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辰》青檀絮

2、第二颗星

　　对方闲来说，一切改变发生在一个午后。

　　方闲走上极乐乡的街头，如往常一样。有不少人劝说方闲也加入他们，方闲再一次拒绝他们的好意后，他们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遗憾地说可惜，而是拉着方闲的手硬要将他带向祭坛。

　　“凯文，你怎么了？”方闲道，“我都说不会定居了。”

　　凯文是方闲的老朋友，前几个月刚刚在极乐乡定居，方闲还是很关心他的。此时方闲看着凯文的动作总觉得哪里不对。

　　“凯文，我看你身体不太对劲，我带你去研究院检查检查吧。”方闲道。

　　凯文愣了愣，像是在思考什么，许久，缓缓点了点头。

　　方闲虽走在前面，但他却一直在关注身后的凯文。凯文本就是从研究院中出去的，此时却像从未来过一样在四处打量。

　　方闲将凯文带到一个放置着巨大仪器的房间，指着中间的一张床，道：“你先躺上去，我调试一下仪器。”

　　凯文依言躺了上去，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方闲：“那些是干什么的？”

　　“检查一下身体，做全身检查用的。”方闲解释道。

　　凯文闻言不再说话，方闲的内心却无法平静。

　　这些仪器其实是凯文以前发明的。

　　方闲按下仪器上的按钮，转身看相凯文。只见凯文面露痛苦之色，两只手抱着头，想要逃离。

　　方闲急忙走向凯文：“没事吧？”

　　“走，快走！”凯文艰难地开口，“祂想离开！”

　　“他？他是谁？”方闲茫然。

　　下一秒，凯文表情一变，猛地起身一把推开了方闲，向研究院外跑去。

　　方闲稳住自己的身体，看着凯文快速的逃走，也并不去追，他知道这没用。

　　方闲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可他并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他仔细回想着他在极乐乡的一点一滴，热情的原住民、奇怪的仪式、幸福的移民们……没有任何问题。

　　不对！

　　移民们的行为！

　　所有移民都不再和地球文明联系了，他们就像是土生土长在极乐乡一样，所有的有关极乐乡的事都无师自通，哪怕是刚学会说话的孩子。

　　这一点方闲起初并没有在意过，因为移民们大多是举家搬过来，只有少数会有家人在其他星球。

　　方闲的后背渐渐被冷汗打湿，但他觉得自己的思维从未像现在一样敏捷过。来极乐乡后的一切像走马灯一般在他脑中回放，直到定格在他最开始与原住民们的对话上。

　　“你们好，我们是来自地球的研究员。”

　　“不用了，我听得懂。我已经同意了地球上的生命来这里。”

　　“我不会阻止你们，但你们要给这里做宣传，让更多的人来这里。”

　　不似其他语言，汉语中的“我”和“我们”并不一样，可那个原住民却在上面犯了错。方闲本以为是他们对汉语的运用并不熟练，现在想来，这也是一个漏洞了。

　　可他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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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祂，是谁？”陈子洛听了许久的故事，他只想知道这一点。

　　“别急。”方闲摆了摆手，“你继续往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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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天，方闲将他发现的事告诉了和他一起来的几个人。

　　三人坐在开启了屏蔽器的房间中，起初其余两人还在笑方闲小题大做，可当他们听完方闲的经历和想法后便笑不出来了。

　　“方子，这是真的？”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

　　“嗯，亲身经历，合理猜测。”方闲点了点头，“穆慕你总是呆在研究院很少出去，体会不明显，卢卡斯你应该有和我差不多的经历。”

　　“那怎么办？”卢卡斯也皱起了眉。

　　方闲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想先尽量减少移民，再做其他打算。”

　　“你说的他，究竟是谁？”穆慕问。

　　“不知道。”方闲又一次摇头，“但我觉得他在极乐乡有很大的势力。说不定原住民和移民都是他的耳目。”

　　“还有移民局和旅游局，我们得看着点，不能再打极乐乡的广告了。”卢卡斯想了想道，“最好再把研究院隔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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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我们就发现是我们太天真了，祂已经完全控制了极乐乡，或者说，祂就是极乐乡。”方闲道。

