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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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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道三年,京都荒寒,风雪骤歇。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阴冷,风刮到身上,如刀如刃,森寒入骨。
因昨夜那场风雪实在太大,把任府后院的一棵新长成的梅花树吹倒了,因这梅花树是贵人亲手所植,下人们不敢慢待,一早回禀了任府的大公子任瑾。
管家亲自引路,引着大公子过来看。
梅花树整棵歪倒,还连带出了大半的根须都露在了土外,满枝桠的殷红花瓣零落了一地,地上积雪未融,两相映衬,颇有些胭脂残雪的意味。
任瑾扶着狐毛大氅站在风口里看了一阵儿,沉默良久,才道:“让花匠来看看,试着重新栽种,看能不能活。”
围侍在侧的下人里有几个年轻的,才进府没多时,不晓得其中隐情。
只偷偷交换眼神,心道,这任府可是长安头一号的商人巨贾,日进斗金,富可敌国。府中更是什么名贵的琼枝花草没有,不过一棵没什么稀奇的梅花树,倒了就倒了,拿出去扔了就是,还得专让花匠来看,这一看,花的心思、费的钱财只怕再另购十几棵梅花树都够了。
可想归想,谁也不敢说出来。
仆人带着花匠来了,任瑾往后站了站,给上前查看的花匠腾出地方,花匠仔细看了看,朝任瑾躬身道:“公子,这树倒了一夜,根都被冻坏了,不太好救……”
任家大公子出了名的温和宽厚,体恤下人,听他这样说,也不多做为难,只是目光深凝地看着那棵树,道:“你尽量救,若是救不过来权当天意。”
花匠应下,任瑾转身走了,管家紧跟在他后面,叹道:“三年多了,好容易长到两丈多高,说倒就倒,可惜了二公子也没能来看看……话说回来,二公子回京也有两个月了吧,他怎么也不回家啊?”
任瑾脚步微顿,棉靴踩到未来得及清扫的雪堆上,绵雪松润,咯吱咯吱响,衬得这庭院越发悄寂。
他默了默,眉宇间如笼着一团烟雾,看不分明是何情绪,道:“兴许是忙,南弦……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回身看了眼管家:“你只管吩咐下人把南弦住过的院子收拾出来,每日燃他喜欢的熏香,兴许等他忙完了就回来了,咱们再好好地给他接风。”
管家应下,道:“早就收拾好了,老爷那边也吩咐了好多遍了……”他数算着日子,想起府里这些日子里里外外围着那个小院子忙活,不免有些忿忿:“就算是当了丞相,不至于连回趟家的功夫都没有吧……满朝那么多一品大员,难道各个都忙得连家门都不进?”
他将话说到此,突然想起什么,靠近任瑾,压低了声音道:“大公子,您说……二公子会不会因为小姐的事记恨咱们家了?当初小姐对他也是够绝情的……”
管家曾曦是自任老爷微时便跟在他身边的,在下人面前的体面威望自不必说,他看着府里三位公子小姐长大,谁也没拿他当仆人,平日里都是曾叔的叫着。再加上任家并非官宦门第,没有那么多琐碎规矩,管家偶尔议论几句主人家的事,谁也不会挑他的理。
更何况还是对着这个脾气顶好、温润和煦的任家大公子。
任瑾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再提了。再者说,什么咱们家?南弦也是咱们家的人,谁也不准把他外出去,以后你说话得注意点。”他的声音一贯平波无漪,可到了最后却平添几分严厉的意味。
曾曦难得见任瑾冷下脸跟他说话,又自忖刚才确实是失言了,忙恭谨道:“是,是老奴说错话了。”
两人走过丈室,穿过一条抄手廊,快要出院子了,任瑾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小姐呢?怎么这大半天院子里清静得很,她出门了?”
