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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叛国 ...

  •   片刻,皇帝才掸掸袖子,咳了一声,说:“离歌,这刺客分明是冲着朕而来,却坏了你的喜事,朕深感过意不去。”

      离歌拱手,回道:“是臣等不力,竟让刺客近了陛下的身。”

      皇帝挥挥手,别有深意地看了离歌一眼,说:“萧家对崎月国忠心耿耿,朕相信萧府绝不可能故意安插奸细的。不过,眼下吉时已过,虽是遗憾,但为了避免不吉,依朕看,这婚事,还是另寻一个吉日重新再办,爱卿意下如何?”

      这回,萧立先一步站出来,说:“陛下体贴。陛下在我萧府遭到如此惊吓,是臣失误,请陛下先移步后堂稍作歇息,臣明日上朝,自当领罚。”

      “萧爱卿护驾及时,何罪之有。”皇帝安抚地对他说,随后,他的目光才落到被人遗忘已久的新娘子身上。

      从头至尾,洛曦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喜帕覆面,她不知眼前发生何时,只知道手中的红缎忽然被扯走,力度之大,冲劲之猛,让她倒退了两步,站稳后,喜帕也掉了下来。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相府里那名叫王远的仆役被原本攥在自己手中的红绸裹住。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她看在眼里,却如同局外人一般,好像完全的事不关己。

      不知为何,眼看自己的婚宴上出现刺客,她竟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当血滴溅上她的艳红的鞋子和裙摆时,她仍觉得无动于衷。若不是头顶上的重量提醒她这原是自己的喜宴,洛曦几乎要以为她是在看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剧了。

      然而,皇帝看向她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脸色是胭脂都掩盖不住的苍白。皇帝敛眉,道:“洛曦也受惊了,萧卿家,朕看还是先让人扶她下去休息吧!”

      随着皇帝的话,众人也随之注意到看似惊魂未定的新娘子。离歌扔下那刚刚夺走了一条人命的红绸,当着众人的面走到洛曦跟前,低头,便迎上一双直视自己的盈盈双眸。

      乌黑的眸瞳内,毫无波澜,看不出半点想法。

      离歌直觉地伸出手,却不知道该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或是直接将她抱到怀中。片刻,他把手垂下,对洛曦身后的侍女说:“送小姐回房间休息。”

      那侍女像是被之前发生的惊变吓住了,呆呆的无从反应。离歌略略皱眉,萧晚已经带着苏采喻走了过来,吩咐道:“小苏,带小姐回去。”

      苏采喻应了一声,低声唤道:“洛曦小姐。”

      洛曦的眸光停留在萧晚脸上片刻,垂下头,福了福身子,道:“陛下,义父,还有各位大人,请恕小女子先行告退。”

      说罢,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苏采喻穿过前厅,从侧门走出。直到外头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洛曦才重新仰起头。

      凤冠上的垂缨坠着,一摇一摇地晃在眼前,洛曦忽然觉得有些心烦,伸手就去摘头顶凤冠,却用力过猛,反扯到了跟凤冠缠绕到一起的发丝。

      “呀,小姐,你怎么不回到房里再弄呢?”苏采喻见她痛得眯起眼睛,忙过去帮忙。

      “重死人了,我再顶着,脖子就要断了!”洛曦抱怨道,继续不屈不挠地跟凤冠纠缠。

      “喂,你别发呆了,还不过来帮忙?”苏采喻指挥方才一同出来的侍女,两人夹手夹脚地帮忙,才把凤冠卸了下来。但洛曦的一头青丝,也随之披泄下来。

      长长的黑发,散落的瞬间,划出纷乱却优美的弧度,几乎炫花了苏采喻的眼,他有些痴迷地看着那道窈窕的身影,直到耳中传来柔柔的声音,才恍然醒神。

      “呃……洛曦小姐,你刚刚……说什么?”

      洛曦没有回头,轻叹一声,不再说话,举步朝洗萃阁走去。

      苏采喻一愣,匆忙跟上,同时,压低了声音对那侍女问道:“小姐她……方才说了什么?”

