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魄玄心》醉颜月

59、第五十八章：异色双眸

　　与张明心两人的相反之向，幽雪与紫羽魔铃齐齐而行。
　　幽雪依然眉目柔笑，紫羽魔铃却是微微拧目。
　　“为何，这样便走了，他们……你是第一次如此，不战，便退。”紫羽魔铃终是忍不住问着少女。
　　幽雪立身，向着天上皓月，凝目而视。
　　“方才，我于天上，一把飞剑自破庙中射上，我，差点挡不住。”
　　紫羽魔铃瞪目，默默看着幽雪。
　　幽雪举手，一指指着身上一处：“他那剑，要刺的，是此处，天羽尽挡，只离两尺。”
　　“那方玉竹，竟有如此修为能耐？那剑何物，我看……”
　　幽雪低头，柔笑看向紫羽魔铃双目：“是凡铁，便与寻常农具用的凡铁一般。而我那时，是隐在羽幕之后。”
　　紫羽魔铃长出口气，也不言语，只是听着，手中铃铛，轻轻一响。
　　幽雪又说：“那两人，与方玉竹一般。便是七玄宗首座在这夜里也难见我天羽丝牢，他们，我布丝牢时，便已被尽悉。你用魔铃试他，虽未尽力，不也是被他一剑尽破？”
　　“这夜里，一夜，便见了三个这样的人么。那少年看着年纪不过十五六，并未长全……修为方才试探，也只是凡凡。”紫羽魔铃又是一叹，若是与方才两人一战，自是失了先机，虽未定败，但绝不可能轻胜。
　　“紫羽姐姐，你回主楼，告诉那人，方玉竹之话可信，与清风盟的事。”幽雪双目定定看着紫羽魔铃，声音却是冷淡得很。
　　“你不回？那怎可。我之职责，便是伴着，照看你，十余年并未离过……你莫不是……”
　　幽雪冷冷笑起，目一转，看向他处：“告诉那人，我自十岁，便帮她杀人处事，现时有些累，若想寻我，她自有法，我亦自会去办。我这身子，所需的药引，我便自去寻，生死，自有己命。若寻不着，三年之时，我便会回去。”
　　紫羽魔铃幽幽一叹，心中已经是想到什么：“你自幼性儿便是如此，若是定了，谁也阻不了你，便是你娘亲……”
　　“一个将死临死之人，永远不会怕任何人，姐姐。”幽雪又是柔笑，举起手，凝目看看，那手上，一层天羽丝覆着，冰冰凉凉。
　　幽雪转头，柔笑问紫羽魔铃；“姐姐，那少年说的，是真是假，这世间，有人与我一致，又与我相反，双瞳异色，却是左蓝右青。”
　　紫羽魔铃摇摇头，却不回答。
　　幽雪等着良久，依然柔笑，转身，背后天羽张开，向仙城飞去。
　　原地，只留下紫羽魔铃，眼中幽幽，看着远去的幽雪，自言自语。
　　“你若会知，终便会知，只是，便是你知晓一切，回来杀了我，或是整个千羽楼，我又怎忍，是我告知与你那些一切。”

　　流月峰，迎月轩。
　　白清瑶盘腿坐于床上，一身冷汗，眉目轻跳，却是极为痛苦之态。
　　随着长长的睫毛抖动，一滴汗水滴下，白清瑶忽然睁目。
　　少女脸上淡淡，衣衫湿透，黏在身上。
　　抬头，异色双瞳看着窗外，远远见着，那清明的月儿挂在天上，似伤，又似忧。
　　双眸再转，一手抚过床边的九霄剑，摸到了挂在剑柄的一块白镜。
　　九霄不动，白镜轻摇，少女从剑柄上取下白镜，双目并无感情，淡淡看着。
　　白镜似镜，照之无影。
　　“嘎吱”房门打开，少女手快速伸后，对着入门的女子轻声叫道：“师父。”
　　师父无言，只是轻轻点头，走近床边，一手抚上白清瑶凉凉的额头。
　　手又放开，转目，看向房中桌上，白白的瓷瓶。
　　“那龙涎，今日可是用了。”明月温和地问。
　　“用了。”
　　“无甚效果？”明月看着白清瑶。
　　白清瑶低下头，轻轻摇摇。
　　明月久久看着少女，伸手，为少女拭去头上汗珠。
　　“手中之物，拿与我看。”
　　少女抬头，师父脸上，见不着喜怒，只是淡然。
　　藏着的手，自身后伸出，手中白镜，一目了然。
　　明月拿过，举起而看。
　　平平无奇。
　　明月手中催动真气，注入镜中。
　　白镜坚硬的镜身一缩，又一弹，淡淡白气一散，明月闷哼一声，白镜落于地上，闷闷一声怪响。
　　明月呼了口气，弯身捡起，将其再置于白清瑶手中。
　　“佛家至宝，明镜台，他便真的舍得。”
　　明月转身，走至窗台，缓缓说道。
　　“莫惊尘说，他无父无母，孤身一人，般若寺三圣的明觉大师，荐他入玄宗，这明镜台，应是明觉赠与他的。”
　　白清瑶点点头，也不说话，低头淡淡看着白镜。
　　“你可恨他？”
　　白清瑶细声说道：“弟子心中，从未有恨，便是师父当年告知我身世，应是云族之后，我亦未生一恨，他竟无错，为何恨他。”
　　“哼，伤你如此，仍是无错！”明月忽怒，“你便是觉他无错，这流月宗一宗长者、师姐，皆为你惋惜，怜哀于你。”
　　白清瑶眼中闪过一丝忧伤，良久，忽是问道：“师父，你说他，能寻回龙麟之血么。”
　　明月一愣，却是未想过，白清瑶竟会如此之问。
　　那个傲然无物，淡淡冷冷的小弟子，也会问着连自己都不会信的话语。
　　明月暗暗一叹，走近白清瑶，将少女脸头抚入怀中，再又一叹：“莫恨师父，宗内刚生变完，掌门宗主闭门不出，宗内事多，师父无法亲身为你，去寻那龙麟之血。”
　　少女在师父怀中，默然点点头。

