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土包》亦枝壳

90、90个小土包

　　老爷子脑门上青筋直跳，他怒而发笑，扫视房间一周后，最后拉开书桌前的凳子坐下，声音还算沉稳:“说吧。”

　　有这底气让他说，想必是带了药的，梁沂言放下了心，斟酌着语言给老爷子说:“那个孩子不是我的，温寰意也不是我女朋友。”

　　老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嗯。”

　　这事他当然知道，当初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把梁沂言送过来罢了，不然哪能让这小霸王服服帖帖的在这沉下心来学习？

　　见老爷子脸上表情平淡，梁沂言吸了口气:“要不你把药先拿出来，我先去给你倒杯热茶？”

　　梁沂言难得扭扭捏捏的，梁老爷子嗤笑一声，暗骂了一句没出息，而后自己替孙子答了:“你不仅没有女朋友，你还只喜欢男的。”

　　老爷子的话恍若一道惊雷响彻在耳边，梁沂言瞪大眼:“你怎么知道？！”

　　而且知道了居然也没揍他一顿？

　　“不然你以为前些日子我为什么气急攻心？”老爷子再次冷笑。

　　把梁沂言送到这江阳巷有几个原因，其中一个便是怕集团的竞争对手伤害到这龟孙，没想到还是被对方逮着了。

　　说起来，这龟孙喜欢男人的事，他这个亲爷爷都还不知道，一个外人竟先他一步知道，他如何能不急？

　　梁家百年家业，终于要断在他们这一辈上，他又如何能不急？

　　“爷爷……”梁沂言怔愣住。

　　那时候他急急忙忙赶回去，老爷子虽然气性大，却没有透露分毫，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事瞒得很好。

　　“你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大，身边也没什么异性朋友，更别提什么谈恋爱。”

　　老爷子叹息一声，那时候他才刚感慨了一句，这小子就如临大敌，第二天就给他凭空变出个女朋友回来。

　　那时候他其实就有些警觉了。

　　现如今的社会对性向包容度很高，国内甚至允许同性结婚，他自诩不是什么封建社会的大家长，但私心里还是希望梁家的血脉能延续下去。

　　那时候他怀疑梁沂言是喜欢那个叫季节的小子，毕竟三天两头腻乎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再后来发现这混小子没了季节也照样没心没肺，他对季节的怀疑才淡了下去，又觉得梁沂言是不是在暗恋李响，于是把李响也调过去试探。

　　可惜都无果。

　　“你惦记上江家这小子了。”他叹。

　　可怜他一个半个身子都踏进了棺材的老头子，为了孙子的事情各种运筹帷幄，派兵部署，岂料这孙子之前压根是情窦未开，被自己这一安排，这才开了窍。

　　说起来居然还是他一手掺和造成的。

　　想想就心肌梗。

　　梁沂言耳边的惊雷炸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反倒是把他弄淡定了，他点头:“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可就明说了啊！我跟江巷约好了，我自食其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就答应过年的时候跟我在一起的。”

　　之前他担心老爷子受不住，没想到老爷子早就知道了，还因为这事差点在鬼门关走一遭。他心里有点难受，又补充一句:“你怎么看？”

　　老爷子要是要阻止他们，恐怕早在前几个月就把自己强制召回去了，哪能等到现在？但他心里就是不踏实，怕老爷子看不上江巷。

　　“你主意大，我还能怎么看？”老爷子翻了个白眼，“老子坐着看！躺着看！站着看！”

　　梁沂言正要开口，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

　　他顿住，而后外面响起江巷的声音:“老先生，我能进来吗？”

　　梁老爷子气势一收，清了清嗓子，沉声应:“进来。”

　　梁沂言心里一跳，眼神示意老头子:待会别乱说话！

　　梁老爷子下巴一抬，却是不搭理梁沂言了。

　　梁沂言:“……”

　　江巷已经进来，背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看他垂在身侧已然握紧的拳头，梁沂言便估摸着对方可能有些紧张。

　　“梁沂言，饭菜好了，你去帮忙把菜端出来吧？”江巷道。

　　这一听梁沂言便听出了不对劲，江巷来叫自己吃饭不奇怪，叫端菜就很明显的想把他移出群聊啊……

　　他有些猜到江巷想干什么，快速看了眼老爷子，不太放心:“一起去吧？”

　　“你先去，我有点事想和老先生说。”江巷垂眸，知晓梁沂言已经猜到，也不掩饰。

　　梁沂言还要说话，老爷子已经一脚踢了过去:“别在这碍眼！扭扭捏捏的，成何体统！”

　　梁沂言直接被老爷子赶出了房间，老爷子把门嘭的一声关上，嘴上还在嘟囔:“也不知是像了谁……”

