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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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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才在火车站,为什么不告诉记者,你打算参选下一届市长选举?”
……
“好吧,你继续闷声不响,等着高头把你的风头都抢光吧。”
……
“这次这个会议搞得这么成功,都是你的功劳,你不止不吭声,还表现得很怕高头力似的。”
……
回上海的车上,中川早苗一遍遍的数落,愣是没有逼出牧的一句话。
回到公董局的牧还未踏进办公室,便看见流川已在大厅等候他多时。
两人走进办公室,关上房门,流川率先质问:“你为什么临阵脱逃,不替健司作证?”
牧没有解释,反而说道:“由始至终,我只答应救他,没答应出庭。”
流川气愤,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前倾身子,居高临下的对坐在椅子上的牧继续说道:“案发当天,你和健司在一起,只要你说出真相,他就不用做替死鬼,你为什么那么自私?!还是你舍不得你的政治前途?”
“你错了!正因为我和他的关系,法官一定会质疑我口供的真实性,这不是救他最好的办法。”
“那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这个我无须向你解释。你如果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好!我不信没有你,我救不了他!”
……
看着流川离去的背影,牧叹了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张捂在他胸口许久的特赦令。是的,这就是他救藤真的方法。
那日,他没有出庭作证,正是因为他答应了高头,稍后的市长选举中,他会鼎力支持高头连任,而高头则需要给他一张特赦令,犯人一栏必须留空。只是万万没想到,高头人老成精,老奸巨猾,他把特赦令的生效日期写在市长选举结果公布的第二天,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牧会为了朋友放弃大好前程,这么做,无非是给自己买个保险。因此,这样的地下交易,牧又怎能向流川启齿。
牧凝视着这张用他政治前途交换的特赦令许久,走到窗边,祈祷藤真能熬过这段监狱里的日子……
然而牧不知道的是,这时候,囚犯南烈从黑牢出来了!
南烈因为泼粪事件,被关了几天黑牢,于这一天下午劳动改造时,回来了。
这一节课的内容是编竹篮,一开始大家都挺好,这时,却听金平说:“流川教官,我这里不会。”
于是流川上前指导。
却怎知,背后的南烈瞅准时机,拿起桌上的剪刀,来到藤真身边,一把摁住他,在他耳边狠狠道:“老子在黑牢可是天天想着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想着老子啊?!”说完,便要去剪藤真的手指。
监狱里的人都怕南烈,此时周围的人更是没有敢出声的。
好在堂本看不过去,将桌上的篮子丢向流川。流川回头,眼角余光瞥见一群人围着藤真。他立刻上前阻止,这才免去一场祸事。
群体骚动很快引来了鱼住,只不过鱼住哪会儿秉公办理,他吩咐众囚犯回自己座位,然后继续编篮子就结束了。
流川不满,反问:“就这么算了?”
鱼住本来就看不惯流川,同样反问:“现在有什么事吗?”说完,便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工场。
待鱼住走后,南烈又来到流川身边,警告道:“你保得了他这一次,你保得了他下一次吗?!”说完,瞪了流川一眼,得意的回到自己的座位……
有了这一次经历,流川心中愈发不安,是啊,正如南烈所说,他不可能24小时保护在藤真身边,那么藤真……
当日傍晚,赤木狱长带着一众狱警来到牢房,勒令所有囚犯在大厅集合,说道:“流川教官下午在工场点算工具的时候,发现不见了一把剪刀,怀疑是你们中间有人偷走了!”说完,他命狱警挨个搜查牢房。
经过半个小时的搜查,终于在南烈的牢房床下找到了那把丢失的剪刀。
南烈大呼冤枉,声称剪刀不是他偷的。
但是赤木不理,依旧命人把南烈关进黑牢。然而,这时,鱼住站出来了,他说:“狱长,剪刀可能真的不是南烈偷的。”
赤木斜睨一眼,反问:“这话怎么说?”
鱼住说道:“刚才我看见有人偷偷走进南烈的牢房。”
“你是说另有囚犯想陷害南烈?”
“不是囚犯,是官!是流川教官!”
