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碗里来（女尊）》折笔婶娘

28、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娘？”

　　齐瑄略微犹豫了一下，方才出声唤到。

　　从她的角度看去，自己这个常年老沉持重，不怒自威的娘亲，竟像是遭了晴天霹雳一般，一动不动地僵硬在了原地。这番大为失态的样子，着实让她心中生出好一阵疑惑和好奇。

　　这定不是因为我，那......这唤做“扶苏”的家仆，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在心里闪过无数的猜测，然而毕竟礼数在前，齐瑄还是提醒了自己的娘亲一句，自如解释道：“这是苏府三小姐的贴身侍卫，名为扶苏，此厢便是前来替苏姑娘传话的。”

　　齐佑这才从失神中缓过来，几乎是瞬间收敛了神色，微微蹙眉，将扶苏打量一遍，才缓缓开口道：“怎么，苏小姐嫌弃我这齐府没落，竟是不肯赏个脸了？”

　　“娘......”齐瑄半是尴尬，半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扶苏上前一步，躬身行礼，沉声道：“齐老将军恕罪。”

　　“我家小姐奉圣人之命，每隔两日须陪同八皇女殿下读书，更兼教习之职。此番仅着在下前来，绝非有意冒犯，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老将军莫要怪罪。”

　　齐佑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掀起半边眼皮瞧着扶苏看。

　　见此情状，心知自家娘亲已经不再计较这回事，齐瑄站出来打圆场道：“苏小姐定是有话要同大哥通传的，只是现下早朝尚未结束，恐怕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娘亲若是没有要吩咐的，不若便让我领扶苏姑娘先行歇着，等大哥回来再说吧？”

　　齐佑摆了摆手，只道：“你先下去。”

　　“娘？”齐瑄愣了一下，显然并没有猜到这个回答。

　　齐佑慢慢地掀起另外一边眼皮，睨她一眼，“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齐二小姐顿时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朝扶苏暗中投递过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这才笑着对自家娘亲道：“那女儿就先行退下了。”

　　说罢，行了一礼，便转身快步向门外走去了。速度之快，出了门，还贴心地将门掩好，驱散左右侍奉着的仆人，不可谓不懂事。

　　这厢堂中，齐佑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上前来。”

　　扶苏抿了抿唇，站直身子，走到了齐佑的侧边。

　　因她现在正站着，比端坐在太师椅上的齐佑高出不少。若直走到正前方，势必会挡住光线，更有居高临下之嫌，故而走到一边，方显礼数。

　　齐佑将她上下打量一眼，直道：“昨天在楼上的，便有你吧。”

　　扶苏并不奇怪对方会知道昨天的事，于是微微垂首，没有说话。

　　见状，齐佑沉沉地“哼”了一声，道：“这是苏三小姐的意思，还是苏大人的意愿？”

　　扶苏没有答话。

　　“我那儿子虽然自小便是个不规矩的，不习郎红，整日里舞刀弄枪，没个男人家的样子。想来，也不是大多女人愿娶回去的男子......”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脸上的皱纹微微一动，一字一句地说到：“但也不是谁人都能取笑的。”

　　“小姐绝无取笑之意。”扶苏终于开口说到，仍旧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

　　齐佑笑了一声，“你倒是护主。然而你等文人家的女子，我最是清楚。若真要说这苏尚书家的三小姐，无缘无故便看上了我家这般生的女气的儿子，说出来是要招人笑话的。”

　　扶苏自然并不清楚齐子楼身上的哪一点吸引了自家小姐，但她多年来伴随小姐左右，眼看得明明白白，自然是半点不怀疑小姐的心意。她倒也不争辩，只是重复了一遍：“小姐绝无取笑之意。”

　　“那便让她自行来见我。”齐佑伸手捋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微阖双目：“我不欲同尔争辩，且待她前来，一问便知。活了这么多岁数，虽算不得精明，识人的本事倒还是有的。”

　　“今日回去，便叫你那小姐前来见我。三日不来，之后便也不必来了。”

　　于是扶苏也不再回话，只是仍旧抿着唇，略一抱拳，应了声是。

　　齐佑这才似乎有些满意，接着道：“至于那教习武艺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在她来之前，此事免......”