　　陈子洛闻言一惊：“集体意识？！”

　　“是的。”方闲点头。

　　“可是……”陈子洛想不明白，“可是，集体意识怎么会在独立的个体身上表现出不同的行为呢？”

　　“你可以把这个当成祂的一场游戏。事实上，我们也是对比了全星球的人的表现才得出集体意识这个结论的。”方闲解释道。

　　“那祂想离开，是怎么回事？”陈子洛问。

　　“这个，又是另一件事了。”方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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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发现极乐乡真面目后的第三个月，方闲等一众研究院的人正在找解决方法。

　　“方哥，方哥，快来，出问题了！”一个研究员闯入方闲的宿舍。

　　“什么？”方闲嘴上问着，脚下动作却并不迟缓，“怎么了？”

　　“祂，想走啊！”研究员道，“卢卡斯先生和穆哥已经去阻止了。”

　　方闲他们跑到研究院外，只见一群移民们围着机场大喊：

　　“让我们离开！让我们离开！”

　　“我们强行关闭了极乐乡的航天系统。”方闲身后卢卡斯的声音传来。

　　“祂现在太壮大了，极乐乡上边近三十亿人，除了研究院里边的一千多人，其他的都是祂。”穆慕也来了。

　　方闲看着那群大喊着的移民们没有说话。祂很聪明，知道用移民而不是原住民来完成这件事。但关闭航天系统的办法并不长久，极乐乡如果一直隔离会出问题的。

　　“要不，我们把极乐乡的状况写报告交给政府吧。”看到此情此景，穆慕实在忍不住道。

　　“不行，如果给政府，你想结果会如何？”方闲拒绝道，“强行镇压，毁了极乐乡的原住民。

　　“这本就是祂的极乐乡，我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很让他不快，祂肯定有办法把我们一网打尽，却没有这么做，为什么？”

　　“万一是祂没能力呢？”穆慕并不妥协。

　　“你觉得一个集体意识，一个由三十亿个单位组成的的集体意识，回没这个能力？人海战术就可以打败整个研究院。”方闲道。

　　“确实如此，祂虽然对研究院不满，却也没有对研究院动手。而我们虽不能干掉祂，却可以和祂拼个两败俱伤。”卢卡斯点了点头。

　　“那我们，怎么办？”穆慕问。

　　“隔离极乐乡。”

　　“只进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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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次的事件是最大的一次，之后祂也想过离开，规模却小很多了。”方闲道，“你怎么知道祂想离开的？地球上不可能收到……”

　　陈子洛笑了笑，道：“看来你想起来了？”

　　“一年前。”方闲点头。

　　“一年前又发生了什么？”陈子洛问。

　　“一年前什么也没发生，是一个研究员，未经同意，擅自将极乐乡的消息传向了外面。但因被发现的早，我们以为没有任何人能捕捉到。毕竟谁会接收来自移民星球的电磁波呢？”方闲苦笑着道，“没想到你就是这么知道的。”

　　“不是我，是我女友。是她听见的来自极乐乡的声音。”陈子洛摇了摇头。

　　“好了，故事你也听了，你先安顿下来吧。”方闲道，“我们已经在找办法了。”

　　“什么办法？”

　　“将祂关在一个人身上。”方闲道，“现在没问题了吧，休息吧。”

　　陈子洛点点头，看着方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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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方闲交代的很清楚，陈子洛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但他还是决定去外面看看，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前方等着他。

　　悄悄溜出研究院，站在极乐乡的土地上，陈子洛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形到了怎样的程度。

　　极乐乡上的人都围了上来，将陈子洛包裹在中间。陈子洛并不慌，他甚至有心情确认白婉是否在人群中。看着白婉的身影，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陈子洛笑了笑。

　　就这样，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陈子洛缓缓开口：“我打算定居。”

