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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心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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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哲学家苏格O底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树没有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爱丽丝这才真切的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这些天来,疯帽子在她身边各种神出鬼没:她在花园里吃三明治时他会从椅背后跳出来、她在露台看星星时他会从窗户上翻下来、她在上锁的地下室里偷酒时他会从酒桶后钻出来……
而她从无视蔑视到友情提示:如果他再骚扰她,她就把他埋到树根下面做化肥。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她又不可能真的这么做,看在上帝的面子上——我是说看在查尔斯的面子上,她也不会这么做的。
所以时间久了,她也就慢慢地放弃抵抗了……既然疯帽子没有越界,那他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至于他想知道的那些故事,或者说往事,她是懒得讲给他听的,有兴趣的话就去问教授吧。
“教——授——说——他——忘——了——”春日的午后并不炎热,但因为疯帽子万般粘腻的语气仿佛让空气都变得浓稠了,他活像一条鲶鱼挂在秋千上,双臂抱着绳索、晃来晃去,彰显自己存在感的同时诋毁着查尔斯:“你说他是不是提前迈入老年痴呆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老年痴呆,但我知道他可以让你变成老年痴呆。”
别误会,接话的人并不是爱丽丝,而是一个抱着书本而来的巧克力肤色的少女,她就差在脸上刻上“老娘不好惹”这几个字了,她居高临下的看向疯帽子,语气与眼神同样高冷:“明,五分钟之内我要看见你出现在训练场。”
“知道了知道了。”疯帽子用一贯讨好的态度敷衍走了小伙伴,而他的小伙伴全程没有给在一旁的长椅上坐着的爱丽丝一个眼神,学校里除了他这个奇葩以外,大家都习惯将这个神神秘秘的女人当成透明人看待了。
爱丽丝这才结束思考,当然你要说她在发呆也行,她看了一眼女孩离开的方向,脚步飞快的女孩的身影转眼消失在拐角,她难得问道:“训练,你们?”
“当然是我们,树欲静而风不止,有很多潜在的威胁,我们要学会战斗……”疯帽子扶了扶自己的帽子,眼神里显而易见的迷茫,“虽然我也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我只是个变戏法的而已,我连只鸡都没杀过……”
时间不等人,说完他就像只兔子一样窜走了,他一走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微风吹不动茂密的林叶,只有知更鸟偶尔在鸣叫,爱丽丝的耳根终于可以清静一会儿了,可是她的心反而波动了起来。
因为她想起了自己,她也是差不多这个年纪时开始训练,只是那个时候没有谁能帮她,她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自己摸索,去参加底下拳赛……后来呢?后来她逐渐熟悉了自己的能力,就再也用不到肉搏这种低级的战斗方式了。
她垂下眼,看见自己苍白的手臂搭在黑色的裙摆上,更显示出不健康的肤色,还有更不健康的削瘦的线条,从北极回来后她就是如此了,并非不能用能力改变自己的外表,只是觉得没必要罢了。
回忆像云雾散去,她望向草地的方向,她知道训练场就在那下面,微弱的能量如同点点星光在黑夜中渺小而明亮,那都是一些稚嫩的孩子,他们本可以不必战斗——
只要她愿意迈出这一步。
……
黄昏时刻,橘红的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将斑驳的影子拉成长长一片,厨房内是爱丽丝与汉克,后者一脸无语,却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制止她的捣乱行为。
不妨让我们回忆一下爱丽丝的料理水平,十年前,在她的不懈努力下也曾进化到勉强能吃的程度,但历经十年断层,说不退步那是不可能的,至于退化到什么地步……
汉克从烤箱里拿出烤盘,刚出炉的烤盘上是一坨奶白色粘稠状的半凝固物质,还在冒着热气:“这盘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婴儿的呕吐物……”
爱丽丝不仅没有反省,她甚至举一反三: “热可可还像煮沸了的屎呢,我也没看你少喝。”
汉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不想再跟她扯淡了:“好了,到此为止。你立刻离开厨房,还有将水管变回去,这样我不能做饭了!”
