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漓》冰糖冬瓜

2、坦白

　　陆漓跟着追踪符来到一片山林中，奇怪的是并无任何水源。妖兽化蛇喜水，怎么会藏匿在这样一处荒林里。

　　陆漓小心翼翼地朝林中深处走去，隐约听见……刨土声。她快步向前，突然看见一个男人正拿着铁锹卖力挖坑。

　　“我靠，这是挖坟还是埋尸？”

　　陆漓情急之下冲了出去，男人听到声响也停下动作，朝这边看过来。

　　两人面面相觑，好半天说不出话。

　　“那啥，大哥，你这挖坑准备干嘛呢？”

　　陆漓本不愿多管闲事，但如果牵扯到人命的话，就不得不管了。

　　“没啥事，埋尸而已”

　　哦，埋尸呀。

　　什么？埋尸！而已！

　　陆漓几乎肯定，这人不是变态就是疯子。

　　她悄咪咪打电话报警的时候，那男人突然冲过来。他周身散发好强的气压，一剑就劈开了陆漓护体的水阵。

　　“别乱动哦，小美女”

　　“你不是人类，跟那妖灵是一伙的？”

　　陆漓快速催动御水术，数十道巨大的水柱袭来。钦原躲闪了几下，就借力将它们调转方向，结果倒是陆漓猝不及防被淋成落汤鸡。

　　“以水为灵，你是陆家人？”

　　“管我是哪家的，你又是何方妖孽？”

　　“妖孽？我可是堂堂上古神兽”钦原像是受到某种羞辱似的，冲着陆漓一顿嘶吼输出。

　　“老子当年叱咤风云，战功赫赫，连大禹都要敬我三分，你一个半人半神的后辈，还敢跟我动手…………”

　　陆漓顿时僵在原地，上古神兽钦原？

　　那个传说中有名的毒鸟？

　　《山海经》中有记载，钦原是昆山的守护神兽，传闻它蛰中鸟兽便死，蛰中树木便枯，这种拥有可怕毒性的异兽怎么会出现在人界？

　　还干起了杀人埋尸的勾当？

　　而且她的追踪符明明是找化蛇用的，现在却找出了个上古神兽!

　　“神兽大人，你……你干这事上头知道吗？这可是犯大忌，会降天雷劈你的”

　　“你烦不烦，要你管，陆家人如今都这么闲了？不主动更新技能，提升自己，是想等着被神族淘汰？”

　　陆家是神主鲧的嫡系后裔，神主鲧是北方天帝颛顼之子，也是大禹的父亲。

　　从鲧禹时代开始，后裔子孙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必须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每当天下洪水肆虐，他们就要出世驭水抗洪，最后往往灵力耗尽，气竭而亡。

　　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各种水坝等技术性工程建立起来，人类已不再需要依靠神力来救护抗洪。

　　因此到了陆靖渊，特别是陆漓这一代，就基本清闲无事，可以像普通人那样过生活。

　　所以陆漓不得不庆幸，神族还没有像人类社会的资本家一样搞什么末尾淘汰制度，不然他们这些闲散的神之后裔就真要退位滚蛋了。

　　“你们陆家现在是谁在管事啊？”钦原放下铁锹，立马端起了神族那套阶层做派。

　　“是我叔叔陆靖渊，他是鉴宝苑馆长。我们鉴宝苑主要就是买卖收集一些古物古玩，做正经生意的，绝对没干违法的事。”

　　“您也知道，现在人界太平，无涝无灾，基本就没我们陆家啥事了。所以我叔叔就搞了点副业，毕竟现在神仙也要赚钱养家嘛，我叔在东安市还有几套房产…………”

　　钦原来人界这两年，多少也碰到了一些神族后裔。诸天被毁后，神族隐匿于人类社会各自讨生活，基本不相往来。

　　今天碰到这女孩纯属意外，他本来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人家立马自曝家底，把他接下来查户口式的问话都憋在嘴里。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交代了，你叫陆漓是吧，来这儿干嘛？”

　　“我来找一只妖兽，不不不，别误会，不是说您。您是神兽，我找的是化蛇”

　　“这个？”

　　钦原指了指那个大土坑，陆漓这才注意到，那坑里被捆成一团的巨物。

　　“您要埋的是化蛇？”

　　“是啊，这小妖逃出异界后入魔了，死时又怨气太重，我怕它会招来大水，所以寻了块风水宝地，把它埋土里，再贴张符镇住”

　　“那，那可真是太好了，您这是为民除害啊，神兽大人，我来帮您埋尸”

　　陆漓喜滋滋地拿起铁锹，没想到这只妖兽直接被钦原给宰了，让她捡了个大便宜。等埋了化蛇，这件事也终于可以结束了。

　　然而，就在陆漓从山林里回来的第5天，那股异样的感觉又来了。

　　陆漓以水为灵，东安市附近的山河湖海都与她息息相通。但不知为何，从两年前开始，每次有人在水里自杀，她都会有强烈的感觉，而当她循着方向找去时，往往都迟了。

　　直到前不久，她在一个女人溺亡的滨海边，发现了妖兽化蛇。陆漓觉得正是这只妖兽作祟，才引诱这么多人类自杀。

　　可现在化蛇已死，为什么她还是能感觉到有人在自杀？

　　来不及思考，等陆漓赶到江边时，警方已经封锁现场，死者也被打捞上岸了。

　　陆漓知道现在049局的人正在盯她，可为了弄清楚真相，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果然，不一会儿，程一铭就在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陆漓。

