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不同》阿褔

3、第2章

　　唐父憔悴地坐在对面，手里攥着照片。林皎和谢泽彼此互看一眼，桌上摊开着的密密麻麻的笔录，让气氛十分沉重。
　　“我老伴身体不太好，现在在房间里休息。两位警官，需要我叫她一起吗。”唐父率先开口，嗓音喑哑地好像苍老了十几岁。
　　林皎挺直身体，“暂时不用了，让阿姨好好休息一下吧。”据警局同事说，昨天在休息室内，声嘶力竭的哭喊让在场的人心里极不舒服。
　　解剖后的尸体目前也没有办法归还。白发人送黑发人，算是人间悲剧之一了。
　　“叔叔，平常被，”谢泽看着他佝偻的脊背，有些不忍，硬生生将被害人这三个字憋了回去。“唐黎和你们的联系多吗。”
　　独生女儿在外地上学工作，还打算落户成家。想必她的父母也算开明。
　　唐父低着头，“唐黎她，从小主意就比较大，性子固执，不爱听劝。”
　　“其实，我和她母亲并不想让她去L市念书的。她的成绩可以在我们那儿进一个很好的专业，又在我们身边，这不挺好的么。”
　　说到这儿，唐父停顿了一会儿，默默抬手拿手背擦了擦眼角，背显得更伛偻了。“可是，她就是要跟何立兴那孩子在一起。都不跟我们商量商量，就擅自改了志愿去了L市念书。毕业之后也不愿意回去，说要在这里定居。”
　　“都是你，都是你啊！”唐母不知何时站在门边，泪流不止哭骂着。“要不是你这么反对小黎，她能一气之下跟小何跑到这儿来吗！”
　　“不来这儿，也就不会死了啊！”
　　唐母哭红着眼，这番打击让她身体虚弱，没说几句就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溅出水晕。
　　林皎没说话，只是站起来走到唐阿姨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这种时候任何宽慰的话都起不到一点作用。
　　见林皎把唐母扶至沙发前坐下后，谢泽继续询问。
　　“案发前几天，唐黎和你们有过联系吧。”他们查看过唐黎手机的通话记录，在案发5天前，她曾经有打电话回家。
　　唐母抽噎着点点头，唐父也垂首轻轻嗯道。“她打电话来，是通知我们她要和何立兴结婚了。到时候会回来见下彼此父母，敲定婚礼的事情。”
　　唐父语气心痛无奈，“不是说何立兴这个孩子不好。只是，只是，唉，都怪我啊！”他欲言又止。
　　“我要是，要是不逼小黎，她，她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
　　唐父隐忍已久的情绪终于崩溃，他右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微微颤抖的左手则紧紧捏着唐黎的照片。
　　照片上的唐黎背靠着桥栏，伸手比出了一个大大的耶，笑容无比的天真灿烂。
　　回警局路上，林皎坐着车上支着脑袋。“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唐黎的父亲会这么反对何立兴和唐黎交往呢。”
　　谢泽关注车况，倒也还能分出神回应她。“唐黎是在高二的时候和何立兴在一起的，还是倒追。”
　　“高二啊，很关键的一年啊。”林皎转脸一副八卦心起的样子。
　　“没错。”谢泽打好左方向灯进入左转。“那现在你可想而知唐黎父亲为什么会这么坚决的反对了吧。”
　　林皎嗯了一声。“可是，唐黎的高考成绩很不错吧。既然谈恋爱并没有影响到她的学业，那为什么在高考之后唐黎父亲却依然没有同意她和何立兴在一起呢。”
　　“这其中的瓜葛，就需要我们去挖出来了。”谢泽目视前方，神情严肃。
　　饭桌上，只有陈末和她爸爸两个人。老妈恐怕还在楼下和人家闲话家常。
　　“给你妈打个电话。现在吃饭的点了，还不回来。”陈爸爸扒拉几口饭使唤她，心情不太好。
　　陈末放下筷子走到座机旁，正要按电话号码。就听见屋门从外转动钥匙的声音响来，便放下电话默默坐回座位。
　　“末末啊，你知不知道啊。”门还没见推开老妈的声音就大喇喇地传了过来。“你们学校好像出事了。”
　　她扒饭的竹筷一顿，抬起头看着妈妈把房门合拢，换好拖鞋啪嗒啪嗒而来。
　　“你班主任姓什么来着。”
　　陈末抿嘴，微微皱眉。“唐老师。”
　　“对对对，是姓唐来着。”钟穆虹拉开椅子坐下，将从楼下听来的消息一股脑儿地倒出来。“是不是叫唐黎啊。”
　　她点点头。
　　“好像是说她死了。”
　　陈立山唿地放下碗，一脸地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陈末突然睁大眼睛看着母亲，嘴唇发干，难以相信。“妈，你，你哪里听来的。”