——查尔斯还没看见厨房就听见了汉克忍无可忍的逐客令,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里面的场景,他当然不担心他们会吵起来,因为汉克根本打不过她……不过他很难保证气急败坏的汉克不会扔东西,所以他还是加快了脚步。
被汉克吼过之后的爱丽丝还是没什么表情,见到查尔斯进来,她居然还敢死皮不要脸的告状:“他凶我。”
而汉克呢?他看了一眼自己端着的托盘,认真的思考着要不要将这盘诡异的东西糊在她的二皮脸上。
“你们在说什么?”查尔斯问道。
“你看她做了什么。”汉克立刻告状,他放下托盘指向水池,那里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来的一根水管变成了并排的两根,随着他拧开阀门,左边的水管留出白色的液体、右边的则流出暗红的液体,并伴随着浓郁的香气而来。
“左边是牛奶、右边是葡萄酒。”爱丽丝完全没get到他在意的点,“有什么问题吗?”
汉克痛斥她这种没有生活常识的行为:“你觉得我是可以用牛奶还是葡萄酒来清洗食物?”
“哦……我忘了。”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她在水里泡了十年,很多常识性的东西对于她而言都变得陌生了,“这样就行了。”话音刚落,水池上就凭空出现了一根流出清水的水管。
汉克默然,水管里还源源不断的流出三种颜色的液体,这场面着实诡异……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管道内不会有牛奶和葡萄酒这种东西,那它们是从哪里流出来的呢?
这不科学。
而查尔斯呢——他就那么站在原地,他分明是微笑着的,可是看向爱丽丝的目光却那么复杂,恍然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一画面……
他忽然觉得很悲伤。
“不要让她哭泣,那会令你心碎。”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想起了这句话,那是生死存亡间、一生无私奉献的老人的最后一点私心,那是未来的他自己。
但是他知道,那样的未来已经不会发生了。
所有思绪仅在转眼间,他还是微笑着的,向前走近几步:“爱丽丝。”
闻言爱丽丝回眸,她看见查尔斯向她走过来,昏黄的日光笼罩在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要拥抱她。
汉克已经悄悄离开了,可能是察觉到了氛围的奇怪,又或者他怕自己忍不住将那盘土豆泥糊在她的脸上,但这都不重要了。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查尔斯靠在餐桌旁,与她相隔一个椅子的距离,然后爱丽丝拉开椅子坐了下去:“你有话想对我说?”
查尔斯垂眼看向她: “不是你有话想对我说吗?”
“好吧,我听说你在训练学生……局势很糟糕吧?万磁王在组建兄弟会、政府的态度暧昧、普通人并不能接纳我们。不止这些吧,你每天都待在地下那么久,是在寻找什么?”
“一个未知的……威胁。”查尔斯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有些凝重的语气,“还记得阿历克斯吗?他在参军的途中得到一件东西,那是一块非常古老的石板,上面篆刻着象形文字,我对比查找了许多资料,推断出应该是已经失传的古埃及文字。”
“一个重大的考古发现,这算什么威胁?”
“不,没这么简单。因为我在触碰到它的时候看见了一些画面。”
“什么画面,世界末日?”
“差不多。”
“我随便说的……”爱丽丝讪笑两声,可她知道查尔斯不会开这种玩笑,所以她也严肃的问道:“需要我帮忙吗?如果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尽管那不是她想要去做的,可是没有人应该在这种环境中独善其身,既然她留在这里,她就应该去做,这是她的责任。
可是查尔斯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
“为什么?你需要我,不是吗?”
她的能力得天独厚——没有人会否认这个事实,很多人都曾想得到她,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大道理她听过无数次,感情牌也早就被打烂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们都不肯放过她。
可你为什么不需要我?
“因为这不是你想要的。”查尔斯也坐了下来,“爱丽丝,你不用勉强自己去做什么,我希望你……不用压抑自己,我希望你能快乐。”
她不快乐吗?爱丽丝怔怔的,一时间她很难理解,她为什么会不快乐?她一生追逐自由,她轻装上阵,能舍弃的都被她舍弃了,她本该是世界上最自在的人,她怎么会不快乐?
因为这不是她真正想要的,所以她不快乐。
这不对……不,不应该……在脑海中开始纷乱之际,她强行打断思绪,回到现实中来,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呃……你要不要尝尝我做的土豆泥?”