　　夜，更深，窗外已不见月儿，只有小片银光，落在地上。
　　白清瑶握着明镜台，一脸失神。
　　也不知如此，坐了多久，明月早已离去。流月峰尽是女子居所，夜里，惊得让人心惊。
　　那盏灯火，燃得太久，在今夜此时，燃尽熄灭。
　　眼中漆黑，少女惊醒，侧头一看，也未再点灯，盘起腿，手中明镜台也忘了放下，便又试着引气入体。
　　无数天地灵气，在少女身周绕着，四处寻觅，却似无处可入，不过瞬间，少女身上，便又冷汗淋漓。
　　经脉断损，丹田碎裂，难得引进体内的丁点灵气，在经脉中冲突不过，自是撕裂之痛难忍。
　　少女强忍着，一次一次试着。
　　忽而，少女忽觉不对，立时睁目，那灵气少了运气之法引道，自经脉向穴道冲出，少女身体一抖，却是痛得难忍。
　　白清瑶未理身上之痛，却是双目凝视那依然置于手中，显示白光绕转，净如明镜的白壁至宝明镜台。
　　似是感至少女睁目，明镜台缓缓飘起，悬于空中，那镜中，映着少女玉白脸庞，却带着丝丝剑痕，少女多日未敢照镜子，此时见着镜中自己，却是心中一跳。
　　少女也不知，那到底是痛，是伤，还是什么。
　　一滴晶莹的水滴，自少女蓝色瞳眸中滑过脸庞，滴落手中。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
　　白镜镜光一闪，白气瞬时吸回镜中，明镜台内，顿时云烟旋绕，镜中之人，忽而已非白清瑶自己，一模糊身影，盘坐明镜之内，肃然清声，念着句句经文。
　　“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白清瑶身体如凝，静静听着。
　　“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一字一字，那模糊身影念完，最后模糊念着几字，明镜白光淡去，暗尽，缓缓落于白清瑶手中。
　　白清瑶定定，似是对此未有所感，耳中只是那经文句句绕着，良久，却缓缓闭目。
　　不过片刻，闭目的白清瑶张嘴惊叫。
　　凄厉之声，流月峰一峰，人皆闻听。
　　伤、忧、痛、恨，似哭似愤。
　　明月深深一叹，拦住要去探看白清瑶的柳飞絮，摇了摇头。
　　多有倚窗看向白清瑶楼阁者，多是泪下，听不多时，再不敢听那苦叫，闭窗离窗，或是蒙头而睡，或是盘坐入定。
　　一扇窗中，一双杏目，却是幽幽看着，久久不眨一眼。
　　白清瑶苦叫之声，直至天明。
　　那叫声止时，白清瑶张目醒来，一人，却同时推门而入。
　　“白师妹。”
　　白清瑶不理会。
　　“清瑶？”
　　白清瑶依然不理会，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白镜。
　　“你无事吧。”那人于桌上放下一物，又再问道。
　　依然并无应话，那人走近床边，一手抚在白清瑶头上。
　　“啊？”少女吃惊抬头，“林师姐，什么事？”
　　林月莹看着少女一脸污浊，特别眼中，两道痕迹泛白，心下立时如针刺一般。
　　“我来看你。”
　　“哦。”白清瑶似理不理，低头又看白镜。
　　“我要下山了。”林月莹怪怪地说。
　　白清瑶又抬头，一双盈盈异色双瞳，睁得大大：“啊？”
　　一块暖暖湿湿的绸巾，抹在白清瑶脸上，为少女将脸上颈上污痕点点抹去。
　　少女脸上，片刻便白嫩似璧。
　　一阵漂洗声后，绸巾又伸来，却是自领口伸入怀中。
　　少女嬉笑一推，嗔道：“林师姐，你做甚，我自己来。”
　　林月莹看着白清瑶夺过绸巾，转身擦着身上污垢。
　　“师姐，你此时下山，师父怎肯。”
　　“我下山，为你寻回龙麟之血，再不闻你再如昨夜。师父事忙，不会深究。”
　　“昨夜何事？”白清瑶动作一停，侧目，脸上又已冷淡，“你想偷偷下山？”
　　林月莹不语。
　　“未经师长首肯，偷下山者，判出师门论。师姐，你为我，清瑶心领，无需……”
　　“我也要寻那小子。”
　　白清瑶一愣，转身，定定盯着林月莹。
　　女子也看着白清瑶，双目坚定，脸上，却有隐笑之色，便是想看白清瑶闻言反应。
　　白清瑶又是一笑，那笑容如星辰明月，林月莹心中惊奇，自白清瑶入门数年，虽是也有极少笑过。但似今日之笑，次数不但比往日一年更多。
　　更是笑得，弯眉艳颊，令流月峰中，奇花异卉，月儿溪影，皆黯然失色。
　　清理完毕，白清瑶将一物挂于颈上，林月莹见着，杏目一眨，拧嘴问道：“这便是他与你换了幻光剑之物。”
　　白清瑶点点头，起身，握住九霄剑柄，一提，却未能提起，身子一摇，差点摔下，却被林月莹立时扶着，少女侧目对着林月莹又是明媚一笑。
　　“我去寻师父，告诉她我要入葬剑谷清修。也要告诉她，你要下山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