流川心中一惊。
却听鱼住又道:“流川教官趁犯人去洗澡,偷偷进入过牢房。”
鱼住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令赤木不得不相信,他狐疑地看向流川。流川急中生智,回道:“我没有,是鱼住眼花,或者就是他气我上次在狱长您的面前投诉过他,所以公报私仇!”
“狱长,我是亲眼看到的。”
对比鱼住,赤木还是更相信流川,流川是英国读书,回过就职的高材生,平日里虽然冷若冰霜,却是个大公无私,特别正直的人。而鱼住呢?平日里收受犯人家属的小恩小惠,心胸狭窄,小鸡肚肠,于是赤木反问鱼住:“流川教官为什么要这么做?”
鱼住一时竟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憋了一句:“不知道。”
“那你就想清楚到底是公报私仇,还是眼花!”
鱼住吓得回道:“眼花……眼花……”
……
就这样,南烈又被关进了黑牢,当然,始作俑者就是流川,他知道,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他能关南烈一时,不能关南烈一世,南烈只要出来了,还会对藤真不利。可是他不能什么都不做,他的爱人已经受了很多很多苦,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受伤害,无论需要他付出怎样的代价,后果会怎样……
只不过,幸运的人始终幸运,倒霉的人,不断倒霉。
高头力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
出事的时候,牧正在电台接受访问,武藤跑来告诉他,高头力的姘头,时下著名影星水泽茜死了,高头需要牧赶紧去他家商量对策。
就这样,牧急匆匆来到高头的家,才知道当晚,因为水泽茜说没有睡过高头家的大床,想试试,于是高头支开了老婆,让她去外面打通宵麻将,并遣散了所有佣人,家丁,然后带着水泽茜大大方方的回了家,两人又是喝酒,又抽大烟,谁知,正尽兴时,水泽茜突然暴毙,疑似吸食过量鸦片烟所致。因为高头家在法租界,因此找上了牧来处理这件事。
高头说:“大侄子,我和你都是政坛中人,要是被人知道她死在我家里,轻则我身败名裂,妻离子散,重则难逃牢狱之灾,到时候,我签给你的特赦令如同废纸一张……”
“你现在是要挟我?”牧回他。
此时的高头哪儿敢威胁牧,他乞求道:“不是要挟你,是互相帮忙啊。”说完,高头感觉还不对,纠正道:“不是互相帮忙,是你帮我,我知道你很为难,大侄子,你就当帮你牢里的朋友,行不行?”
话已至此,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高头完了,藤真也完了。于是他问道:“要我怎么帮你?”
“帮忙运走尸体!”
牧思忖了片刻,终究是点头应下了。
要处理这件事,得分两步走,一是将尸体尽快放进车里,二是和高头串通口供。
尸体由武藤和高砂两人负责,这点牧不用担心,倒是高头这人,看似精明,实则糊涂,又出了这么大的事,难免心慌意乱,所以牧一字一句教他:“今晚,你开车出去不是去找水泽茜,而是来找我,你想去公董局找我,和我谈政府贷款的事,途径加油站,听到收音机,才知道我在电台接受访问,你很心急,所以打电话到电台,让我到你家来谈。我告诉你,我怕隔墙有耳,所以你事先打电话到家里,遣散了所有佣人,接着,我就来这里和你谈贷款的事。”
“好!一言为定!”
……
就这样,待武藤和高砂将尸体搬上车子后,车子朝着水泽茜的家行驶。而后,他们把尸体送上楼,再布置成水泽茜是在自己家里吸食过量鸦片致死的假象。
待一切搞定后,牧终于松了一口气,想着明天水泽茜的司机来她家里就会发现尸体,到时候,应该就查不到高头的身上了。
经过这么一闹,哪里还睡得着,向来规行矩步的牧,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帮人做这种事。他觉得很累,他很想买醉,于是他去了马会,坐上了深津一成的赌局。
只是这一次,他一边不停的灌自己喝酒,一边不停的输牌,输得深津一成都不好意思了,他说:“牧董你平时很冷静的,怎么今天有点乱了套啊。”
牧回他:“连玩扑克牌都要机关算尽,不觉得很累吗?”