　　他朝她走过来，陆漓果断先开口:“程警官，别再问我为什么来这儿。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些人自杀的原因”

　　“可我更好奇，你为什么每次都能在准确的时间，准确的地点发现有人自杀身亡”

　　“我说了，你就能办正事了吗？”

　　“当然，这就是正事”

　　“好，我告诉你”

　　049局本来就是一个特殊组织，在如今人类科技力量的加持下，被他们发现神族存在是迟早的事。陆漓觉得，还不如趁现在主动说出来，到时候也方便办事。

　　程一铭开车回警局，一路上都在想陆漓说的那些话。

　　加入049局后，他多少也接触到了一些诡异的事件，但他始终对此持怀疑态度。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是他在处理案件时经常提醒自己的一句话。可陆漓当着他的面，展现出的神力又让人不得不信。

　　神族，鬼怪妖灵这些玄幻的名词突然无比真实地闯入了他的人生。他突然发现，眼前看到的一切，只是深海里露处的冰山一角，这个世界到底还藏有多少人类不知道的秘密。

　　赶回警局后，程一铭马上找出那几起自杀案件的全部卷宗。如果陆漓说的是真的，她真能感知到有人自杀的话，那么这几个死者之间，必然有某种他们还未发现的关联。

　　这次在江边自杀的死者是一名年仅17岁的女高中生，尸体在法医完成鉴定后就被送往了殡仪馆。

　　陆漓来的时候，这里正在举行告别仪式，灵堂上挂着女孩的照片，笑得很开心，眼睛弯弯的。但是相框外，妈妈已经哭得站不起来，被家人搀扶着离开。

　　直到所有仪式结束，陆漓仍站在原地。她本是旁观者，却又不完全是。

　　她能感知到那些人自杀死去，却无法提前去救他们，就像是在承受某种酷刑。

　　陆漓快步走到侧厅的休息室，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在收拾工具箱。

　　“你好，我想去冷藏室看看这个女孩的尸体可以吗？”

　　男人抬头看着她，什么也没问，点了点头。

　　女孩的尸体从冰柜里被拉出来，面容姣好，似乎只是睡着了。趁那个入殓师不注意的时候，陆漓点燃了一张灵符，她想知道这女孩最后时刻说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

　　又是这样，绝望的眼神，入水时嘴角神秘的微笑。

　　跟之前的那几个死者一样，他们究竟为什么自杀，陆漓仍然一头雾水，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人类的生命太脆弱了，这么年轻就死了，太可惜了”

　　那个入殓师突然低头笑了，对她说:

　　“人这辈子会死很多次。心脏停止跳动后，从生物的角度来说，你死了。而在今天这样的葬礼上，认识你的人都来祭奠，从社会关系上来说，你也死了；等到这世界上再没人记得你，那你就是真的死了。 ”

　　“道理我都懂，但是……”

　　陆漓没有接着往下说，但是与神妖相比，人类有限的生命确实太短暂了。

　　不说别的，他叔叔陆靖渊已经活了六百多年，虽然总喊他老头子，但实际上陆靖渊的相貌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

　　“但是这些话更多地是为了宽慰在世的活人”

　　那个入殓师接着说:“死亡是一扇窗，生命通过它进入另一种形式。故人虽已逝去，但万物终将生长。新的生命还会继续诞生，百万年来生命都是这样延续，生生不息”

　　这个入殓师年纪不大，气质却相当老成。一边跟陆漓说话，一边有条不紊地进行自己的工作，手上的动作专业优雅。

　　陆漓走出殡仪馆，发现天已经差不多黑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些事，都是从两年前开始的。

　　自从异界结界出现裂痕，不少鬼怪妖灵出逃后，她就突然能感知到别人的生命消逝。

　　之前老头子就说过，异界出事，就说明维持万物生长平衡的盘古魂力也开始衰弱了。

　　这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陆漓正低头往前走，一只黑猫突然从草从中窜出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喂，你是神族吧，我能感觉到你身上的神力，帮帮我”

　　这年头，连猫都开口说人话了，果然一切都变得奇怪了。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子，我可不是一般的猫，我是金华猫”

　　“金华猫？这是什么新品种吗？”陆漓疑惑地问。

　　“你竟然不知道我，我在圈子里很有名的，你是个合格的神族吗？”

　　“你也是妖兽？跟化蛇一样，从异界逃出来？”

　　“当然不一样，我早就被陆吾大人招安了，现在是正规军”

　　金华猫自豪地举起爪子，上面已经有了标记。

　　三个月前，在跟钦原一起追杀九尾狐后，金华猫突然察觉到自己的灵力一天天消散，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直到几天前，它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化人形了。

　　“帮我找到钦原，我现在仅存的一点灵力已经无法感知到他的踪迹”

　　这还真是赶巧了，陆漓不久前才撞见钦原埋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