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什么都有[无限]》奶霜红茶

48、虫蠹之地（八）

　　蒋筠打了个哈欠，干脆在地上坐下，“山山，我还不如在这睡，这片草地都比宿舍干净。”

　　盛夏的夜里，凉风习习，温度正好，晴山的身体也越发困倦，但厄梦里的户外并不安全，睡觉还是太危险了。

　　最后四人轮流靠在草丛边睡了一会儿，天渐亮时，周燃叫醒了她们。

　　“你没睡吗？”晴山问他。

　　周燃无所谓的摇头，“我上过夜班，能熬夜。”

　　学校并没有安排早饭，所有人起床后需要直接去教室上课。

　　上午的阳光很好，泼洒在地面和草丛上跃动，若非身处这样的环境，今天会是个令人心情不错的天气。

　　但她却只觉得饥困交加，头脑发懵。

　　厄梦里过于规律的生活是一种时间提示，让她体内的生物钟产生了强烈地反应。

　　蒋筠显然也有同样的感受，摸着肚子喃喃道，“我好饿，我感觉我好像饿了八天。”

　　任鸿雪是精神系，对外界的感知更加敏锐，太久没吃饭，他的胃部已经有了抽痛不适的症状。

　　“但我们在上一个厄梦里呆了那么久，并没有这么明显的感受。”蒋筠疑惑道。

　　晴山抿了抿唇，“这个梦魇刻意加强了对时间的引导，以此来消耗我们的五感。”

　　“温水煮青蛙一样。”周燃虽然没有明显的疲累感，但眼底也蕴结了一层红血丝，“人有求生的本能，中午会饿，晚上会困，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主动吃上食堂的饭菜。”

　　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忍着不吃，在极度困倦的情况下忍着不睡，这些考验对于人类来说，是最难的挑战。

　　“那怎么办？可我真的不想吃那些东西。”蒋筠皱起脸。

　　她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人，吃东西没什么讲究，也知道厄梦里吃饭睡觉肯定受限制。

　　只不过那些泔水一样的混合物实在对心理的挑战太大，用不太恰当的话讲，她觉得人不应该吃那种东西。

　　那是对人性的驯化实验。

　　“只能对自己进行反向心理暗示。”

　　晴山联想到上一次竞赛，试着分析道，“既然上一个梦里可以不吃不睡，就说明厄梦里身体机能的消耗是可以被放慢的，我们现在的感觉，你可以理解为是梦魇对我们的一种攻击，所以不能顺着它给的感觉想下去。”

　　蒋筠所有所悟，开始给自己念经，“我不饿我不饿我不困我不困我精神奕奕我钢铁英雄……”

　　今天回到教学楼的时候，目所能见之处已经没有人形的痕迹了。

　　校车里的几十号学生，今天已经全都行动迟缓，腐烂变质。

　　苍蝇们像是开始了盛筵，忙碌地在走廊里飞起飞落，享用着餐饭。

　　几个人站在队伍里显得格格不入，任鸿雪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些腐化物身上，都萦绕着麻木而绝望的情绪，随着腐烂程度的加深，这种情绪不断加重，令他感到难以呼吸。

　　迫于无奈，他只能尝试着收敛了一部分精神感知的能力，以期能让自己好受一点。

　　“胃还是不舒服吗？”看到他轻揉胃部，晴山悄悄递过来一样东西。

　　任鸿雪下意识接过来，发现是什么温热的东西。

　　他低头看了一眼，惊讶道，“哪来的水？”

　　被洗干净的旧矿泉水瓶里装着半瓶温水。

　　“周燃发现厨房外墙的管道上有热水管道，我就捡了个瓶子，趁食堂还没人，去后厨接了半瓶水。”

　　她把热水塞到任鸿雪怀里，“直接喝恐怕不太健康，你用这个暖暖胃，应该能好受一点。”

　　“谢谢。”任鸿雪把水瓶悄悄藏进校服口袋里，温度熨帖着他的皮肤。

　　但他还是忍不住提醒，“太危险了。”

　　晴山倒没怕什么，往前一仰头，下巴指向前方，“有人望风的。”

　　他顺着看过去，周燃走在前面，正和蒋筠聊天。

　　“谢谢。”

　　“小事，你还救了我一次。”

