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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藤树共生(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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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昭的手是拿不出来了,晴山只能从藤条缝隙里勾出一缕她的头发,轻轻放在何父手中。
她做这些动作时,余光从未离开过何父的面庞。
那张藤条像神经一样交错组成的脸沟壑纵横,在握住女儿头发时,有一瞬间闪过了混沌的神色。
这片刻的分神被晴山姥姥把握,她没有错过这个可行的机会,目光一凛,果断出手,琥珀刃朝着何父的脖颈而去。
与此同时,坐在旁侧舞台下的任鸿雪也双眸泛白,借着何父走神的空档,成功控制了他的精神。
这一刀下手极重,何父的半个脑袋像被砍半的西瓜一样清脆折断,只剩边缘一两根藤条还艰难连接着,拉扯着他摇摇欲坠的脑袋。
明父似乎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呆在了当场,连被藤蔓胁迫的新娘也停止了尖叫。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脚下的藤蔓开始飞快蠕动,整个会场的藤条都跟着扭动。
那些藤人宾客和桌椅布景,马上就像被水沁湿的扭曲图画,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最后无数藤条从地上直立袭来,瞬间便将晴山裹挟,如同囚笼将她困在其中。
遮天蔽日的藤条覆盖视野的那一刻,晴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她真是傻啊,藤蔓组成的头部,和藤蔓其他部位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拟个态而已。
但她现在感叹也来不及了,藤蔓像一张渔网把晴山牢牢裹紧,她吃力的挣扎着,但呼吸逐渐艰难。
没过一会儿,藤蔓便彻底覆盖了她的视野,她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等到周身藤蔓缓缓松开时,晴山深呼了一口气,感觉整个肺部像两只气球充盈起来。
空气开始在体内流动,她的大脑才恢复了正常运转,摸了摸腰间的挂坠,米糕从里面一跃而出,来到晴山身边。
她环顾四周,发现脚下依然是密布的藤蔓,此刻却变成了纯正的白色。
踩在上面不像从前坚硬,鞋子会微微陷下去,这藤蔓更加柔软且富有弹性。
任鸿雪倒在不远处,他应该也是因为袭击何父被藤蔓围攻了。
藤蔓在这里依旧和之前一样,只攻击主动攻击它的人。
在这块不算大的空间里,没有看到蒋筠和徐行的影子。
她们当时离何父比较远,还没来得及出手,不知道藤蔓是否会把他们判定成一伙,现在又被送去了哪里。
晴山把任鸿雪扶起身,他刚才应该是被窒息晕倒了,醒来后一直剧烈地呼吸着,“你先在这儿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检查周围。”
这片区域只有客厅大小,是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粗壮的白色藤蔓遮天蔽地,晴山感觉自己好像被困在一个茧里。
或者说,这里很像何父的“老巢”,就像米糕的小猫挂件一样。
晴山用手摸了摸藤蔓的表皮,手指按下去会微微凹陷,很像人类皮肤的质感,但比皮肤更加坚硬,米糕用爪子挠了好几下,藤蔓毫发无伤。
这个被包裹的蚕茧没有门窗缝隙,想要出去似乎只能试试用刀把它劈开。
只是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蛰伏的异化物,还是得看看任鸿雪的恢复情况,确保他有自保的能力再下手。
“怎么样?”任鸿雪正在活动刚刚被勒疼的胳膊,他当时正在外散精神力,被攻击得毫无防备。
晴山摇了摇头,“应该只能生砍。”
她伸手摸着藤蔓奇怪的质感,心里有点没谱,“不确保一刀下去会砍到什么程度,怕触发危险,所以先回来找你。”
“我还好,只是一点皮外伤。”任鸿雪也摸了摸藤蔓,微微皱眉,“弹性很大,未必能砍断。而且没法确保砍出去外面是什么。”
“蒋筠和徐行应该被困在其他地方了,我刚才在边缘处向外喊,没有一点动静。要么距离太远,要么这地方是隔音的。”
“我用精神力试试。”他用手梳了梳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人看起来也恢复了点精神。
莹白的丝线在他脚下铺开,与白色的藤蔓交织在一起,显得很不起眼。
那丝线一路延展,毫无阻碍的遍布了整个空间,丝线在晴山脚下划过时,她能感觉到某种心跳一样的震颤。
这一次的感应持续了很久,按理来说这么小的一块地方,用不了两秒就一眼看完了。
但那些丝线全都收回后,似乎有什么困惑般,再一次铺撒出来,又感应了一次才最终收回。
任鸿雪抬起头,他的眼睛灰白时,看起来会有点呆,但此刻他的脸上被震撼的表情占满,晴山感到一丝不妙。
“怎么样?”