是啊,每天都在劳心劳力,想赢得权位,想赢得掌声,想赢得公职,还想赢得爱情,什么都要赢,输一点都不行,所以他今天很想输,想看看输是不是真的会令人难受。
这可乐坏了深津一成,他高兴道:“好,你想输多少,我奉陪。”
……
所谓:路毙甚多,惨不忍睹。
说的就是1927年底的鼠疫,那一次的鼠疫令百姓们“谈鼠色变”,纷纷唱着哀歌:“鼠疫染上身,陷入鬼门关,亲人永分离,呜呼见阎王。”
由于城市卫生医疗条件并不是很好,鼠疫终究是伴随这首哀歌,在监狱流传开来。
午饭时间,当所有囚犯在食堂吃饭时,鱼住走了进来,要求囚犯尽快离开,封锁食堂。不过,还是有部分人不幸中招,其中就有藤真。
晴子为他检查身体后,说道:“只是有一点上吐下泻,再吃几天药就没事了。”
藤真微笑回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对晴子还真是受用,她悄悄对藤真道:“如果你真的想谢谢我,不妨在流川同学面前多说说我的好啊。”
是啊,晴子一直以为流川这么一心一意为藤真是出于他们之间的师兄弟情分。当然,此时的藤真也这么以为,他微笑着点头答应。
这时,狱长赤木来了,赤木询问了情况,得知这次鼠疫主要是因为给食堂送菜的工人,是他把病菌带进监狱,导致37人轻症,6个重症,1例死亡,已经放进特质的棺材,下午送出监狱。只不过眼下疫情尚未得到控制,情况不容乐观,后续可能还会有死亡。
说来也巧,这天下午,当流川经过监狱食堂的后巷时,恰好看见那口装有死人的棺材从食堂后门被几个大汉抬出去。而负责检查的鱼住,福田等人,皆是讳莫如深,不敢靠近半寸,更别提验明正身了。这下,流川心生一计!
再说仙道这一边,自从相田哲也同意这门婚事后,婚礼仪式也就被提上了议事日程。这一天,便是彩排的日子。
在优美动听的婚礼进行曲中,看着弥生面带着微笑,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向自己,仙道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他等这一刻真的等得太久了。
在神父的指引下,两人刚要准备互换戒指,且听相田夫人问道:“弥生,你的护身符呢?”
一直忙着仙道案子和婚事的弥生这才想起,这块玉佩自从上次给了仙道之后,自己就再也没看到过。要说这玉佩可不是普通的玉石,那是她出生时,父母托神父祈过福的玉佩,相同的玉佩,弟弟相田彦一也有一块,自从挂上脖子之后,父母就再不允许他们摘下来,要不是上次情急之下,为了表明心迹给了仙道,自己是万万不敢摘下的。
可是,如今母亲问起,该怎么回答好呢?
正当弥生犹豫时,仙道急中生智,回道:“今天彩排,弥生怕把玉佩弄丢了,所以没戴。”
相田夫人倒也不疑有他,只是关照弥生回去后,尽快把玉佩再戴起来,说是万一因为这样,惹上了麻烦就不好了。
两人点头应下,只不过仙道心中打起了鼓,玉佩给了那个池上,现在该到哪里去弄一块一模一样的给弥生?
……
婚礼彩排结束后,仙道便回到了自己的家,还未进家门,便看到前院里正和明司一起玩耍流川。
仙道并不搭理流川,反而走到明司面前,蹲下身子,亲昵地说道:“玩了一上午,你看你,满头大汗的。”说着,仙道掏出手帕给明司擦了擦汗,然后嘱咐佣人带明司进屋去喝水吃点心。
看着孩子远去的背影,仙道转身对流川说道:“怎么样?我这个哥哥还是挺称职的吧。稍后我会带明司去法国,然后给他找一间学校……”
流川白他一眼,回道:“你把明司越带越远,无非是想拿明司来要挟健司罢了。”
仙道笑了,他的笑容里有些不屑,他说:“信不信由你,我是真心对明司的,只要我日子过得好,明司日子就会好,你就当成全我吧,把相田弥生的玉佩还给我!”
