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魄玄心》醉颜月

60、第五十九章：山中有兽

　　迎月轩大厅，明月坐于椅子上，一张美艳的脸，此时面沉如水，薄薄的双唇，紧紧闭着，明月身旁，柳飞絮拧眉抿嘴而立，
　　白清瑶与林月莹并排跪着。
　　一人抬头，身子虽是虚弱，目光却是炯炯。
　　一人低头，一手紧紧扯着衣角，却不见表情。
　　“你两人，便是要气死我么！”
　　明月一拍桌子，那身旁之桌，向下一塌，碎为木块。
　　“师父，清瑶未有此想。”白清瑶淡淡说着，“清瑶心意已决，望师父首肯。”
　　明月看着白清瑶双目，良久，闭目。
　　“流月峰清净之处四处皆是，你又何必执意要去那荒谷。”
　　“师父，昨夜清瑶疯叫，烦了师父与师姐们一夜。”白清瑶自是从林月莹口中得知，昨夜自己一夜苦叫，却是自己毫不知晓。
　　明月眼中一痛，更是定定看着白清瑶。
　　“清瑶怕之后再是如此。”白清瑶又说，“离得远些，也为想知，败我那人，是如何修炼，如何败我。”
　　说着，白清瑶一手，捂向胸前那块白镜。明月看着，暗暗一哼。
　　“你自己一人？去多久！”明月无奈言道。
　　“或是一年，或是两年，或是死在那谷中，或是，我能赢那人之时。”白清瑶双目光亮，柔柔笑起，一瞬之间，伤病之态，竟似被这一笑，一扫而光。
　　明月眼中一闪，心中却是怪异，自己这徒弟，自己自见着，再带上山来数年，却未见过这徒弟这般笑过。
　　苦苦一思，明月闭目长叹，“我允了。不过今日过早，等着几日，我闲下之时，亲送你去。飞絮，送她回屋。”
　　白清瑶笑缓缓静下，低头谢过，柳飞絮赶紧走过扶起，瞄了一眼林月莹，使了颜色，出得门去。
　　明月转目，看着低着头的林月莹，又是良久，才说：“起来罢。”
　　林月莹摇头，依然跪着。
　　“你下山，为清瑶，我便是知。”明月起身踱步，“你无需如此。”
　　林月莹默默不动。
　　“你不能去！”明月肃然说。
　　林月莹抬头，樱嘴微张，便要再求。
　　“你之天资，从不比飞絮差，亦不输清瑶，其他徒儿，更比不上你。”明月身转，与林月莹四目相对，“你不用再隐着你的修为。你心肠自幼开朗侠义，你师姐亦好，师妹亦好，总是想去让着，护着。”
　　“流月宗下任首座，是飞絮师姐的。七玄之名，亦非清瑶莫属。”林月莹低头轻声说道。
　　“那你呢？”明月点点头，柔声问道。
　　林月莹默然不语。
　　“我要你，代我去掌律宗！”明月厉声说，“要多少时日！”
　　林月莹猛然抬头，看着自己的师父。一脸惊讶之色，慢慢，转为肃然。
　　“三年，不，两年！”女子毅然地说，已是无了下山之念。
　　明月点点头，转身背着林月莹：“掌门宗主，于三清殿数日不出，律宗乱后，秦书语代掌，但其终是下任掌门之选，且那人……罢了，那些精英长老，个个觊觎律宗。哼，律宗，再不能让那群老家伙染指。”
　　“你说得对，飞絮代我之后，而你，是我最放心代律宗之人。”
　　林月莹又点点头：“只是苦了清瑶师妹，我却是对不住她。”
　　明月摇摇头，叹道：“一人与一宗，若是你之心，便也是如此之选。而她，或有自己的机缘，一切，未可尽言祸福。”
　　林月莹杏目，薄雾淡淡……

　　仙城，城外。
