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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发现一个老头子 ...

  •   刘义兰最近总爱出去玩闹,一是父亲新请的夫子真是迂腐古板,二是他在启湖边上遇到了一个打渔的、很有意思的老头。
      那老头穿一身粗布麻衣,驾一条小船,一副穷苦的样子,却懂些诗词歌赋。刘义兰第一次见那老头,老头就躺在小破船上,大声地唱着首《赤壁赋》里的曲子:“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船停靠在岸边,天上在下雨,行人很少,老头儿就在那里唱,唱的有词有调,还很好听。
      刘义兰就跑过去,问老头,一个打渔的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老头恼了,拿鱼竿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横眉竖眼,道:“打渔的怎就不能知道了?!”
      刘义兰十五岁,正是男孩子争强好胜的年纪,又在外面野惯了,被打了一下,倔气儿立马上来了,梗着脖子和老头儿犟:“打渔的又没钱请夫子,打渔的怎么能会呢?”
      老头儿盯了他一会儿,哼了一声,倒回去继续躺着,扯着嗓子继续唱。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老头儿不光会唱书里的一段词,还会唱下一段。他的声音低沉雄厚,十分好听。刘义兰听迷了。
      过了一会儿,老头儿不唱了,把斗笠往脸上一盖——要睡觉了。
      男孩儿急了,自己拧巴了一会儿,还是去推老头儿,老头儿不理他,男孩儿呆了一会,又去推,一边推,一边嘟囔:“大爷,我错了,你教我吧。”
      这声音细如蚊蝇,老头儿却偏偏听见了。他坐起来,把斗笠从脸上拿下来,上下打量着刘义兰。
      “你是哪家的小少爷?”老头儿问。
      “我爹是知府刘沉卿。”刘义兰答。
      “知府家的儿子不读书去?”
      “夫子讲的太乏味,我瞒着我爹,翻墙头出来了。”
      老头儿听了,就拿鱼竿去敲他的头。刘义兰一边躲闪一边嚷嚷:“你怎么静打头?男人的头怎么打得?”
      老头儿就笑:“半大的孩子”
      事成了,刘义兰的倔脾气就又上来了,他据理力争:“我都有媳妇儿了!我不小了!”他爹年前给他和京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订了婚,等那姑娘过了十五便嫁过来。
      老头依旧是乐:“有媳妇儿算啥,你爹就没媳妇儿。”
      刘义兰想了想,觉得有理。
      他嫡亲的娘刚生下他就去了,他爹娶了三房小妾,却没娶正妻。
      “我带你去划一圈。”老头站起来,拿了桨,划着水。
      雨早不知啥时候停了,船桨在水里划着,水波一圈一圈的荡,惊飞了几只野鸭。刘义兰这样看老头儿,才发现他原来很高。
      老头又唱起来,只不过换了调子,唱起另一首词来了。
      从此刘义兰就常去找老头,老头总坐在船上,要么打渔,要么睡觉。刘义兰和老头呆久了,也渐渐知道了老头的一些事。他知道老头其实不老,刚过知天命的年纪,比他爹还要小上几岁,只是满面皱纹,须发全白,平添了老态。刘义兰和老头说:“我爹看着比你要年轻呢。”
      老头不说话。
      刘义兰得逞了,还是赖着老头,请他唱曲子。
      不过凡事还是纸包不住火,刘义兰逃课的事还是传到了他爹耳朵里。知府大人勃然大怒,罚他在家里关了三天,刘义兰习以为常。他从小就皮得很,当他爹还是京城里的官的时候,刘义兰就曾连着李将军家的李小公子把王尚书家的王小少爷打掉了两颗牙,气得他满腹经纶的儒生老爹差点就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打死他这个不肖子孙。
      刘义兰关了三天,放出来照样浪,他依旧总去找老头。
      “大爷,你叫啥名啊?”刘义兰突然想起来,他忘了问老头的名姓了。
      老头正划着桨,闻言看他一眼:“小子这倒想起来问了?想知道?明天带纸笔来。”
      第二天刘义兰带了纸笔来,老头果然允诺,当即在船头上把纸一铺,挥毫撂下三个大字:公孙遇。老头的字写的真好看,龙飞凤舞,自成风骨。刘义兰就黏老头黏得更紧,从老头那里杂七杂八的学一些东西,比如唱词,比如写字。
      让他奇怪的的是,他爹明明知道他在这儿,却一次也没来逮过他。
      这天正逢晴天,阳光晒在脸上懒懒的暖和,刘义兰躺在船上,打量着老头。老头的面孔上有许多皱纹,撇开这些皱纹,依稀可以看出英俊的眉眼。刘义兰喜欢和老头犟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老头年轻时,确实是有一副好相貌。
      “大爷,你给我讲个故事吧。”他有点儿无聊了,翻身巴在船边上,伸手活搅一江碧水,老头坐在船的另一边,抽着烟。俩人没隔多远,烟味儿渺渺的飘过来。
      小船在湖面上漂着。
      “自己看话本子去!”
      “都看过了。”
      “都看过了?娃娃识字倒不少。”
      “那是。”
      “那你咋不读书呢?考个功名,和你爹一样做官。”
      “太枯燥,什么之乎者也,什么什么的。”
      老头就笑起来,烟杆一抖一抖的,少年就伸手去捉,被老头躲过去。
      “大爷,好抽吗?”
      “不好抽,小孩子少碰这个。”
      刘义兰又要急,老头坐过来,在他脑袋上胡撸一把,又用烟杆敲了他一下。刘义兰老实下来,偷偷地瞄一眼老头。
      老头抬头看看天。
      刘义兰也抬头看看天。
      烈烈晚霞。
      “快回家吧,明天我给你讲故事。”
      刘义兰喜笑颜开,老头把船划回去,他跑下船,穿梭在渐黑的天幕下。
      刘义兰第二天来的时候,船停在岸边,老头就靠在船头,稀罕的没抽旱烟,他的身前铺开一张大宣纸。刘义兰上船,在老头身边坐下。
      “大爷,你咋有这个?”他指着宣纸问。
      老头白他一眼:“街角的店,连着笔墨一共五十文。”
      “那你上次还让我拿?”
      “我卖一筐鱼才三十文呐。”他口气有些遗憾。
      刘义兰莫名又想起来,他问过老头为啥要把名儿写出来,那时老头正抽着烟,鼻孔冒着烟气儿,跟他说:“好久没写名儿了,手痒。”
      他有些好奇:“那这次怎么自己拿了呐?”
      老头没说话。刘义兰也没有再问,他等着老头讲故事。
      老头把船划到水深一点的地方,下了锚。船头鱼竿垂着,用了个东西固定住。
      “我开始讲了。”老头咳嗽了一声。
      “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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