　　跟随一滩滩艰难蠕动的腐化物涌进教室，它们直奔座位，坐在昨天还坐着人类的位置。

　　同学们总是来得很早，转眼工夫教室已经满员。

　　这个学校里的学生非常守时，像一群被学校广播放牧的羊群，跟随一首首准时响起的音乐上课下课，吃饭睡觉。

　　晴山取下书包，米糕从里面探出头来，一跃落到了地上。

　　同桌安静地坐在一旁，眼睛却总是好奇地看向晴山。

　　在她眼里自己应该是个挺奇怪的学生。

　　晴山这样想着，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小的青苹果。

　　没有说话，她把苹果悄悄推到同桌的桌面上。

　　同桌看到苹果，似乎吃了一惊，她总在缓缓蠕动的轮廓僵住片刻，才悄悄看了晴山一眼，好像是在确认。

　　晴山点头，把苹果又往前推了推，几乎要顶到她青绿色的皮肤上。

　　同桌这才慌乱地伸出两只触手，把苹果整个裹住，轻轻一卷收了起来。

　　或许是舍不得苹果被身体里的腐化物蚕食，她悄悄把苹果转移到身后，始终用小小的触手握着，好像哆啦A梦的圆尾巴。

　　然后她周身的轮廓又开始小幅度晃动起来。

　　即便极力隐藏，也能看得出她很开心。

　　这所纪律严明的学校对听课也有自己的一套要求，必须保持坐姿端正，不能交头接耳，更不能上课睡觉。

　　要在保持端正的前提下闭目养神，操作起来就变得没那么简单了。

　　坐在前面的蒋筠昨天只是小憩，还能不动如山，就今天就困成了一个左右摇摆的钟摆，几次险些一头扎进她同桌身体里。

　　晴山看得心惊胆战，只能用自己以前上学的老办法，一只手撑住前额，避开老师的视线，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上午。

　　熬到中午吃饭时，广播声又响了起来。

　　学生们互相推挤着穿过教室门，在门框上留下一滩又一滩浓稠粘液，苍蝇被吸引着落下。

　　一上午过去，它们腐烂得速度是很惊人的。

　　广播音乐欢快地穿过走廊，却难以舒缓晴山的心情。

　　学生们加速了腐烂，也滋生了越来越多的苍蝇。

　　走廊里原本零星的苍蝇，现在已经初具蝇群的雏形。

　　它们成群结队的追寻着地面上、桌面上的黏液，人走过去就会惊起一片嗡嗡声。

　　蒋筠走在晴山身侧，艰难的避过一团污秽，说了一句什么，但晴山的耳朵被蝇群声干扰了，她不得不侧头问，“你说什么？”

　　蒋筠几乎是喊出来，“我说这些苍蝇声音太大了！烦死了！”

　　受这些苍蝇影响，蒋筠忍不住开始变得烦躁。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她放低声音道歉，晴山摇头表示没事，没开口说话。

　　追着人群的苍蝇太多了，她怕自己一张嘴就能吞下两只。

　　几人加快了脚步离开这里，到了户外学生分流离开，虽然黏液让学校四处都更脏了，但好在苍蝇的密度变小了。

　　今天的食堂更令人难以忍受。

　　晴山忍着恶心冲进去打了一盘适合被涂上马赛克的午饭，取下上面那颗鸡蛋，把铁盘里其余的东西顺手倒进了垃圾桶。

　　腐烂加速没准就有这些食物的助力。

　　昨天在食堂门外还能吃下一颗鸡蛋，但今天的食堂早被浓烈的酸臭味道包围。

　　四人几乎要走到宿舍门口的小广场才能呼吸两口新鲜空气，给坏死的鼻腔一点安慰。

　　米糕出来呆了一上午就变得蔫蔫地，晴山把它放回挂件去了。

　　“很快这个学校就会变成一滩腐烂肮脏的泔水。”蒋筠咽下鸡蛋，绝望点评。

　　周燃身边是一只被学生黏液包裹的垃圾桶，它已经开始变形异化，像大夏天被太阳晒化的路锥。

　　他收回目光开口道，“如果我们一直被困在梦核区域，恐怕第五天已经是腐烂物的一部分了。”

　　晴山挥手扫开几只瞄准了自己鸡蛋的苍蝇，“这些苍蝇已经无处不在，但我们连梦核的影子都还没见到。”

　　提到这个，她心里就升起一股烦躁。

　　任鸿雪叹了一口气，定下神来分析，“整个学校很小，大门进来正对着就是教学楼，且只有一栋。”

　　他伸手指向后面破旧的灰色建筑，“穿过教学楼后面是学生宿舍，男女生各一栋。宿舍后面就是树林和围墙了，另一侧是厨房和食堂了，这些地方我们都是去过的。”

　　他说话的时候，眉心始终蹙着。

　　从今早见到他开始，他眉心就没放松下来过。

　　任鸿雪是精神系异能，拥有控制异化物能力，但与此同时，那些嗡嗡声对他的搅扰应该也更严重。

　　晴山把他提到的地方想了个遍，在心里勾勒出一副小小的学校地图，“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去到……”

　　但是缺了什么，她一时间也想不到。

　　“缺了浴室？”蒋筠摸着下巴想了会儿，“既然宿舍里没有独立卫生间，总得有个大澡堂吧。”

　　晴山想到那群腐化物，“它们似乎没有洗澡方面的需求。”

　　“操场？这学校也不给安排体育课，我在教室快憋死了。”

　　任鸿雪淡定回答，“它们应该也没有运动需求。”

　　周燃倒是提出了一个靠谱的可能性，“除了厨房以外，宿舍楼和教学楼我们都只去过自己所在的楼层。宿舍楼有四层，教学楼有五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