　　是的，陈子洛想留下。如果没有白婉，他往后的生活可要怎么办呢？

　　这下人们开心了，指引着陈子洛向祭坛的方向去。

　　方闲发现陈子洛不见了是一个小时之后，他没想到新来的那个年轻人那么大胆，说了那么多，最后还敢跑出去。

　　方闲对陈子洛还是很有好感的，这也是他决定前去营救陈子洛的理由。但他还是迟了一步，他赶到时，仪式已经进行一半了。

　　下边的人唱着奇怪的歌曲，陈子洛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白婉身上。他看着白婉脸上一闪而过的挣扎与担忧，不由得笑了笑。

　　看吧，她还是很爱我，未婚夫什么的根本就是她编的吧。

　　这是陈子洛心中唯一的念头。

　　随着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大，陈子洛感觉有什么东西侵入了自己的大脑，那存在并不伤害他。

　　陈子洛的唇角缓缓勾起，在心中道：“好久不见。”

　　一瞬间，像是一阵席卷全球的大风吹过，极乐乡的原住民们都呆在原地，而移民们则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放声大哭。

　　白婉向着陈子洛跑了过来。

　　陈子洛抱住了她，耳畔传来白婉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不要来的吗？”

　　“女朋友跑了，我不得追回来吗？”陈子洛拍了拍白婉的背，“好了，别哭了，这不是没事了吗？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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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做了一趟免费司机，但方闲还是很开心的，因为祂不见了。

　　坐在研究院的食堂中，陈子洛一脸温柔地看着白婉：“吃慢一点。”

　　方闲在一边很是无奈：“你们年轻人怎么都这副德行，该说真不愧是情侣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陈子洛就想起来当初白婉的借口。

　　“婉儿，你的未婚夫呢？”陈子洛的声音幽幽的。

　　白婉不由得打了个颤，她明白自己当初干了什么，讨好地拉了拉陈子洛的袖子，小声开口：“在这。”

　　“哼。”陈子洛并不接受她的讨好，“我们分手了。”

　　“子洛。”白婉又低低地唤了一声。

　　那声音颤颤的，白婉的手也抖了抖，这一抖，把陈子洛的心也快抖化了。

　　陈子洛安抚地握住白婉的手，无奈开口：“好了，我只是不满你一个人跑了。”

　　“以后不会了。”白婉小心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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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极乐乡的事情处理好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移民们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或者说他们现在的生活才是他们真正想在极乐乡度过的生活。原住民们只有本能，懵懂无知，被当做小孩子一样教导。

　　陈子洛和白婉准备回地球，而方闲决定继续留在极乐乡。而在离开前的最后一晚，方闲将陈子洛单独叫了出去。

　　“你是怎么从祂那里逃出来的？祂没把你怎么样？”方闲问。

　　“没有。”陈子洛道。

　　“那……祂现在在哪？”方闲又问。

　　“你觉得祂在哪？”陈子洛将问题抛了回去。

　　“这我怎么能知道……”方闲摇了摇头。可就在他摇头时，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与研究院众人的想法——将祂禁锢在一个人体内。

　　方闲愣在了原地，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没说。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在和谁说话。

　　陈子洛将方闲的表现看在眼里，语气平淡：“我的父母是探星者，是他们第一次登上了极乐乡。那时的极乐乡是祂的极乐乡，但此时却有其他意识闯入了祂的领地，祂很生气。祂想将这些外来意识也变成祂的一部分。祂藏在傀儡门背后，却不料有人很聪明，发现了祂。

　　“人类愿意与祂交好，祂也渐渐发现了人类的友好。其中一对人类夫妇想要一个孩子，可奈何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成功。祂决定送给他们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但仪式进行到一半被打断了，人类夫妇要离开极乐乡了，而祂也被分成了两部分。”

　　陈子洛看着方闲，方闲花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祂为什么想离开？”

　　“祂想变得完整。”

　　“现在呢？”

　　“我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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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洛与白婉的婚礼在地球上举行，方闲也特意从极乐乡赶来祝贺。

　　在敬酒时，方闲问道：“你喜欢地球吗？”

　　在其他人的茫然中，陈子洛看了一眼白婉，笑着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