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辰》青檀絮

13、第十三颗星

　　陈方坐在虚拟游戏里的草地上，等待尤嘉上线。

　　在去参加交流会之前，陈方就答应过尤嘉，要帮他过一个任务，如今交流会结束，陈方也就和尤嘉约好，一起登入了虚拟游戏。

　　“艾默，这里！”尤嘉冲陈方喊道。

　　陈方有些无奈地开口：“说了叫ID的。”

　　尤嘉一脸鄙视：“叫ID？‘苏格拉底’？那可是古希腊著名哲学家，号称‘智者’，你起这个名字好意思吗。”

　　陈方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

　　事实上，按照在《地球Online》中时间的发展，陈方就是“苏格拉底”本人，可他没办法这么告诉尤嘉。

　　天知道陈方在哲学课上，听到老师对自己说过的话过分解读，看着后人对自己怎么崇拜，他是什么感受。他可没想到自己会是地球时代名垂千古的人物。

　　随意摆了摆手，陈方道：“好吧，不叫就不叫，先说说什么任务吧。”

　　闻言尤嘉嘿嘿一笑：“这好办，我们先组队……”

　　尤嘉的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那是一个找人的任务，寻找一个叫“阿莫莱弗”的老人，只不过没有任何任务提示。

　　就在陈方与尤嘉几乎跑遍整个游戏世界时，它们终于在一个叫幻想森林的地方找到了“阿莫莱弗的小屋”，并见到了阿莫莱弗。

　　“哦？竟然有人找来了？还是天选者？”阿莫莱弗看着陈方和尤嘉有些惊讶，“让我想想，是为了你们所谓的任务么？”

　　阿莫莱弗的话音落下，惊讶的已经变成了陈方和尤嘉。

　　看着两人改变的表情，阿莫莱弗心情很好地开口：“不论你们为何而来，就请你们陪我说说话吧。

　　“他们都说我是这个世界上看得最清的人，可我却觉得我是越看越糊涂。

　　“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有神灵，也正是神灵才让诸位降临此界。后来我又发现神灵其实并不存在，诸位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因为神，而是为了娱乐。

　　“这真的很讽刺，不过也是事实。”

　　阿莫莱弗这样总结。

　　尤嘉苦恼地皱起眉头：“老伯，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他可没心思听一个NPC的心路历程。

　　“什么意思？”阿莫莱弗反问，“你们觉得呢？”

　　尤嘉：“我怎么……”

　　“你的意思是自己的世界不是真的？”陈方打断了尤嘉的话。

　　阿莫莱弗没想到陈方会这么问，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人：“哦？小伙子你有见解？”

　　听到陈方接下阿莫莱弗的话，尤嘉立刻就想看到救星一样对阿莫莱弗道：“对，这位，苏格拉底，在我们的世界号称‘智者’，他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被尤嘉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不过陈方还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不过同时，陈方便收到了尤嘉发给他的密语：你还真敢应啊。

　　没有理会尤嘉，陈方看着阿莫莱弗道：“你认为你的世界不是真实的？”

　　阿莫莱弗点头：“是的，这是我多年来发现的事实，而诸位天选者的出现也正印证了这一点。”

　　陈方：“那你觉得那个世界是真实的？我们‘天选者’所在的世界吗？”

　　“我不知道。”阿莫莱弗道。

　　陈方：“那你又在纠结什么呢？如果我告诉你，创造出你的世界的那个世界其实也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世界呢？”

　　阿莫莱弗沉默了。他多年的猜想一朝被印证，仿佛支撑自己行动的支柱瞬间消失不见。而现在陈方的话又告诉他，其实支撑自己行动的支柱本身就是假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阿莫莱弗的声音有些低哑。

　　陈方摇了摇头：“真实很重要吗？还是你觉得自己都不是真的？”

　　“我以为这是我存在的意义……”阿莫莱弗想了想，“世人称我为‘最有智慧的人’，我也正如世人所想的那样去做，可，可现在，事实铺开在我面前，我还能做什么呢？”

　　“你还可以教导更多人认识到自己，毕竟，这个世界也是真的啊。”陈方道，“智者，不只是称号，更是责任。”