      侍女奇怪地看他一眼,才回答道:“小姐只是在自言自语,喃喃着说什么天意注定。”

      推开房门,洛曦踏进住了两年多的房间。

      心中,竟有些百感交加。

      早上从这里步出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从此就要搬到离歌的朝歌院去了,没想到,一日还没过完,她又回到了自己出阁前的闺房。

      以为今日过后,她的身份就会有所不同,还为此忐忑了半天,谁知走了一圈,她还是回到原点。

      难道说,是连老天也不同意她嫁给离歌么……

      洛曦的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唯独没有去想晚上出现的刺客。

      已经太久没有人死在她面前了,他胸口喷出的鲜血,离歌决绝的狠戾出手,似乎,又勾起她隐埋很久的过去……在白杨镇,她也是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消失在眼前。

      她知道,那名刺客妄图杀死皇上,离歌的出手无可厚非。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要有人不断地死去……只要一想到这些,她的头就开始痛,因此,她拒绝去想。

      脱下大红喜服,那种鲜红就像人血,原本喜庆的颜色,如今看来只觉无比刺眼。她让侍女把喜服连同沾了血的鞋子一起收到她看不见的地方,拿清水洗净脸上的妆容,便一头倒到床上。

      从离歌他们班师回朝后,短短的日子,已经发生了太多的变故。让洛曦已经不想再去思索,明日睁开眼睛,又会是怎生一番光景。

      反正,天压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不是吗?

      放空了脑袋,已经被折腾了一天的洛曦很快就沉沉睡去,丝毫不知道前厅的后续发展。

      那一头,萧立陪着皇帝先行离开。萧晚与离歌,则担起送客的责任,偏生那群人像是舍不得离去似的,硬是留在那“凶杀现场”继续说三道四,好不容易把最后一位客人送走,萧晚轻轻松一口气,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唉,没想到,办婚宴竟是这么累人的事情啊!重点是,已经这么累了,婚期还要押后!”

      但离歌没有应声,萧晚转头看去,他的神情平时只是淡漠,现在竟是有些凝重了。

      萧晚敛眉,随后,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歌,就算今夜娶妻不成,也不必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吧?”

      离歌低声说了一句:“萧,王远,是我带回来的。”

      萧晚略为一顿,说:“那个时候,我们尚未对燕居国发兵,没有人能想到对方竟如此处心积虑。”

      “可,别人,也会那么想吗?”离歌总算淡淡地投过去一个眼光。

      他的语气是平淡的叙述,但已足够让萧晚敛起唇边的笑容。

      刚才发生那一切的时候,由于他站在下方,视线正好被阻挡,看不清事情的全部经过。但他相信,离歌不会无缘无故出手杀人。然,不管让他下杀手的原因为何,看在所有臣子面前,他就是忽然起意杀了原本要收押的犯人,更何况,那家伙死前还那般“深情”地唤了一声“离少”……

      一道灵光猛然闪过脑海,萧晚忽然想到些什么。

      那个念头让向来从容淡定的他,也从脊梁骨窜上了一股寒意,若真如他所想,那么,离歌他……

      眉间不由得染上一抹忧心之意,这回,反是离歌拍了拍萧晚的肩膀,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分明传达着“别担心”的意思。

      萧晚勉力扯出嘴角的弧度,说:“你这新郎倌也辛苦一天了,还是尽早回去休息一下吧!今儿个发生这么大的事,明天的早朝是逃不掉的了。”

      离歌点点头,但没有立即离开,反招了柳云飞到跟前,吩咐道:“继续你的任务吧。”

      “属下遵命。”柳云飞衔命而去,直往洗萃阁方向。

      萧晚的目光随着柳云飞远去的身影,投向他奔去的方向,似乎透过重重墙壁,能够直接看到那里似的,嘴里不由发出一声轻叹,有些喃喃地说:“洛洛素来不喜见血的,不知今夜……可能入睡?”

      事实上,洛曦睡得很好,再睁眼时,已是天明。

      她摸起床,让侍女进来打点了一下,走出洗萃阁才得知,萧立与萧晚离歌他们一大早就上朝去了,到中午时分才回到府中,然后就各自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去了。没有人得空理她,也没有人再提任何有关婚事的事情。

      只有柳云飞和苏采喻,还是终日伴在她身边,让洛曦知道,这次危机,恐怕还没过去,也许燕居国还有奸细在京城。她向柳云飞打探,柳云飞什么都不肯说。只有苏采喻会趁柳云飞走远时透露一两句信息,说萧晚他们这几天都在加紧查探,那刺客是否还有同党潜伏在附近。

      有几次在家中远远地看到萧晚和离歌,洛曦都觉得,萧晚的笑容不若以往那般怡然自得,而离歌的脸色似乎更为深沉。

      这次的事,恐怕,是比较棘手了。洛曦这么想着,无奈帮不上半点忙,只有日日过着赋闲的千金小姐生活,沐华偷偷溜过来宰相府一次,但被发现后好像就被皇帝禁足了,只派人传来口信,他最近都不能离开宫中,更不能到宰相府去。

      洛曦隐隐觉得,像是马上就会有风云变色的大事发生,而她对坏事的直觉,又向来很准。一股莫名的烦躁,日夜滋扰着她,竟连着数日有些坐立不安,睡不安寝。

      婚宴后的第十五天,洛曦刚起床,就只见婢女萍儿急匆匆地从外头跑了进来,还没进房门,嘴里已经在叫着:“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宰相府内,岂是由得你这般惊叫乱跳的?”洛曦黛眉轻蹙,斥责萍儿的不懂事。

      “我知道,小姐,可是,这回真的是出大事啦!”萍儿一口气都还没缓过来,就急着汇报,“将军……将军他……被人带到宫里去啦!”