曾曦目光闪烁,陡然生出几分慌乱,抹了抹自己的绸袖,含糊道:“没见出门……兴许是天冷了,不愿意出来闹腾了吧……”
任瑾在院子尽头的垂花拱门前停住,想了想,转身道:“我还是去看看她吧,这外面官兵到处抓逆王余孽,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惹出什么祸来。”
“大公子……”曾曦忙追上去,挡在他面前。
任瑾狐疑地看向他:“曾叔,你老实跟我说,阿遥又怎么了?”他见曾曦低着头不语,沉声道:“外面的情形你都知道,北衙府司连抄了几百户高门大府,刑部大牢里的犯人据说都快盛不下了,这个时候阿遥若是惹了什么乱子,你再一昧地纵容替她遮掩,那你就是她的帮凶。”
曾曦哀声道:“就是这抄家惹的祸……冯府被抄了,官兵去捉拿冯家小公子的时候,他正好跟咱们家小姐在一处,那些没眼的官兵连同小姐也一起抓走了……”
任瑾大惊:“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曾曦叹道:“小姐派人回来送过信了,因这一波逆王之乱株连甚广,北衙府司只顾着抓人,错漏甚多,许多被错抓了的家属已闹上门去了,如今正在逐一核对所抓人的身份,一旦发现抓错了会立即释放。小姐特意嘱咐不要惊动老爷,他身子不好,前几天还吐了血……”
听他这样说,任瑾神色缓和了许多,但俊秀的眉眼间仍浮着些许忧虑,踟蹰了片刻,转身道:“备马车,我去一趟北衙府司。”
……
大名鼎鼎的北衙府司衙门在东城的广盛巷,建于太宗元誉年间,主管京城的刑名治安。
衙门是一座重檐屋阁,其下九层高的石阶,左右两侧各一只石狮子,巍峨气派至极。
只是如今,这气派的衙门前密密的挤满了人和马车,排队等着领人。
几个身着甲胄、腰间挂着佩剑的郎将将人群团团围住,不时吆三喝四地维持着秩序。
被推搡了几把,被吆喝了几声,里面的人开始烦躁起来。
“这叫什么事?分明是他们抓错了人,如今倒像是对待犯人一般地把我们驱来赶去,到底是改朝换代了,京城的天地都不知道姓什么了。”
另一人道:“还能姓什么?姓文呗,听说新登位的小皇帝可对丞相大人言听计从,御出的诏令都是丞相拟好了送给陛下,陛下连看都不看就用印,而后直接发到尚书台,这天下的生杀予夺可全在丞相大人的一杆笔里了。”
原先抱怨的那人道:“这位文丞相在北疆三年,我有亲戚在那边,听说名声可吓人着呢。北疆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狠角无数,可把他们绑起来也狠不过一个文旌。听说阴狠暴戾,残忍至极,把他惹恼了断人手脚、剥皮都不在话下……”
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只觉一股阴风顺着脚底往上冒,颤颤地噤了声。
其中一个眼尖,瞅见了郎将的包围圈外站着两个穿戴青纱帽、刺绣文雁武虎的广袖襕袍,两个人中年级稍轻的那个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手摁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面色很是不善。
那人陡然想起传闻中文旌身边人才济济,跟随他从北疆一路打到长安,如今都得了不低的官位功名。
也不知这两人是不是文旌的心腹,那刚才的一番针对文旌的言论又是不是被他们听去了……
那人不敢细想,瑟瑟地低下头缩成一团,随着缓慢推进的人群往前移。
外面,两个穿襕袍的男子转身走了,年长的那个轻推了一把年幼的,道:“扶风,你不必往心里去,从北疆到长安,关于丞相什么离谱的谣言咱没听过?丞相自己都说了,不必理会。”
那名被唤作扶风的男子一脸的横怒:“我就是瞧不惯这些人,被他们扔在北疆那虎狼窟里试试,要是不狠还不让人一口吞了……”
两人正说着,突然噤了声,快步走到墙垣前,朝着那里停着的一辆马车躬身揖礼。
紫鬃骏马后垂着一张厚重的毡帘,随侍把毡帘悬起,只余一张较为轻薄的蓝绸车幔如波纹一般垂下,遮掩着里面的人。
一道如泉水潺湲般悦耳和缓的声音传出:“江怜,扶风,北衙府司这边可有异动?”
江怜就是刚才一直劝人的那个,他抱剑在胸前,道:“已按照丞相的意思,清点核对身份,凡是无辜者当场释放,这些老百姓们还算配合,没有异动。”
“百姓是没有异动,我瞧你们两个倒是有几分异动,刚才在骂骂咧咧的什么?”
两人抬头,见马车边站了个男子,大约二十多岁,一袭白色锦衣,手中摇着玉骨折扇,星眸含笑,端得是个丰神俊朗的佳公子。
正是文旌身边那素有‘智星’美名的军师金明池,如今已官拜凤阁侍中。
扶风是个浮躁性子,此刻耐不住上前一步想要一吐为快,江怜一把把他抓回来,颇为顾忌地看了眼马车里的人,躬身合揖道:“扶风是担心太多人聚在北衙府司前,迟迟不散会出事。”
金明池摇着折扇,道:“这也是没办法,抓人抓得太狠,总得一一核对过身份之后再放……嗯?那不是任府的马车……”
他话音一转,侧身朝着北衙府司的方向看去,衙门口自然是挤不进去了,只见一辆四面垂锦的黑鬃马车稳稳停在人群之后,几个穿着气派的下人搬脚垫、掀帘子,将里面的人扶了下来。
任瑾披了一身出得油光水亮的黑色狐毛大氅,金冠束发,冠上嵌着一颗莲花形白玉,瞧在阳光下那剔透的水头儿,便知价值不菲。
任府的下人已火速上前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开出一条狭窄的小道,任瑾抱着手炉走过去,便有衙役上前,两人说了些什么,随后衙役向侧一欠,将任瑾让进了衙门里。
攒动激愤的人群迅速地把那条刚开出来的小道淹没,任府的人彻底消失在金明池的视线范围里。
他纳罕地回过头道:“任府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北衙府司还抓了任府的人……”
金明池本是随口一问,却见马车里原本坐得端正的文旌正抻着脖子朝外看,刚与金明池的视线对上,立即装作没事人似的把几乎快要靠在马车壁上的头收回来。
金明池了然一笑,道:“既是任大公子亲自来了,想必不是小事,我亲自去看一看。”
说完了,却站着不动。
静默了一会儿,马车里传出清冷的声音:“你不是要去看看吗?怎么还不去?”
