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对》yuanlai过去

1、潜逃

　　“有猫！有猫！！”琼拉山下一座市镇正热闹，突然出现的小毛球把一众人类惊了个盆满钵满。
　　趁着注意力被转移，我奋力挤开压在身前的石板，三下两下跑出人群的包围圈，将一干人等付诸脑后。看着轻松，实则带了点慌不择路。山脚下的四九大集是村里人与外界买卖通货的重要渠道，每逢开集必有八方来人之势，肩扛手提，脚上踢着装满南瓜的篮子；推独轮车和赶大木板车的更是一早就来占地方了。讲究的人家还会带上家眷并随从，不为别的，就好这口热闹。故此，这集的规模越做越大，不消几年，齐人高的荒草就被踩倒成泥，泥落成道，小道渐渐拓宽，大路铺展出来。又过几年，零星的草屋茅舍渐渐连成片，清晨的薄雾总被愈发浓厚热烈的炊烟吵醒。半个百年过去，这儿倒真真养出个小镇子来，原本逢四逢九过大集的习惯也一直存着，颇有些笑眯眯的意味。
　　糟糕的是，在这样一个平时人挤人、四九人骑人的地方，跑起来相当困难，何况是只离开母亲不久的幼猫。
　　老天似乎看到了我们的窘态，欲伸手帮忙——不知哪家的鸡笼没栓牢，竹篾盖儿和笼身闹意见，火红的鸡冠从缝隙里喷薄而出。我毫不犹豫地伸出利爪，准确无误地扇了上去，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鸡冠子顷刻间四分五裂，惨痛的喔喔喔响彻云霄。
　　“抓住那个怪物！别让她跑了！”有人声嘶力竭：是公鸡的主人。
　　人潮从幼猫身边撤退，再次向我涌来。那一步三抖的幼崽似是瞬间开了窍，似乎明白我在为它争取逃命的机会，贴着墙根猛窜，躲进劈叉的树洞里去了。
　　“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我在心里默默念叨了句，在冲到岔路口的时候虚晃一枪，使个急刹车，向斜后方刺去，隐没在一片未经人涉足的荒芜中。

　　“嗬！”为首的男人重重喷出一口气，“回去找金宁唐，一个人不成换俩，必须把他那张嘴撬开，绝对不能留下这个东西！”
　　“可是……”站在男人旁边的人吞吞唾沫，有些害怕。金宁唐，琼拉一带的番主，手里握着半壁“金”山，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最讨厌人站在他周围。明明不是哑巴却从不开口讲话，不是瞎子却以白绸遮住双目，端的是一派农人中的异类。
　　因为有钱，人家也不用下地干活，每天要做的，无非是练练他的腹声，洗洗他的蒙眼带子。只不过洗这白绸之时，一对儿眸子依旧轻轻阖着，那神情倒叫人辨不出他是装瞎还是真瞎。
　　“薄歌，薄儿！”远远地传来一声女人的呼唤，沙沙的，像风过疏竹。这女子一身粗布，两袖补丁，本该挎个篮子才应景，左手却偏偏提了一柄软剑，剑身修长流光，乍看上去，倒与至尊“青霜”有一拼颜值的资格。可惜待人走近，补丁姑娘“唰”的一下把良品剑举到脸前，“叭”的一声，干干脆脆结结实实亲到了人家的开刃上。至于这兵器作何感想，就不得而知了。
　　被叫做薄儿的人捋了捋头发，带下几根，粗暴地塞到那女人的腰封里，有些不耐烦：“拿去，今天的。”
　　“一天比一天小气，看在‘清风’的面子上也不多给点？”女人弹了一下剑身，发出奇异沙沙声。薄歌闻言握紧拳头，只吩咐那男人道：“别忘了找金宁唐。”
　　没抓到猫，集也淡了，山脚下很快就剩了她。
　　是以天地为席，青丝为练，织就锦绣，点翠青峰。软剑分流，化作千万银针，穿行林木之间，保琼拉山绿意葱茏。
　　华优干完活，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对今天的工作成果甚是满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怎么样？姐姐手下出的可都是细活。不过你也别急，再过上十几年，你也能修出趁手的家伙什，到时候就不用借我的清风啦~”
　　无人应声。
　　她疑惑地转过头，发现人都走光了，同类那边还好些，勉强能看见一条模糊的背影——也只是背影。
　　“哎！”她急得剑也不收，冲那快消失的影子大喊，“哪有你这样消极怠工的！活儿都让我干了，就要你几根毛，别不知好歹！……”
　　影子似乎踟躇了一下，而后加快脚步，瞬息之后连影子也捉不到了。
　　神也不似神，人也不像人，琼拉就是这么一个，奇奇怪怪却蒸蒸日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