　　【叮，主线任务——寻觅真理已更新】
　　【任务二——游戏的真实，已完成，请玩家再接再厉……】
　　【任务三已更新，请玩家自行探索任务信息……】

　　骤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把陈方吓了一跳，事实上，若不是这冷冰冰的系统提示音，他甚至都要忘记自己是在游戏里边了。

　　留下阿莫莱弗在一边独自沉思，陈方和尤嘉默默地离开。在退出虚拟游戏前的一刻，陈方忽然问道：“如果，我们的世界是假的呢？”

　　尤嘉愣了愣：“假的就假的呗，难道我的快乐还能假不成？”

　　闻言陈方笑了笑：“说的也是，快乐是真的就好。”

　　…………

　　自上一次下线，陈方已经三天没有登录过《地球Online》了，这几天他一直在完善导师布置的项目。

　　“δ的参数微调之后模型就没问题了啊。”陈方伸了个懒腰后看了看窗外，“该休息了啊。”

　　“退出。”陈方习惯性地念道。却在下一秒想起自己已经退出游戏了。

　　“啊，最近脑子有点昏啊。”陈方呢喃。

　　不过下一瞬间，陈方只觉一阵眩晕感袭来，接着便闭上了双眼。

　　…………

　　这是，哪？

　　陈方揉了揉有些太阳穴，之前的眩晕感仿佛从未褪去，让陈方难以集中注意力。但这并不妨碍陈方认出这里并不是他已知的任何地方。

　　“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拿着文件夹走进了房间。

　　陈方警惕的盯着对方：“你是谁？”

　　“你不记得了？”对方惊讶，“难得这次思维这么清晰。”

　　陈方并不说话，他一直盯着面前的人，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无果。

　　那人也不在意陈方的眼神，笑了笑道：“真不记得了啊？我是你的主治医师，你在这家疗养院里的所有身体与心理问题都由我负责。”

　　“医生？”陈方反问。

　　“当然。”对方肯定。

　　“呵，别开玩笑了，说实话。”陈方道。不是他不相信对方，实在是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以及对方的气质，根本就不是什么疗养院、一个医生该有的，如果他估计得没错，这里应该是一家实验室。

　　“啊，竟然骗不住啊。”对方也不恼，语气依旧，“这里是幻象坞，也是空间嵌套理论的研究所。我是这里的研究员，张子辉，你是志愿者。”

　　说罢，在陈方将信将疑的眼神中把手中的文件夹递过去，指着第一页：“这个，你的个人资料，当初自己填的。”

　　陈方伸手拿过文件夹，低头看着纸上的内容。

　　姓名：陈方
　　年龄：25
　　出生年月：3142年7月
　　学历：大学本科
　　毕业院校：C大经管专业
　　就职单位：方舟生命
　　……

　　陈方放下文件夹皱了皱眉，资料没有任何问题，字迹和自己的一样，甚至旁边还有一张自己的照片，是本人无误。可他根本没有这样的记忆。

　　“我为什么来这里做志愿者？”陈方问道。

　　张子辉摊了摊手拿过文件夹：“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我还要做记录。”

　　“什么记录？”陈方问道。

　　“你的情况。”张子辉答道，“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陈方：“不记得。”

　　张子辉记录的手顿了顿：“不应该啊，之前醒来时也没问题啊。”

　　“我之前醒来过？”陈方抓住重点。

　　“是的。”张子辉点了点头，“你之前醒来时会说一说自己在底层空间的遭遇，然后休息一会进行下一次实验。”

　　“你能说说我在底层空间的事吗？”陈方问道。

　　张子辉愣了愣：“啊，行。据你自己的描述，就是作为‘苏格拉底’在雅典城邦传播知识，每次说的不太一样，但大同小异。”

　　陈方想了想，又问：“你知道林世安吗？”

　　张子辉：“谁？你的朋友？还是你在底层空间见到的人？”

　　“那尤嘉呢？”陈方又问。

　　张子辉：“不知道。”

　　陈方：“艾默？”

　　“谁？”张子辉道。

　　陈方不知道对方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不过他也明白自己现在问不出其他的了。

　　“我说的这些你都会记录？”陈方忽然问道。

　　“会啊。”张子辉，“这是我的职责，你如果有什么问……”