　　欧阳逸看着张明心背后一囊中，伸出的数支细细竹签，摇摇头，说道：“我叮嘱的，你可记住了？再加一条，少食些甜食。”
　　张明心害羞着点头笑笑，问道：“师兄，我们，何时再见。”
　　欧阳逸一眨眼，看向天上：“若非我盟中本就有事，便也陪你一阵日子。何时再见，见是有缘，再见便亦是缘时。”
　　张明心抓抓头，说道：“我总觉，各师兄亦好，那七玄中人亦好，说的话，言的事，都是极深，我不懂不明。”
　　“你不是不明，或是明得有过。”欧阳逸怪怪看着张明心，“罢了，你还小，再过数年，长成了，说得比他们还深。”
　　张明心便要再说，欧阳逸却又说道：“好了，不再多言，我亦要赶路，你记住，万事小心，得与不得，尽是机缘，莫过多强求。”
　　转身，手一抬，七星剑现，欧阳逸御器便去。
　　张明心抬头大叫：“二师兄，有缘再见！我们定会有缘的！”
　　目送那天上御剑之影远去不可见，张明心拔出腰中黑剑，那手碰到幻光，少年一愣，伸手摸摸，抬头，御剑而起，向着高空直冲，直至云海之上。
　　云烟迎面而过，张明心四处一看，又向下冲去，落得离地千丈时，御飞向前，迎着日出而向。
　　“二师兄说，我御器之法不熟，莫要非得太高，飞得太快，免得摔死。”
　　天上，云层之处，一身影凌空飘着，透过云烟，看向下方的少年。
　　衣袂飘飘，却是欧阳逸，离去折返，偷偷看着张明心之行。听着少年话语，嘴角一扯，见得少年已问问去得极远，摇摇头，转身便欲离去。
　　忽而，欧阳逸脸色一凛，侧目看向张明心去向的路上。
　　一抹白影，便如闪电，在山上穿梭，一跃，便是十数丈远。
　　“狐？此处怎会有？”欧阳逸皱眉，正欲追上，忽热想起一事，疑惑地看着白影向张明心追去，“狐岐……一直跟着老七吗……这老七……”
　　犹豫一阵，欧阳逸终是离去，御剑没于云烟之中。
　　张明心往着东方飞得大半日，也不知飞了多远，少年只数着，过了两座大城，小镇十七座，村落百余。
　　“御器真快。”张明心暗忖，看着日已西斜，拿下腰中葫芦，摇摇，便要喝上两口，忽而，御剑急停，双目凝视下方林木稀疏的地面。
　　少年忽笑，又将葫芦绑回腰中，御剑向下飞去，落在一棵树的树丫之上，眉毛弯弯，看着下方杂草。
　　一只灰黑野兽，正在杂草之中四窜，悉悉索索，似是正在觅食。
　　少年一握黑剑，又摇摇头，放开，想想，滑树而下，于地上一蹬脚，身便窜出，向那野兽冲去，野兽忽而受惊，急急窜跑，并未及动，那兽便被张明心一手按头，按趴地上，四爪挣扎。
　　张明心心忽一跳，一声如雷巨喝自后吼来。
　　“喂那谁，闪开！”
　　张明心心感有应，早闪开去，身后一阵灼热狂风挂过，轰隆巨响，土石炸飞。
　　张明心退得几退，避开身后射起的土石，再转身，一股热浪扑来，张明心又退两步。
　　前方，一巨大物事砸在地上，烧着熊熊火焰，泥土被砸塌下，火焰就着杂草枯叶，烧开两丈有余。
　　一人从树上跃下，也不惧火，急急拿起那物，向四周挥动两下。
　　怪的是，那物一拿起，火便消去，再挥动，地上之火也极快灭下。
　　那人跑到张明心面前，铜铃般的双目上下打量张明心，眼睛在张明心腰中双剑盯着。
　　“你，不是村人，修真之人？”
　　张明心看着面前如山一般的大汉，比自己高了大半身子，有自己三个大小，问声若雷，震得少年心中惊愕，有些惧怕，轻轻点头。