是啊,池上已经死了,即便留着那块玉佩,流川依旧告不了仙道,万般无奈之下,流川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玉佩还给了仙道……
虽然不能将仙道绳之于法,但是救藤真脱离牢狱之灾的念头一刻都没有在流川心中停止过。
经过一天的筹备,他画了一张监狱的地图,以及去码头的路线图,他打听好了,后天有船去香港。正凝视着这些资料时,晴子来了。
晴子是看流川晚饭吃得太少了,所以给他送了宵夜来,还未来得及放下宵夜,就听流川拉着她问道:“晴子,监狱病房的病人情况怎样?”
晴子以为他问藤真的事,安慰道:“没事,你师哥他无大碍。马上就能回牢房了。”
不曾想,流川说道:“不,他不可以离开病房,那其他人?”
晴子想了想,说道:“一号病床的犯人就没那么幸运了,我看是熬不过今晚了。”
“是吗?真是太好了。”流川露出一丝浅笑。
晴子纳闷:“流川同学,你和犯人有仇吗?听见他死了,你那么开心?”
只可惜流川并未回答她,反而嘱咐一句:“记住,不要让健司回牢房。”
晴子不解,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房间里书桌上,椅子上,床铺上,摆着各式各样早已被圈画得不成样的地图。她好奇问道:“流川同学,你这是?”
流川也不瞒她,说道:“靠你表哥是靠不住了,我要带健司越狱!”
越狱?!
晴子懵了,且不说越狱抓到是要坐牢的,就算被他俩侥幸逃脱,也是一辈子被通缉,永远不能活得光明正大。流川留学苦读那么多年,才找到教官这么好的工作,如今为了救藤真,弃自己的功名利禄于不顾,就算往日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再好,也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吧。
于是,晴子问道:“值得吗?”
没想到,流川想也不想就回她:“值得。”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喜欢他。”
晴子惊呆了,一直以来,所有的疑团都解开了,为什么流川身边那么多追求者,他都不为所动,是因为他喜欢男人;为什么流川不远万里要回上海?是因为那个男人在上海;为什么流川可以放下自己的一切知法犯法,是因为那个男人是藤真!
晴子一时间无法接受,眼泪氤氲眼眶的一刹那,她借口不舒服夺门而出……
晴子来到院子里,深秋的夜晚,略带寒气的冷风吹醒了她。
一直以来,流川给她的印象就是循规蹈矩,阳光正义,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喜欢男人。可是毕竟是自己的爱郎,就算他不爱自己,自己也还是爱着他,何况,如此重要的事,他都愿意告诉自己,说明他对自己还是不一样的,那么假以时日,他会不会回心转意呢?有了这一层心理暗示,晴子又折回了流川的房间。
而此刻,流川仍然匍匐在书桌边,计算着越狱的每个细节。
晴子上前说道:“我帮你。”
而流川却犹豫了,救藤真是他心甘情愿的,他不想欠任何人,尤其不想欠眼前这个对他痴心错付的女孩,他说:“我一个人可以了,不想连累你。”
晴子不依,她冷静地提出这个计划中的种种不确定,她说如果两个人一同行事,必定胜算更大。
流川拗不过她,又因为救出藤真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便勉强答应了。
……
次日清晨,果不其然,一号病床的囚犯真的死了。
晴子见时机到了,立刻拿着麻醉剂给藤真打了一针,然后将毯子遮住了他半张脸。就这样,藤真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这时,接一号床囚犯的棺材到了,晴子看着他们将尸体放进棺材,盖上棺盖。下一秒,就听得监狱的警铃响起,原来是杂物房着火了,晴子趁机张罗在场的福田和两名搬尸体的工人赶紧一同去救火。
就在他们前脚踏出病房不久,烟雾中,流川出现在病房,他将棺材里的尸体抬出来,又将藤真放进棺材,盖上棺盖,最后将那死尸抬到藤真睡的那张病床上。
一切准备就绪,又见晴子和福田鱼住一同来到病房。
福田见藤真还睡着,便放心了,然后嘱咐两个运尸体的工人将棺材抬走……
就这样,棺材被顺利的抬到了监狱后门,鱼住的眼前。鱼住向来怕死,如今又正值鼠疫横行,他更是远远望了一眼,便放行了。
见大功告成,流川和晴子,一同溜出监狱,坐上事先准备好的车子,跟着运尸车一路来到公共敛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