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对》yuanlai过去

3、成功

　　草径不长，但是很深，我又生得娇小，在里面躲得轻松，只听见外面找猫的人骂骂咧咧，一时半会儿却也到不了跟前来。要是我记得不错，往北走几里路应该有条河，金宁唐带我出门那次应该是从里面抓过黑鱼的，鱼肉鲜美滑嫩，口感相当好，等那群家伙放弃，我也能趁机出去饱餐一顿，算是给这半天逃亡的一点犒劳。
　　要是能再见那个小的，我想我会大发慈悲，分它一半鲜鱼。毕竟看着才几个月大，没有大猫带，估计要饿的喵喵叫吧。
　　“小猫咪~~~小猫咪~~~”
　　声音很好听，像玉石碎在山涧幽谷里，清脆又清晰。
　　我只能撒丫子狂奔。草叶在身后沙拉沙拉响，好像起了一阵风。
　　没办法，那个女人有控制草木的力量，有她在，藏身之处分分钟变成葬身之地，我只能跑，希望她还是老样子，脚程慢一点，被甩开就好办了。
　　“金宁唐今天不在哦~~~有事和姐姐说嘛~~~不要不回家呀~~~”
　　可哪里是我的家呢？金宁唐养大我，要星星不给月亮，要玩要闹全都依着，闯祸了也是他去担责，1000多个日日夜夜，没有一刻不是陪着我的，按理说，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吧。像今天这样跑出来，也是他托了人来找我回去的。但我就是不想，不想回那个富丽堂皇的家。
　　这些来找我的人，真的是出自好意吗？除了金宁唐给出的高额酬金，还有什么是他们想从我这里得到的？琼拉山追魂，山下小镇做的都是些交流天地的奇怪买卖，掩盖在生意场的皮下到了近乎猖狂的地步，即使是稀缺的猫，弄几只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为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和一个初入江湖的大费周章到这种程度？
　　实在是搞不懂。一搞不懂吧，就更不想听话回去了。希望小家伙再坚持坚持，等我跑赢身后那个就去抓鱼给！

　　“小猫咪~~~抓到你啦~~~”
　　华优是最后一个动身抓猫的，人人都觉得她懒懒散散，平时没个正型，走路慢慢悠悠像吃了一打乌龟，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哪知道人家第一个就逮到了离家逃跑的小崽子——还是个大的，暴发户金宁唐对他那猫又宝贝得紧，出手少不了金山银山，滋润生活这不就来了么。
　　“啧。”薄歌睨她一眼，话里话外夹枪带棒，“草木借我的，好意思邀功吗？”
　　“好意思，谁跟钱过不去呀~”华优也不恼，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望着笼子里不知是主动还是被动晕过去的狸花猫，“你想从我这分点儿吗~但是今天早上你太小气啦~都不够我放一次‘地泽万物’呢~实在是浪费哦~”
　　祁言火急火燎赶来的时候，正巧碰上这对冤家互相看不顺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预感接下来会有一场恶战，比刚才马队里架着琉璃镜的毛子难对付得多。
　　果不其然，他这边刚停下，那边一男一女就打起来了，芦苇被剑气斩断，纷纷扬扬落了众人一身，远远望去如晴日飘雪，妖娆和明媚各占一半。地脉下潜伏的生灵感知到召唤，接二连三破土而出，扭成无数条麻花席卷过去，连带着地上的茎叶也涌动起来，活像一群吊顶天的老妖怪。
　　土匪头子叹口气，他没办法干涉“灵”之间的纠纷，只能呆在一旁等着，看哪个先消气，顺便把晕过去的自家麻烦护到身侧，免得金宁唐知道他的小猫遭此一劫而发大疯。
　　二人打到天黑，因为晚上是草木吸收月华的时间，灵们无法再操控植物进行助力，这场名叫“见钱眼开”的仗才算停了。华优一如既往眯着眼，捋了捋乱七八糟的头发，拎起祁言搁在树下的酬金，分出小半，交给气鼓鼓的薄歌。
　　“呐，姐姐不让你吃亏。”
　　“我应该再揍她一顿。”薄歌心里骂着，手上一边接过去一边瞪她，终于没打出最后一拳。
　　“你说，”华优捡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望着祁言远去的背影，嘟囔给自己和还站在大树旁没走的男人听，“我们把她送回去真的好吗？”
　　薄歌动了动嘴唇，末了还是没能出声。
　　在不该存在的地方出现、长大、逃离又被带回，正确吗？
　　华优突然后悔自己多嘴了。身为灵却干涉常世的存在，又算正确吗？她终究不是薄歌，总忍不住用人类的脑子想些有的没的，最后担惊受怕还被说成斤斤计较，在琼拉八百年也没能化归天地，迎来送往一代又一代，连接班的下一代薄歌都等来了，说真的，她有些倦。
　　还是跟后辈打架来得痛快。
　　风移影动，华优一脚踢倒站着的那个，顺手搂住化形才两年的小东西，轻轻合上眼，绿色纹路从她的睫毛慢慢伸展到面颊、四肢，轻盈的光点盘旋而上，逐渐笼罩了惊诧的另一方。
　　“睡吧，灵也是要休息的，别逞强，要不然再过几年，你就累到看不见我了。”
　　薄歌僵硬了几分钟，最后败下阵来，脖子那里传来的酸疼还是让他低下了头。
　　“我以后……”
　　“嗯，即将消散的灵都是这样的，不过天不收我，苟延残喘也有了一百年吧，要是化归之后碰到以前山头上的老朋友，他们一准笑话我的。”
　　“化归……是什么？”
　　“田野山间，无一处是我，无一处不是我。”
　　“为什么你知道？以前也有灵带你吗？”
　　“秘密。”
　　薄歌愣了一下，他呆呼呼地抬起头，在一片朦胧不清的光晕里，似乎看到她嘴角微微翘了。
　　“睡吧，我们应该祝小猫咪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