　　一转头就见江巷低垂着脑袋，光是看后脑勺子都能看出他的愧疚和心虚来。

　　老爷子叹息一声，走过去:“这段时间怎么样？我家那臭小子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

　　“不会。”江巷摇头，“他很好。”

　　闻言，老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很好？

　　自家孙子什么德行，他心里有数。

　　“老先生，我对不起你。”斟酌半晌，江巷终于开了口，他有些艰涩地停顿住，又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梁家对江家恩情如山，但他在明知梁家三代单传的情况下，却仍旧和梁沂言搅和在一起，是不忠也是不孝。

　　梁老爷子一听，立马乐了。

　　怎么就有这么实心眼的孩子？

　　他存了逗弄的心，往凳子上一坐，端着一张脸问他:“哪里对不住我了？”

　　江巷抿了抿唇，没有再犹豫:“我喜欢上了梁少爷，和他约定好新年就在一起。”

　　本来梁老爷子还故作严肃的听着，听到这里，他眉头瞬间一皱，毫不客气:“我不同意。”

　　江巷的脸白了几分。

　　他曾经猜过老先生知道这件事以后会有什么反应，不同意、不认可是他认为最有可能发生的，现在成了真，他却没有之前自己以为的那样不在意。

　　对梁沂言的喜欢作不了假。

　　以前大概是真假参半，对梁沂言多有纵容不过是因为梁家的恩情。但接触久了就会发现，梁沂言其实不坏，甚至还是个内心柔软且敏感的人。

　　他也不是不学无术的大少爷。

　　他精通乐器，会唱歌，也会打篮球，甚至沉下心来学习以后，进步比任何人都要大。明明东西被祝福的爸爸偷得一干二净，也不会迁怒于祝福。虽然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但实际上他是非分明，并不会主动惹事。

　　“我知道我和他家世并不匹配。”他抿了抿唇，总算抬头看向老爷子，带了些坚定，“但是我会努力读书，让自己变优秀。”

　　梁老爷子一愣，旋即笑开:“挺有骨气，但我确实不能同意。”

　　嘭的一声，梁沂言破门而入，脸色也不好看:“不同意我就入赘江家！”

　　明显是刚刚一直在偷听。

　　梁老爷子气得牙疼，狠狠拍桌:“给老子闭嘴！”

　　入赘都能说得出口，还要不要他这个爷爷了！

　　老爷子被气到，梁沂言的气势弱了不少，他挡在江巷面前，一边给老爷子顺气一边硬邦邦开口:“我对江巷的心天地可鉴，你不能拆散我们。”

　　这回不是和温寰意在一起时的那种过家家游戏，走了便走了，散了也就散了，这可是江巷。

　　如果老爷子采取强制性措施分开他和江巷，他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和江巷分开。

　　“你酸不酸？肉不肉麻？”梁老爷子黑了脸，都十七八岁的人了，当着他这个老头子还能说出这些肉麻话来，他听着都要起鸡皮疙瘩。

　　他算是怕了这龟孙。

　　也不吊着人了，他哼笑一声:“我不同意你们过年就在一起。怎么着，过个年就不用高考了是吧？甭管什么事，高考最重要！没考完试啥都别提！”

　　江巷愣住。

　　梁沂言反应快，喜形于色:“爷爷，你同意我们在一起？”

　　梁老爷子朝天翻了个白眼，不愿搭理这龟孙，只看向江巷，眼里多了些复杂情绪。他知道是梁沂言先招惹的江巷，说起来还是梁家对不起他。

　　同意他们俩在一起存着私心，孙子就一个，还从小就患了病，难得有个镇得住他的，他自然不会放过。

　　况且江巷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他也放心。

　　“你们的事我不会过度插手，但要求只有一条，不能影响到高考，什么事都高考结束后再说。”

　　说到这里，他恶狠狠地瞪了眼梁沂言:“特别是你，不能耽误江巷学习，要是你也考不上，也别给我谈以后。”

　　梁沂言这时候哪里还会听不进话，比任何时候都老实，老爷子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已然心花怒放。

　　之前这事一直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刀，现在刀落下了，自己和江巷毫发无损，自然乐呵。

　　但江巷眉宇间的褶皱并未散开。

　　他垂眸，眼底思虑更深。

　　老爷子这边过了明面，老太太那儿却依旧瞒得厉害。只是不知道跟老太太坦白的时候，老太太能否像老爷子这边一样简单。

　　一顿午饭吃得还算高兴。

　　老爷子没有架子，每样菜都会很给面子的尝些鲜，和老太太也聊得不错，对江巷的喜欢几乎不加掩饰。

　　一顿饭结束，他突然道:“老太太，你这身体情况在这小镇里不容易恢复，不如趁着寒假，一块去市里，我上次中风约的几个专家尤其擅长这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