　　“娘。”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对话被打断，二人闻声望去，便见齐子楼一身紫色的官服，头顶还戴着三梁进贤冠。大步流星的模样，显然是刚刚才下朝回来。

　　他仍旧是那副女儿般的模样，不带半分妆容，眉眼有如刀削斧凿。神色沉稳，即使是看见扶苏站在门内，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齐佑没有搭话，齐子楼便进了门，来到母亲身前躬身一礼，道：“孩儿见过母亲。”

　　“今儿个如何这般快便回来了？”方才仆人来过，自然同齐佑报备过时辰，勉强到了巳时罢了。虽说当今圣人向来崇尚节俭，也向来不在早朝上耽搁不必要的时间，但像今天这般仅仅开了两个时辰不到早朝的，也着实少见。

　　齐子楼直起身子，只道：“诸位大人所言与昨日相去不远，陛下不愿听他们吵闹，动了怒，各训斥一番便下了朝。”说罢，他朝垂首而立的扶苏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是否应当令她回避，最后简单道：“想来，若无什么大事发生，数日内早朝皆当如此。”

　　齐佑目光微沉，没有再对此事询问什么，而是话头一转，手指扶苏道：“你可知她是谁？”

　　大庆的云麾将军沉默了一下，回答到：“这位......当是苏府三小姐的侍卫。”

　　齐佑显然对于自己儿子了解扶苏身份的情况没有半分惊讶的意思，而是笑了两声，对扶苏道：“你那小姐有什么话，不如便趁现在，当着他的面讲了吧。”

　　闻言，扶苏略一抬头，将自家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恭敬对待的男将军扫了一眼，随机颔首道：“小姐令在下同将军致歉。小姐与将军有约在先，奈何皇恩浩荡，圣人着令小姐自今日起，每隔两日须陪同八皇女殿下读书，自然莫不相从。”

　　“然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姐决不愿做那言而无信之人，习武之事亦不可荒废。故而，还请将军看在小姐求学心切的份上，于该日前去太学教习武艺。其间种种开支，小姐自当一手包揽，以浅表歉意。”

　　齐子楼愣了一下，微微抿唇，目光侧向自己母亲的方向，一时没有答话。

　　见状，想起小姐嘱咐的扶苏正要再次开口，便听得齐佑嗤笑了一声，淡淡的话语在厅堂内响起：“怎么，这下便想起看我脸色来了？”

　　说罢，也不等他回应，便沉下了声音，道：“莫非是在那大漠里待了这么些年，脑子里只有刀枪棍棒，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和审时度势都给忘干净了？”

　　“大半个京城都传遍了，这大庆唯一一个出格的男将军，方一从前线回来，便当街收了人的情诗，应了人的邀约。这话若是让给不认识的听了，就算说你与那人今日圆房，也不会受半分怀疑！”

　　齐子楼沉默了一下，没有争辩什么，只是一撩衣摆，直直跪在了齐佑身前，低声道：“孩儿不端不孝，还......请娘亲恕罪。”

　　齐佑见状，眼角一跳，只沉声喝到：“起来！这般轻易便跪下了，莫不是前二十多年都白教你了？”

　　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重且尴尬，侍立在一边的扶苏看了看齐子楼，又看了看脸色不愉的齐老将军，没有插话。齐佑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行了，你先下去等着吧。”

　　闻言，扶苏沉默地一抱拳，转身离开了僵持着的母子二人所在的前厅。齐子楼仍旧跪在原地，目光落在前方的地面上。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听得上首的齐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无奈，极低地念了一句话，像是“长大了”一类的。

　　“不是娘见不得你和别家的小姐有来往，只是......你如今也二十有一了，也在朝堂上待着了。这朝堂中的厉害，不需要我说你也清楚。”

　　皱纹已经渐渐爬上脸颊的老将军往后一靠，微微闭眼，这才继续道：“朝局动荡，我虽然早已退了出来，却还是在漩涡中盘旋......你本也是蒙圣上恩典，以男子之身立足朝堂，更是招受非议。正因如此，一举一动，才越要小心谨慎。”

　　“我不知你心中到底对这苏三小姐是个什么想法，旁人不也不清楚，但他们自然会自顾自给你安上一个名头。更何况......”

　　说到这，齐佑眼角一动，露出几分怪异的神色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才继续道：

　　“更何况，这苏尚书城府之深，眼见之远，绝非等闲可以揣测。虽不知苏三小姐此举是否有她娘亲的授意，但就苏三小姐是那人的女儿来看，一举一动之后，也必有深意。”

　　“我这般说，你可知晓？”

　　齐子楼垂着头听训，默然间，突然想起昨夜太和殿外，烛光灯影清风，少女双颊微红，半醺半醒，蹩脚地找着借口的样子。

　　当真有一个人......能将自己伪装地这般真实吗？

　　思绪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听得母亲问道：“......你作何处理？”

　　眼见的话题的风头越发不利，扶苏峭眉一皱，正要再说些什么，便听得跪在地上的高挑男子沉声道：“我这便去寻她。”

　　齐佑神色一滞，目光锋利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这位穿着紫色官服的，总是沉默的男将军淡声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孩儿不愿做言而无信之人......练武一事，正当自今日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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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的小马哒哒哒地朝他们奔过去了！
甜甜的感情，本身就是要两个人不断地向彼此靠近。苏小姐走一步，齐将军也走一步，两个人都怀着对于自己、对于对方，对于机会的尝试于信任，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一起嘛。
齐将军可不是什么胆怯的人！
从这里开始，感情升温～
以及，我又拖更了......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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