      “那有什么好稀奇的,最近为了刺客的事情,大哥他们不都是天天要往宫里跑么?”虽然语气平淡,但洛曦梳理长发的动作还是因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停顿了一下。

      萍儿连连摆手,焦急地说:“不是啦不是啦!将军他……将军他是被一群卫兵给押……呃……不对,是……是请回去的啦!”

      一群卫兵?

      洛曦的眉头皱得更紧,停下梳头的动作,转过身子面对萍儿,正色问道:“究竟是押还是请,你说清楚一点。”

      萍儿深呼吸一口,把气顺了过来,才告诉洛曦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原来,她本是想去给洛曦端早膳过来的,但在庭院看到府里好些人慌慌张张地跑向前厅,又听到前头传来嘈杂的声音,她才好奇跟过去看。

      这一看,竟发现,宰相府的前厅已被一群身着盔甲的卫兵重重围住,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里头有个陌生的声音在说话——而就连萍儿这样的丫鬟都能听出,那个声音虽然极力抑制,但还是能够发现话中的一丝颤抖,好像是强压着惧意逼自己撑出威严,却又小心翼翼地有礼着:“将军,攸关重大,下官也不得不……失礼了。”

      萍儿知道在前厅的是离歌,但没听到他的回话。

      “离将军……请你……莫要为难小人,就随下官走一趟吧!若是查清叛国一事与将军确无关系,陛下定会还将军一个清白的!”

      叛国!只听到这两个字,萍儿就惊住了,不久,她看到有人出来传令收队,她马上从侧门奔出去,正好看到离歌昂首挺胸地从大门踏出,步入他们派来的一辆全黑色的马车,一左一右紧紧随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兵,他们的手甚至按在腰间挂着的大刀上,像是随时准备拔刀砍人似的。

      见此情景,萍儿顾不得其他人的议论,拔腿跑回去洗萃阁汇报——离歌,可是她家小姐的未婚夫!

      萍儿的话讲完,洛曦手中的梳子,也“啪”的掉到了地上。

      叛国……

      这……就是他们连日查探得到的结果?!叛国的人是离歌?怎么可能!

      洛曦猛然捉住萍儿的双臂,不顾自己的力度大得惊人,问道:“大哥呢?大哥和爹爹在哪里?”

      “小……小姐……”萍儿有些被吓到,但还是回答道,“老爷和少爷今早先进宫了,都还没回呢!”

      怎么回事?他们三人不是向来都一同上早朝的么?怎么今天会是萧氏父子先进宫,却留下离歌在府邸里?难道……就连他们,都认定离歌有罪?

      洛曦的心很乱,但她清楚自己必须冷静下来。萧立不在,萧晚也不在,这个时候,要是连她都手足无措,离歌怎么办?

      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还是乱了她的心神,来不及绾起长发,忘记要披上外衣,她竟只着一件单衣就奔出洗萃阁,一出门,苏采喻正好匆匆走进院落,见她那披头散发地冲出来,连忙上前截住,问:“小姐,你这副模样是要上哪呢?”

      上哪?洛曦茫然的眼神在看到苏采喻时才稍微聚焦,她顾不上其他,捉住苏采喻又问:“酸菜鱼,你可知道,离歌为什么会被捉去?他……怎么可能……”“叛国”二字,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其实苏采喻第一眼看到洛曦的时候,就猜到她必定是已经听到这个消息,想扯出一抹笑容安抚她,牵起的却是苦笑。苏采喻压下喉头的叹息,说道:“别太担心,事情总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我们……都相信将军。”

      单薄的安慰,苏采喻自知连自己都无法采信,朝廷中忌惮“银魔”的人太多,想扳倒他的官员绝对占多数。就算整个银甲军相信离歌又如何?早在进城之前,军队就被安置在京城之外的近郊,若这次所谓的“叛变”真如萧晚猜测,乃皇帝有心策划的,那么,城外的银甲军根本不敢妄动。

      情势,不容乐观。离歌有罪与否,端看皇帝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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