　　汉子脸上忽冷，举起手中那巨型法宝，喝道：“正道还是魔宗！我正道君火派三宝！”
　　张明心放下心来，“我是七玄张明心。”
　　张明心听得这七玄，那七玄多了，也不全懂，也不说是哪七玄。世间宗门，却只知一个七玄。
　　汉子脸上松下，放下手中法宝，点点头，亦似放下心头。那双铜铃眼睛，一转，看向张明心手中的野兽，又看看张明心。
　　“咕噜”一声，如若雷震，张明心目瞪口呆，汉子脸上却是一红。
　　少年笑笑，终是明白汉子目中意思，说道：“打猎，均是见者有份的。”
　　日渐落，彩霞漫天。
　　林中火光照亮灰暗的小片林地，张明心，翻转着将熟的兽肉。
　　巨汉坐于一旁，抱着自己的法宝，盯着兽肉，喉咙连连上下抖动。
　　“明心兄弟，你烤的肉，看着，便是香，闻着，更是香，吃着，一定最香！”
　　巨汉三宝说着，眼中闪烁，便是已口腹难忍。
　　张明心用黑剑割下大快已熟之肉，伸手递过。
　　三宝一下接过，立伸入嘴，也不怕热烫。
　　张明心惊讶，问道：“你怎像，数日未进食之样？”
　　“唔……是，我……唔……几日只喝……了水。”三宝话语洪亮，声声震得张明心耳儿痛痛。
　　“附近也有村子，便是无，御器也不需多时。怎不去买点食粮。”
　　三宝吞下口中肉，看看手上空空泛光，一举，又一停，脸上一红，看向张明心。
　　一块熟肉，又再递过，三宝急急接过。
　　“我便是从附近数十里几个村子一路食来，应了他们的事未办完，不敢，嘿嘿，不敢再回去讨点食的。”
　　张明心也割下一块肉，边食便再继续问。
　　三宝原是从另一方走来，到了一村，那村中数十户人家，同日竟有十家齐齐披麻戴孝，哭声一片。
　　原来村中怪事，前着几日夜里，不知来了什么妖怪，也不知用什么妖法，一夜之间，专挑壮年男女，杀了十余人。
　　这妖怪进村，数月来，或是月余一次，或是十数日一次，已是数次之多，死者数十人。
　　三宝道明自己为修道之人，上前查看，那些男女，被利爪捏断颈脖而死，身体精血全全，只是口鼻出血，那妖竟只为杀人而害了十余村人。
　　三宝疑惑，更是恼怒，应了村民之邀，便要寻那妖降服诛杀，免得再回来害人。
　　村民盛情，自是盛待三宝，更是备了数日食粮让其带着。三宝寻了数日，未见山中又妖，却见着另一村，又是同样妖物作祟，同那一夜，村人只被妖杀死，身上并无他损。
　　“连着到了十数村，依然，并无所获。后来食得光了，这百里村落已是跑得个遍，妖怪却未见着踪影，腹中饥饿，便想捉点野兽果腹。”
　　三宝低沉着脸说完，摸着怀中似锤似斧，黑黄双色的巨大法宝，似是羞涩，更似恼怒。
　　张明心眼中闪闪，却似兴致极高，从已被三宝食了一半的烤兽割下一大块肉，又是递过。
　　“妖怪么？我却从前也是见过，不若，我伴你一起寻着降服，多个人，多双眼目，也易寻些。”
　　三宝叹气，那叹气声呼呼响着，竟比野兽更似野兽：“亦好，这妖怪，比神仙还难寻，也不知是什么怪物，不吃人，只取性命。”
　　忽而，三宝呼地立身而起，脸上肃然，看着火光之外，一片灰暗的树林。
　　一阵清音女声，燕语莺声，自那树林传出。
　　“妖怪，未必吃人，神仙，可是有吃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