金明池笑道:“我在等丞相大人的命令啊,我是随大人来的,非得等大人发话我才能去啊。”
马车里又安静了下来,隐约传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里面的人将拳头攥紧了……
扶风见状,忙道:“这等小事何必劳烦金先生,我且去看看就是。”
金明池早就看腻了文旌端着的模样,本想戏弄戏弄他,哪能真让扶风这个愣头青去,便一把把他抓回来,道:“你在这儿安生待着,保护好丞相的安全,我去。”
说罢,摇着折扇,曳着臂袖,一派风雅倜傥地慢悠悠绕过人群,直奔衙门后门。
金明池身上挂着三品官衔儿,又是当朝丞相文旌的心腹,北衙府司自然不敢慢待。长使亲自出来恭迎,一路把金明池让进了县衙正堂。
“本官就不跟你客套了,只问一句,你们可抓了任家的什么人?”
长使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上冷汗,低头哈腰道:“都是底下人不长眼,下官已通知他们放人了……”
这人倒是识时务,也省得金明池跟他费口舌,他又想起刚才在门口遇见的那一派雍容气度的任家大公子,心想若是抓了任家的寻常人,怕是不会惊动劳烦他亲自来一趟,便含了几分好奇地问:“你们抓了谁?”
长使本有几分为难,可见金明池目光炯炯非要一探究竟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抓了任家的大小姐,任遥。”
金明池摇折扇的手当即滞住。
长使颤颤地抬眸觑看他的脸色,哀声道:“这事都是误会,衙役们本要去抓那逆商的家眷冯元郎,当时任小姐跟他在一块儿,就被稀里糊涂地抓进来了……”瞧着金明池一脸的不置可否,长使内心慌乱更甚,忐忑道:“这事真是误会,劳烦大人跟丞相解释解释……”
说话间,外面一阵喧闹。
金明池站起了身,走到正堂的后窗前,见任府的下人拥簇着任瑾出来,他只穿着单薄的藏青色锦衣,而那身耀目的黑狐大氅已披在了一个姑娘的身上。
料想那姑娘就是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任遥。
金明池眯起眼,往上抬了抬轩窗板,仔细看她的模样。
一张秀致的小脸,下颌尖尖,眉宇弯弯,双眸如葡萄晶石一般莹莹透亮,肤若凝脂美玉,唇若点绛丹珠,是个看一眼就会让人心尖发颤的大美人。
饶是见惯了人间绝色的金明池都不免看得一阵阵发愣。
直到任府的人都走没了影,金明池才恍如梦回初醒,摇着折扇喃喃自语:“难怪,难怪……”
长使道:“大人说什么?”
金明池转回身来,道:“你刚才说任小姐是因为和冯元郎在一块才被误抓进来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跟冯元郎这样的花花公子在一块?”
长使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冯元郎的姑姑是静王府的侧妃,一心想要撮合任小姐和她家公子,便在晏楼设宴,请任小姐过去。好巧不巧,当日在晏楼的还有北国公府的如夫人,冯妃转去另外一间雅房里打个招呼的功夫,衙役们就上去抓人了。”
金明池道:“那不应该啊。他们脸上长着嘴巴不会说吗?况且这静王侧妃就在隔壁,叫过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长使道:“眼下局势大人再清楚不过,如今抓的这些逆党瓜连着皇亲国戚的多了去了,还不是照抓不误。别说是静王侧妃,就是魏太后、长公主家的亲戚那都躲不过去。再说了,北衙府司的衙役一天光是抄家封条就得贴百十户,哪有耐心挨着盘问,耽误了后面的差事万一跑了要犯谁能担待得起?都是囫囵个儿全抓回来慢慢审。”
金明池心道:难怪如今长安人心惶惶。
他满载着打听来的消息而归,从衙门的后门绕回来,正见着任府的马车从他跟前驶过去,马车四角悬着镀金铃,叮叮当当得响着,那一盏印着‘任’字的纸糊灯笼在车前悠悠荡荡的晃着,散出朦胧暗红的光芒。
金明池一直看着他们走远了,才回到文旌的身边。
马车窗上的绸幔被掀起了一个角,文旌探出了头望着任府马车离去的方向,目光惘然,怔怔发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金明池滋滋叹道:“不愧是长安首富,都是真金白银堆起来的派头,一点不含糊。我说……你从前在任家过的也是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的阔绰日子吧。你怎么舍得下这么好的日子跑去北疆那吃人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这任家大公子和你都是任老爷的义子,怎么他就能随了本家姓任,你就姓文?”