　　“没问题。”陈方打断他的话，“我只是担心我下一次醒来会忘记而已。”

　　趁着张子辉手中不停地做记录，陈方开始打量自己所处的空间。

　　纯白的房间，摆满仪器的操作台，自己醒来时躺着的睡眠舱，以及堆放在墙角的杂物。

　　一个极其简陋的实验室。

　　相较于这布置简陋的实验室，陈方更关心刚刚张子辉所说的空间嵌套理论。

　　他不知道这里的科技发展水平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但在他的世界，空间嵌套理论呈现两极分化状态。理论研究者们试图从理论层面证明其可行性，实践派们却已经跳过这一步骤直接使用了。

　　看着张子辉放下手中的笔，沉默许久的陈方问道：“可以送我再去底层空间吗？”

　　“现在？”张子辉惊讶，“你之前少说也要休息一整天的。”

　　陈方点了点头：“是的，现在。”

　　“好吧。遇到一个积极工作的志愿者还真是幸福。”张子辉道，“躺回去吧，我相信你明白的。”

　　陈方配合地躺进睡眠舱，闭上眼，他心里有个隐约的猜测，但他不敢去证实它。

　　…………

　　下一刻，陈方睁眼时正躺在《地球Online》中宿舍的床上。

　　“艾默！”尤嘉有些恼火，“你还记得今天有吴教授的理论力学吗？再不走就晚了！”

　　陈方坐起身：“哦，马上，马上。”

　　虽然这样说，但陈方却没有任何去上课的打算，在心中默念“退出”，接着，便是一阵眩晕袭来。

　　我的世界像一架桥梁把《地球Online》和之前的那个世界连起来了，就像三个不同的空间在一方有了重叠。

　　陈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叮，主线任务——寻觅真理已更新】
　　【任务三——重叠世界，已完成，请玩家再接再厉……】
　　【任务四已更新，请玩家自行探索任务信息……】

　　陈方一怔，这是现实，为什么会有系统提示音？

　　下一刻，陈方忽然想起自己到达之前的世界之前喊了“退出”。

　　陈方只觉得手脚忽然发凉，一瞬间自己就像是挣扎在水中一般，身边是块木板，可就是在大浪之中抓不住。

　　简直和当初的阿莫莱弗一模一样。

　　深吸一口气，陈方看了眼自己在“现实”中的卧室，心中默念：“退出。”

　　“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是张子辉的声音。

　　陈方睁开眼，看了看张子辉：“也许是出了什么问题？要不再来一次？”

　　“这……也可以。你先躺好。”

　　空间嵌套。

　　陈方在“现实”中一直帮助导师做的研究，可是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楚认识过。

　　那么，再试一次吧。

　　陈方心里想着，随即默念：“退出。”

　　接下来，整个房间的灯光闪了闪。

　　“怎么回事？”张子辉叫出声。

　　而随着张子辉的声音落下，一阵剧痛向陈方的大脑袭来，一些被陈方所遗忘的过去也渐渐清晰。

　　陈方所处的“现实”是科技及其发达的星际时代，但这个时代只不过是“幻象坞”所模拟出来的试验场。作为其中的NPC，陈方就像是虚拟游戏中的阿莫莱弗一样，忽然认识到自己的存在是虚假的。

　　而在一次“幻象坞”的实验事故后，陈方所在的“现实”从“幻象坞”的记录中丢失，而陈方自己则意识进入了这个世界的一个人身上。

　　在上层空间生活了多年，陈方也没想过自己可以再回到自己的“现实”中去，直到“幻象坞”的又一次实验与志愿者招募，陈方来了，却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地球Online》中的世界。

　　《地球Online》是陈方的“现实”中的游戏世界，借此，陈方也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不过是作为新生儿。而在长大的过程中，陈方渐渐忘记了那些过去，直到现在……

　　现在《地球Online》的游戏系统在陈方身上更像是一个个人系统，陈方也顺势借系统在三个世界间来往。

　　但对他来说，“现实”却只有一个，相较于在各个空间流浪，陈方更喜欢呆在自己的“现实”里，搞搞研究，玩玩游戏，然后如普通人一般结束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