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秦时明月之时不待九华》魏长石

272、第 272 章

　　“那你……怎么想？”张良迫切想要一个答案，无论如何，他不愿九华是后悔遇见他的。

　　“我不后悔遇见我遇见过的每一个人。”九华面上的泪干了，她自觉有些狼狈，便背过身去不看张良，“可若有机会重来……”

　　“——天下之事，岂能有重来的道理？”张良不想听她说后面的话，打断道。
　　“韩国覆灭，祖父殉国，韩兄赴秦，某从未想过重来。”
　　他说完去看九华的背影，她立在风中，颇有些乘风而去的意思，他想不明白九华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赵熙凌摊开掌心，钥匙有些湿润了，是她手心的汗，她忽然明白，在她救下赵子从的那一刻，一切都注定了。
　　就算没有这把钥匙，一切也都已经注定，该去的始皇陵，他们照样会去。

　　可要她杀了赵子从么？她做不到。

　　杀了赵子从，这世间便再无赵家，他们的一切，哥哥，父亲，甚至是她自己，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子从。”她唤，“来。”
　　“诶！”赵子从应了一声，丝毫没察觉自己已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他小跑过去，接过姑姑递给他的钥匙。

　　他隐约知道方才姑姑的反常是因为钥匙，但他不敢多问，也不敢与张良说，姑姑是他唯一的亲人，怎能与外人多舌？

　　九华盯着钥匙上断掉的红绳看了一会儿，忽而对张良说，“细细想来，我曾失去许多东西。”

　　那青年一愣，接着又听她说道：“可若重来，我也不见得能寻回他们。”

　　张良喉头滚动一下，“确是如此。”
　　他扪心自问，若再给他一次机会，十七岁的自己能阻止韩国的灭亡么？
　　不能，那时候的他已经做到最好了。

　　“……”九华听他如此应道，无奈地笑了下，寻常这人反应极快，会瞧人眼色极了，这时候却是憨地颇有些可爱。
　　她手指一动，钥匙上的红绳碎在风中，钥匙孔中凝结出一条锁链来。
　　这是她所能制造出的最坚固的金属。

　　“谢谢姑姑！”赵子从惊喜道：“这样就不会连落下了都不知道了。”

　　九华勉强笑了笑，又想到方才与张良说的狠话，她张口想说些什么解释或道歉，可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

　　历经方才一番，她境界有些松动，竟有突破之兆。

　　“待尘埃落定，我便来找你，只需你将凌虚带在身边。”

　　“何谓尘埃落定？”张良发问，刘邦已经坐上那位置，虽然并未坐稳，但在他看来，已然是落定了。
　　如今他决心与她一道，再不为什么大义离去，她却要离他而去了。

　　“你不是要杀项羽么？”九华走到张良面前，看着听到她问话有些不自然的张良。
　　“项羽麾下能人之多，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

　　九华笑了一声，“他做过你的学生，同样做过你学生的还有另一个人，是荆轲的后人，叫荆天明，他不仅与项羽关系很好，称兄道弟，还是我师兄唯一的徒弟，你应当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她顿了一顿，又去看张良的神色，发问：“你已经考虑过了，对么？”
　　虽是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是。”张良应道：“如今盖先生立场与我们一致。”

　　九华哼了一声，打断他，“他与你一致没有用，若要杀项羽，荆天明会愿意么？他随了他那父亲，一身无厘头的性子，又手握黄石天书，你以为，当荆天明加入战局，我那注重承诺的师兄，还会站在你这一边？”

　　“我已考虑过了。”张良话语之间带了些笑意，“天明那边，我已有办法说服，甚至……他亲自动手也并非不可能。”
　　“你若是担心，便留在这里。”他看着面前的姑娘，想她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我没有担心。”九华小声嘟囔一句，又看了一眼仍然站在一边的赵子从，那少年咳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留在我身边，行么？”张良又轻声说一句，只是他知道，赵熙凌决定的事情，他没法儿改，可他经历了方才那一遭，实在心慌。

　　“我境界松动，将要大乘了。”九华说道，张良又是一怔，若说他精于计谋，那九华就是修道与奇门遁甲之上的天才，这些年他已经努力追赶，可大义为先，他还是落下许多。

　　大乘若是圆满，下一重便是飞升，若是圆满之后想要在下界停留，便只能像东皇太一一般，瞒过天道。
　　可瞒得越久，飞升之时的天雷便会愈加危险。

　　若她这次离开，多半是要闭关，再见面时，应当已经是大乘，他并不想赵熙凌大乘，不想她先一步飞升。
　　可张良自知不能如此，面前的这个姑娘，已经为他的大义舍弃了许多。

　　于是他说：“你去便是，我会等你。”

　　九华便又看了他一眼，掏出本写满奇门遁甲之术的布帛，“你代我交给赵子从，叫他莫要落下功课，多少教他些。”

　　“好。”张良应下，接着见人消失在面前，进小天地里去了。

　　九华的心结解开才能顿悟突破，这张良是明白的，可九华的心结什么，他方才不问，却不代表他并不好奇。

　　张良将那布帛交给赵子从，叮嘱几句之后，便回了此处属于自己的隔间。

　　他从未用河图洛书算过自己，也从未用河图洛书算过九华。

　　如今他要算一算九华到底是为何一瞬间有了如此之大的变化。

　　张良摩挲了两下白玉似的龟壳，将三枚玉石化成的铜钱投进去。

　　霎时之间河图与洛书浮现在眼前，隔开他们的，是一条长河，里面落满了星辰。
　　这些星辰随心而动，经由演算，会出现在对应的方位。

　　若有旁人，便能看见张良手摘星辰自在轻松的模样。

　　可张良知道，并非如此，这一次比寻常推演难得多，他忍住气血翻涌，隐约知道那钥匙是决定九华能否在这世间存在的物件之后便再也看不透了。

　　他还想再算，可那小玉龟却忽然一颤，迸发出灵气冲的他退至墙边。
　　张良原本就力不从心，这一撞，喉头腥甜，竟喷出一口血来。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还未睡下的李左车听到响动推门而入，引入眼帘的便是狼狈不堪的张良。

　　他胸襟前全是血，桌上也撒了一片猩红，李左车不顾气味冲人，冲进去将人扶起来。
　　“张兄……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