　　“就，从别的小区传过来的啊。”钟穆虹声音也微微发颤，有些紧张。“说，是你们学校的一个老师死在自己家里了。有几天了。”
　　“真是你班主任啊。”钟穆虹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饭桌上一片死寂。
　　陈末心神恍惚地走回房间，反锁房门后，立刻就把手机拿出来在群里发言。
　　“唐老师死了！”
　　方悦在洗衣服，手机就放在一边，一声消息铃音提醒。她只是先瞥一眼，却被内容吓了一跳。
　　她随便在身上擦了擦脏水，拿起手机手指颤颤回复消息。
　　周俐楠正帮她妈妈收衣服，却听见她妈妈在客厅急得喊她。
　　“怎么了妈，出什么事了。”她撇下手里的衣服跑过去，却看见她妈妈脸色苍白，举着手机朝向她。
　　声音发抖，令人生怕。
　　“唐老师死了？！”
　　周俐楠身子一激灵，微张着嘴，唇瓣不由打颤。神色迷茫惊恐。
　　家长群里因为这个消息炸开了锅，一条条信息弹出来，搅得人心乱如麻。
　　周俐楠锁上房门，打开自己的小群，也看到了陈末发出来的话以及方悦的回应，表情凝重。指尖啪嗒啪嗒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即刻发送出去。
　　肯德基内，三人围在一起，陈末装模作样点的一些小食被摆在一边，没人搭理。
　　方悦先沉不住气，有些害怕，犹犹豫豫着开口。“两个礼拜前，唐老师来过我们家。”
　　陈末猛地抬头，抓着她的手臂追问，“去你家干什么！”
　　“志愿和重读的事。”她又说，“他差点就和唐老师吵起来了。”
　　周俐楠抿嘴，“你爸，”她忙改口。“他不让你重读吗？那唐老师的意思又是什么。”
　　“唐老师就是来劝说我，让我选择重读的。但是他不同意，觉得浪费钱。反正当时挺剑拔弩张的，我生怕他动手。”方悦虽然现在讲的风轻云淡，但陈末和周俐楠都见识过那男人的厉害。
　　陈末把碎发别过耳后，张了张口。“其实，”她舔了下嘴唇，“差不多时间吧，唐老师她，有给我打过电话。”
　　周俐楠和方悦双双扭头看她，听她下文。
　　“问我志愿的方向。”
　　方悦奇怪，“你的成绩不是还可以吗，唐老师应该不用担心呀。”
　　陈末看了她们几眼，没说话只是又默默垂下眼，周俐楠和方悦唿地了然，默契地不再追问。
　　“那，唐老师倒没有找过我。”周俐楠顿了稍许，才开口。
　　“是，他杀吧。”陈末盯着方悦和周俐楠，小心翼翼地询问。“听说，是在自己租的房子里被杀的。”
　　方悦突然向她们问了一个问题。“你们知道唐老师住在哪儿吗。”
　　周俐楠和陈末愣了愣，可还没等她们回答，方悦却又说。
　　“他知道。”
　　林皎翻来覆去地回放监控视频，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些关键的时间点。
　　谢泽拿着两碗泡面用脚慢慢抵开合拢的会议室门，“再看也看不出什么花来哒。这份监控视频早不知道被技术科研究了八百遍了，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以医院的立场也不可能包庇何立兴。”
　　林皎耸耸鼻尖，转笔的手指停下来，扭过身就看见谢泽在她手边放了一碗泡面，叉子插在上面，防止热气消散。
　　她把泡面移到自己面前，拔出插着的叉子，利索地撕开盖，随便搅混了几下。热腾腾的泡面哧溜哧溜地就钻进了她的嘴巴里。
　　“我知道没问题啊，但我总觉得有哪里很奇怪。”林皎含混不清的话语顺着香味蹦了出来。
　　谢泽却埋头认真吃面，似乎没听到。林皎无语地顺手抓起扔在一旁的笔丢了过去，“你听见没。”
　　他狼吞虎咽，头也没抬倒是灵活地躲过了飞来横笔。敷衍地嗯了几声算是回应。
　　林皎又吸了吸鼻子，也是了。今天从唐黎父母处离开后，又马不停蹄地重新回到案发小区，再次询问门卫保安以及周边群众。而且他们俩也想看看能不能碰到七楼的住客。来回折腾下，等他们回到警局都晚上八点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中午只是草草对付过去，现在不饿才怪呢。
　　于是会议室里就只听得到面条哧溜哧溜的声响。
　　视频还在播放，镜头正对着医院走廊，只能拍到一半的护士站。视频时间是凌晨30分，何立兴在白大褂外又穿了一件羽绒服走向走廊尽头的绿色通道。
　　据何立兴自己解释，那个时间他有点犯困，下楼去自助饮料机买了一瓶罐装的咖啡，坐在那边的长椅上喝完才上来的。但偏偏不巧，那个区域正好是死角，监控摄像头并没有涉及。而视频显示他也的确是在一点左右又出现在走廊的。
　　视频中当他走过护士站时，忽然伸出一只手搭了搭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