任鸿雪快步走到晴山身边,放低了声音道,“这整个空间都是活物。”
他的音量太小,晴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只,组成他们所处空间的所有藤蔓,都是一个整体的活物。
它就像一条蛇,一条虫子,这些粗壮的白色藤蔓并非独立的分支,而是它盘起的身躯。
它紧紧地包围着她们,用自己的身体把她们困在其中。
似乎是为了验证两人的想法,下一刻,白色的藤蔓忽然朝着同一个方向盘旋移动起来。
它层层叠叠的身体铺散开,逐渐显现出蛇的形状。
这东西虽是巨蟒的形态,但它的身上却没有鳞片,而是富有弹性的皮肤和一段段的环节,严格来讲,应该就是一条肉虫才对。
巨虫的身躯太过高大,晴山没法看到它高高扬起的头颅,只感到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接着粗壮的尾巴便迎面挥来。
它的速度很快,晴山甚至来不及召出琥珀刃格挡,只能伸手抓住仍然虚弱的任鸿雪,带着他向后退去。
米糕跃起躲避,在虫尾上抓了一爪,顿时三条长长的红痕出现在白色的尾巴上。
但它的皮肉太坚硬了,这条红痕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激怒了盘桓的巨虫。
它原本散开的身体再次层层环绕起来,不断向着中间靠拢,可供站立的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缩小。
晴山握着刀,谨慎道,“它想勒死我们。”
说话间,巨虫的身躯已经环绕到了跟前。
晴山抽出刀劈断,但刀割在表皮上,只留下了很浅的一道伤口。
无奈之下,她带着任鸿雪左右腾挪,将风刃的力量尽数灌注到刀内,才勉强在巨虫身上留下了两道还算显眼的伤痕。
但是随着虫子的身体不断收紧,伤口的位置总在不断变化,上一刻刚刚砍伤的位置,下一刻就已经隐匿进了层层叠叠的身躯之后。
那些清浅的皮外伤虽然密集,但就像经过草丛时被草叶割出了几道伤痕,要取它姓名根本不可能。
“这样下去逃不掉的。”任鸿雪抓住晴山的手腕,仰头看向高扬的虫首,“它现在就是在戏弄我们。”
在巨虫的眼里,她们就像两只蚂蚁,轻而易举就可以碾碎。
没见过的东西总是格外好玩,所以它选择这样的方式,把她们圈在其中,看她们无力的挣扎,等玩够了再送她们去死。
“只有它安静下来,我们才能找到进攻的时机。”任鸿雪说这话的时候,眼瞳就已经泛上了浓白。
他坚定地站在原地,仰头寻觅巨虫的头颅,脚下的丝线爆炸般散开,试图完全控制整条虫子。
这种体量的异化物对于新人来说是很难掌控的,即便成功掌控,也坚持不了几秒,但他竟然是决心要控制虫子到彻底将它斩杀。
晴山心里一惊,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若不这样做,两人就只能坐等死亡,她心里清楚,这是唯一的办法,几乎是任鸿雪拿命赌出来的一条求生之路。
他的脚下光华绽放,眼睛已经变成了全白,连头发的颜色也开始寸寸变白。
晴山知道自己不能耽误时间,一看到巨虫停了下来,就飞身冲上去挂在了虫身上,刀刃狠狠搅入其中。
她将疾风注入刀中,感受到刀下的皮肉在以极缓的速度断裂,但或许是疼痛太过,巨虫竟然有了苏醒的迹象,开始蠕动着身体想要挣扎。
它的皮肤太过光滑,一旦动起来,晴山根本无法在上面站立。
但任鸿雪挺过了这一波反抗,艰难地稳住了它的精神,巨虫再次陷入僵直。
这是对精神力极大的消耗,晴山低头看去时,只见任鸿雪面色苍白,眼角甚至开始流血。
他已经体力不支,坚持不了多久了,再这样下去会死在这里。
晴山把刀拔出,虫身的伤口处就流下了恶心的脓液。
她顾不上多看,转而在原本的伤口附近又制造了一道同样的伤口。
巨虫的身躯太过庞大,要想一刀砍断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通过这种办法,在相邻的部位多制造几个伤口,或许能有截断的机会。
晴山觉得自己像一个兢兢业业的钻井工人,在巨虫光滑的皮肤上机械地重复着打洞工作,丝毫不敢分心。
但过了没多久,巨虫的精神最终还是开始回笼,晴山体内的风之力消耗过大,手脚都开始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