军师脑子灵光,一段话所含信息甚是丰富,更连抛出了多个关键性的问题,听得一旁的江怜和扶风又是茫然又是好奇,齐刷刷把目光投向了文旌。
绸缎车幔被放下,清冷如冰的声音从马车里飘出来:“关你什么事?”
金明池笑道:“你这么说可让我伤心了,枉费我刚才在里面替你打听了半天,连犄角旮旯里的秘闻都挖出来了。”
隔着一道车幔,隐约见车里的人偏头看过来,似乎很想知道他口中‘犄角旮旯里的秘闻’,但碍于面子,还是一言不发。
金明池也不跟他计较,只自顾自说起来:“原来啊,北衙府司去抓人时你的任家妹妹正在跟人相亲呢。”
文旌的心神正在‘你的任家妹妹’几个字上转悠,蓦地,脑子里有根弦绷紧:“相亲?”
“可不,据说是双方长辈都十分属意的亲事,对方也是一表人才的富家子弟,跟任妹妹很是般配呢。”
金明池这一张嘴就是骗人的鬼,三言两语就把‘男方姑姑撮合’说成‘双方长辈都十分属意’,把一个流连勾栏的花花公子说成‘一表人才的富家子弟’,说完了,他还颇为期待地挑起车幔去近距离看文旌的反应。
文旌那张脸如霜雪覆面,什么表情都没有,亦看不出什么情绪波澜,一双眸子淡淡地扫了一下金明池,“把车幔放下,走。”
金明池挂在车窗上,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你今日特意推了老千岁的宴邀,还换了身便服出来,是想办完了公事之后回家的。”他叹了一口气:“真是天公不作美,偏偏出了这么档子事,你家里人会不会误会你是因为你手下的人误抓了任妹妹,你不得已才回去的……”
文旌瞥了他一眼,似是对他的聒噪很是不耐烦,微扬了声音:“走。”
“等等……别走,快停下,我还挂窗上呢……”
扶风和江怜憋着笑把金明池抱下来。
……
暮色沉沉,暗蓝色与白色在天边融为一线,晚霞斑斓的光芒落到堂前,照亮了跪在里面的纤纤少女。
正座上坐着一个大约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眉目端雅,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秀气度,只是面色苍白,满是憔悴病态。
正是任府的当家,任遥的父亲,任广贤。
他严厉看向跪着的任遥,叱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倒是能沉得住气不跟家里说!”
见任遥默不作声,垂眉敛目,低声道:“父亲近来身体不好,我怕……”
“你怕什么……”任广贤一口气没提好,呛了一下,拿帕子捂着嘴好一阵咳嗽,道:“爹的病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他想起长安内外一片肃杀景象,不由得后怕:“你知不知道,北衙府司每日里押送上百个犯人去广德门外斩首,据说那里的地都被血浸透了,血色洗都洗不掉。万一衙役惫懒,不好好核对身份,直接把你拖出去了,你怎么办?”
任遥低着头嘟囔:“那不是草菅人命嘛……”
“你说什么?”任广贤刚提声问了一句,又开始咳嗽。任瑾亲自斟了一碗热茶喂他喝下,温声道:“父亲,总归是有惊无险。阿遥也是担心您的身体,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别跟她计较了。”
话音刚落,外面一阵迅疾的脚步声,曾曦进来,喘着粗气隐隐透出兴奋,道:“老爷,二公子……哦不,丞相,丞相回来了!”
堂屋里一阵静谧,蓦地,父子两人反应过来,忙站起身,任瑾紧抓着任广贤的手,颤颤发抖,按捺不下的惊喜激动,道:“父亲,南弦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两人忙出去,疾步去府门口迎他。
曾曦见这父子两的高兴样儿,不由得也咧嘴笑,刚要随他们出去,一回头正见任遥独自站在席案前,睫宇低垂,宛如蝶翅轻轻颤着,看不清眼底流转着何等情绪。
曾曦不知该跟她说些什么,踯躅良久,终化作一言:“小姐,二公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