“噢,当然。”查尔斯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他顺着台阶就下,随她一同拿起勺子挖了一点土豆泥送入口中,然后这俩人就一起沉默了——
“……我觉得我应该向汉克道歉。”爱丽丝皱着眉咽了下去。
“不,我觉得你应该向土豆道歉。”查尔斯调侃道。
她诧异的看向他,两人视线相对,随即他们都笑了起来。
“好吧,让我们看看问题出在哪里,你是什么时候将奶酪放进去的……”
春末夏初之际,黄昏开始变得漫长,晚餐之后天色还没有暗下去,只是日光变得近乎赤红。草坪上,疯帽子正在将飞盘用力的扔出去,但接飞盘的却不是狗,而是犬耳少年科利——那个被爱丽丝治好双眼的孩子。
二楼的落地窗前,阿历克斯眺望着窗外的景象:“科利14岁,疯帽子16岁,他们两个加起来还要比你小六岁。”
查尔斯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老天,你们再拖下去都快变成黄昏恋了。”阿历克斯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有时候我都在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你是指当初你暗恋她这件事,那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她确实不知道。”
被无情的掀开老底的阿历克斯一巴掌糊在了自己的脸上:“好吧,是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是说真的,你就打算这么一直陪她装傻吗?你明知道她的性格,如果你不主动那你们永远不会有故事。”
查尔斯没有回应,这种事情早就不在他纠结的范围之内了,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在得知未来之后,他就只有一个心愿……
“如果你这么有时间,不如去把我交待你的事做了。”沉默片刻后他说道。
——夜深了,查尔斯正坐在台灯下面写信,房门却被人敲响了,他随即说了请进,但门外的人并没有进入,而是依旧在敲门。
他只好起身去开门,就看见爱丽丝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枕头。
“好吧,你这是要找我玩枕头大战的游戏?”
“我把水撒在了床上。”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没地方睡了,你的床大,我来借住一晚。”
这段话简直槽多无口,查尔斯还没来得及挖掘她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她就已经灵活的一个错身进了房间,转眼间人已经在床上了:“晚安。”
晚你二大爷的安。
查尔斯看了看走廊,空无一人,他这门是开也是、关也不是……思索片刻,他还是将门关上了。
他来到床边,不用读心也能猜到她是有话想说:“也许我们可以去楼下喝一杯东西?”
“我已经喝很多了。”她磨蹭着起身靠在床头上,如果可以忽略时间地点和她的造型,而只看她的神情,倒真像是要认真说事的样子:“可是我发现我已经不会再醉了。”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气氛改变了,仿佛他们不是在光线昏黄的卧房内,而是飘忽在满是云朵的天空中,四面八方都是空荡荡的,查尔斯坐到床边,感受着她的内心,这感觉就像是风从一个方向吹入,又从另一个方向吹出了。
她问道:“教授,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多容易回答啊,他几乎是不假思索:“你很独立,也很坚强,你有着成熟的心智和理性的思想。你很坚定,你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你也很迷茫。”
她笑了,这不是高兴的笑,也不是自嘲的笑,它就像是……你早上出门前到处找钥匙,最后却发现钥匙就在自己手中的时候会露出的那种笑,是有几分无奈和几分释然:“在我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像疯帽子那么大的时候,我以为我看透了世间的真理,我漠视着周围的一切,我理所当然的以为我会一辈子这样独立于世,可当我到了别人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我却开始迷茫了。”
“因为你的人格一开始就是残缺的,很多东西你不会理解,只有当你完成人格融合之后才会明白。”他垂眸看向她,“你之所以自我是因为一开始就被人抛弃,你不得不坚强,因为你没有软弱的资本,表面上这都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其实是在被迫走下去,所以你感觉越来越累。你想抛下一切去往澳洲,实则是在逃避,你在逃避自己真正渴望的东西,因为你害怕再一次被抛弃。”
“其实你可以说的委婉一些……”她的余光扫到铺散在枕头上的头发,明艳的紫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愈发浓郁,一切因它而始,是她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躲避的命运,或许在这一刻,她才真正的认清自己——
“有人问我,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想有一个人,能看穿我的坚强,保护我的脆弱。”
她抬眼看着他的眼睛,波光粼粼,那不是天空、也不是大海,那只是一双普普通通的倒映着她的眼睛。
她轻声说道:“查尔斯,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窒息感如同毒/药麻痹着他的神经,竟让他生出一种迷幻的快感,让他顾不得一切、拥吻上去:“我爱你。”
无人在意,窗外不远处的草地上,疯帽子望向唯一还亮着灯的房间,伫立良久后他摇了摇头,抱起脚边的小狗,抚摸着它的头:“真搞不懂,老男人有什么好?算了,咱们该去找老大汇报工作了,再不去就要被扣工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