出远门，可能还不习惯，以后就好了。”
“没事。”少年点点头，他也不是那种骄纵的大少爷，只是喝惯真正的好茶，这里的茶水简直连漱口水都比不上哪！
倒是那几碟小吃别有风味，是京城里尝不到的滋味。
两兄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觉外头又进来三名彪形大汉。
来人看到茶楼没位置，同样径直朝角落的男子走去，也不询问他的意见，就自顾自地落座。
“走开。”冰一般的两个字再次从男子口中吐出，让青年也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这人还真是不管对谁都那般无礼。不过……看这三人的样子，也不是好惹的主啊！
在白杨镇出现的，除了行走的商人，就是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士”了。
果然，为首一人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什么意思？”
“走开。”男子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重复那两个字。
“哎！哎！几位客官，别动怒啊……”店小二又陪着笑脸上来想劝，却在大汉的怒目瞪视下把胆子缩了回去，不敢二话。
“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我们老大说话？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为首大汉旁边的人大声地嚷着，像是怕店里其他人听不到似的。
但那男子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是比上次好心多施舍了一个字：“没兴趣。”
“你——找死！咱们兄弟就是赫赫有名的漠北三虎！我们老大就是道上人闻风丧胆的铁面虎！”来人十分自豪地自报家门。
“没听过。”还是三个字。
“丫的存心要惹火咱兄弟是吧！”铁面虎吼着，一掌拍到桌上，可怜的木桌立即出现一道裂缝。
男子拿着茶杯的动作一顿，随即嫌弃地把茶杯往小二那一丢，说：“换掉。”
小二手忙脚乱地接住突然抛过来的茶杯，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话，愣愣地重复：“换……换什么？”
“口水。”又变回两个字了，不过店小二马上就明白过来，他是嫌那大汉说话时唾沫星子喷到他茶杯上了呢。
他不由得为这位公子暗暗捏一把汗，他虽然不好相处，但这三个月来每天到茶楼里，也算是熟客了嘛！看他那纤细的身子骨，若真惹火了那什么漠北三虎，他怕是挨不住对方一掌吧！
“你敢无视咱们？！”出来行走江湖多年，也叫做积累下一点小名气了，漠北三虎不由得有些自傲，尤其是在白杨镇这种小地方，居然有人敢看不起他们，不给点教训对方，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了？
如他所愿地，男子终于略略侧过头，投注了一分注意力在他们身上，出口的话却仍是冷若冰霜：“吵。”
“妈的！居然还只剩下一个字了！你……”铁面虎正要喝斥，然声音却突然消失，脸上浮起错愕之意。
不光是他，另外两人也一时间呆住了。
没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长得那么……漂亮！
是的，虽然对方低沉的声音和一身装扮确实显示出他身为男子的身份，但那样一张脸……却只能用漂亮来形容！
怔忪片刻后，三虎中的老二先回过神来，嘴里喃喃道：“见鬼了……怎么会有男人长得那么好看！”
在他们引起喧闹之时，之前静静地品尝小吃的少年也抬起了头看向他们的方向，直到男子转头，他才看清他的侧脸，心头竟是倏然一震。
看到他的背影时就突然产生的一股熟悉感更为强烈了……
铁面虎也从美色中清醒，对着一个男人看到呆掉，他恼羞成怒，扬起拳头就冲着那张漂亮脸庞挥过去，嘴里念着：“妈的你个死娘娘腔敢对老子呛声……”
茶楼里偷偷看戏的客人都紧张得心眼快跳到喉咙了，眼见着那充满力量的一拳就要揍上男子的脸，离他们最近的那青年甚至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但半晌，他没听到痛呼的声音，便又悄悄地睁开眼睛，这一看，他可跟其他客人一般愣住了。
铁面虎的拳头，在离男子的左脸仅剩几寸的地方，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捉住了。
怎么可能——铁面虎身形魁梧，那一拳又分明使了十成劲，怎么可能被那纤细男子轻易接住？
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没有半点改变！
铁面虎本人是最为震惊的，从来还没有人能够接住他的一拳！这看起来像个娘们的男人……可最为惊惧的是，那男子看似气定神闲，但他的拳头却是完全被他钳制住，完全动不得！
男子突然开口了：“茶！”
“呃……是！公子！”换了茶杯回来看到这一幕而愣住的店小二马上趋身向前，搁下杯子，替男子倒了茶。
男子右手拿杯，仰头喝茶，左手一扭。
“啊——”杀猪般的惨叫从铁面虎口中发出，他左手捧着被折断的右腕，痛得冷汗直流。
“老大！”其他两人看到老大受伤，立即红了眼拔出腰间大刀就要冲上去。
与此同时，男子喝尽杯中茶水，一发力，手中茶杯应声而碎，两枚碎片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分别击中两人持刀的手腕，力道之大，令他们整只手臂都发麻，大刀也拿不住“恍当”掉落地上。
已经无谓再充英雄了，这男子简单两招已经足以让他们看清：这才是那个不好惹的主啊！
漠北三虎顿时化身为漠北三鼠，生怕多留一刻他大爷就心情不爽再赏他们两招，匆匆夺门而出，连掉了的大刀都忘了捡。
男子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又转了回去，淡淡地说：“茶杯。”
“哦……哦！”小二意会，迅速送上茶杯，甚至不敢跟他算之前捉破的那个杯子的账。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公子在茶楼坐了三天，他竟完全没发觉他身怀绝技！作为一名阅人无数的店小二，他实在是失败啊失败！
正当他忧郁着自己的失败，旁边传来一道朗朗脆声：“小二，结账！”
原是隔壁桌那两兄弟，只见哥哥还跟其他人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名男子的背影。但弟弟明显调适良好，面色依旧从容自在，丝毫不见半点吃惊。
“公子，一共是一两三十二钱。”店小二报了数。
少年却不急着付账，抬了抬下巴，指向那名男子，道：“那位公子的账，也一同算了。”
“啊？”店小二有些惊奇，那名厉害公子，之前还对这两兄弟冷言相对的不是吗？
“在下第一次出远门，就能见识到如此技艺，实在是大大地开了眼界，长了见闻。这茶由在下请那位公子就当是回礼吧！”少年略略提高声调，看似对店小二解释，但更像是冲着那男子说的。
然而，那男子依旧背对着他们，不声不响，既不表示拒绝，也没有感谢之意。
结完账走出茶楼后，青年才忍不住问：“初弟，你这是……”
“萍水相逢，请有缘人喝杯茶，二哥不必挂在心上。”少年微微一笑，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青年虽满脸不解，但鉴于这弟弟是个神童，而神童做的事通常是正常人无法参透的，他也就不追问下去了，忙牵了马匹跟上。
就在两人消失在转角处时，一抹娇小的身影才从另一端街口跑来，奔进了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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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出现了……今天我好像有3个文更新了一共4章……
风华的姐妹篇《倾世》今天发了，首更两章，日更，地址请看作者有话说
殷殷和我突然莫名勤劳，圈子，你的生日真够本啊！！！
天热，大家在防止中暑的同时，也要防止空调开太低引起的感冒。
希望大家也有个健康、愉快的暑假！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