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涩泽龙彦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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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
涩泽龙彦在光怪陆离中行走。
他清楚地理解了自己的状态，也明白他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基于作为人的涩泽龙彦的记忆。
好的、坏的，又或者藏在记忆深处未能在生前记起的记忆，宛如幻灯片一般回放在他眼前，试探着他的感情。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实在是难以确认时间的流逝。
「长夜漫漫，不知所终，梦中所见，不知几世。[1]」
那是他突然想到的一句话，也不知是他从哪里看来的。只在回忆了诸多过去后，他突然知道，自己可以“醒来”了。
他看到回忆被切割成了碎片，逐渐消失。
在回归现实前，他心中突然涌起些许他从未有过的、对过去的反省。
——那个时候，他想起了造成现状的起因。
涩泽龙彦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那个女人，站在不远处望着他的，是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以及站在这人身边，穿着奇怪蓝裳的朴素女性。
他再度想起了这两人的代号。
巴金，以及冰心——华国的异能者，被乔疏桐委托，成为他“临时监护人”的异能者。
——不，不止是这样。
被改变了存在形态的涩泽龙彦，在某种无形力量的帮助下，知道了更为深层次的东西。
比如……
站在他面前的两位异能者，本质和现在的他一样只是能量本身，灵魂、亦或者……英灵。
[拒绝]
仔细一想，涩泽龙彦感觉自已的一生似乎始终是在步履匆匆地追逐着什么。
可收集了诸多异能水晶的他早就感觉到，自己不论见到什么，都已经不足为奇。他预感即便将所有的异能收为己用，也无法得到想要的满足。
而就在这时，他恍然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追求、寻找的东西。
那也是他会答应那个女人，来到华国的原因。
彼时他顺着指引来到了校长室，见到了他日后的负责人。
就在他以为，华国会因为他的异能迫不及待把他纳入麾下时，作为领导人的、异能学院的校长，从容不迫地开口了。
“涩泽君看起来并未考虑好。”他坐在桌后，看他的目光和看普通的学生没什么差别，“虽然你是那丫头费尽心思找来的人，不过我依旧要考虑合不合适……显然，涩泽君现在并未做好加入我们的准备。”
涩泽龙彦不解地皱眉，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面对他的异能，没有丝毫心动。
“不过……好歹也是丫头带回的人。”校长先生突然松口，他偏头，铂金色的镜链因为他的动作微微一动，泛着微光，“不如暂且作为‘旁观者’参与进来……若涩泽君思考清楚，再考虑加入的事情，如何？”
涩泽龙彦想起那女人说的话，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任务]
华国的生活，和涩泽龙彦想的有些不同。
没什么失望，但也没有多少惊喜。
他原本以为，那个女人生活的地方和日本有很大区别。可真的参与进来，他又觉得，世界的众多人，都大抵一个模样。
有人说人间百态，众生百相。
可在他眼中，不论到了哪里，黑暗的东西永远都保持着黑暗，污秽的东西永远都沾染了污秽。他们没有什么不同，即便有，也不过是借口不一样。
涩泽龙彦其实不在乎这些东西。
有黑暗，才会有光。
但他看了这么久的黑暗，却从未看到能冲破这层层黑暗，一尘不染的光辉。
——他很多时候都在想，自己答应来到华国，是不是毫无意义。
但他又想到，自己之所以还“活着”，正是因为他顺应那个女人的要求，来到了华国。
可现在的人生，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涩泽君，有任务。”
“我知道了。”
作为临时的队友、或者说监视者，涩泽龙彦一直和巴金一起行动。
偶尔他们会聊几句无关紧要的对话，而后碍于种种原因停下话题。
“巴金先生觉得，那女人说能让我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临走前，涩泽龙彦忍不住问了他。
他参与的任务不少，不提某些小打小闹，单说一些严重的异能者事件，他都能看出华国和日本境内的混乱不逞多让。
涩泽龙彦承认华国比起其它国家更加安宁，但这样的安宁，都是基于他这样的异能者维持的，本质上并无不同，人的劣根性一如既往——他原以为，她之所以会对他说那样的话，是因为华国众人与其它国家完全不同。
虽说是问巴金，但涩泽龙彦并未求一个回答。
“大概，小乔只是不想让你放弃这份‘理想’。”可巴金想了想，还是认真地回答了，“虽然你觉得，我们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只是亡羊补牢，永远无法杜绝那些人性的黑暗。可随着信念的指示做事情，无论大小，我都会感到喜悦。况且，生命的意义在于付出，在于给予，而不在于接受,也不在于索取。”
只有这个时候，巴金那副和善的老好人模样有了变化，变得温和又不失锋利，自信得闪闪发光。
“你又想看到什么‘光辉’呢？”他突然反问，语气带着某种开导，“涩泽君，即便是飞蛾扑火，也依旧值得赞美。因为在最后的一瞬间，它得到光，得到热了。”
涩泽龙彦那时想到了很多，又好似什么也未想到。
其他人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知道这次任务，他不仅提前解决了肇事的异能者，更是在肇事者准备杀害人质时，率先一步将人救了出来。
他既没有正面出现在人质们的面前，也没有在事后去看那些人质们。
但巴金却注意到，他曾远远地看着人质们与家人团聚的场景，那双空无一物的血红双眼，在那一瞬间、因为远处的人们，印上了名为失而复得的烙印。
在那一刻，他是非常理智的见证者；可也是那一刻，涩泽龙彦随着某种触电般的预感，坠入了幽深的探知深渊。
[名字]
经历了种种，涩泽龙彦最终还是如约定那般选择了加入。
倒也没有多么认同，只是多日的时光，足够让他明白，比起回到横滨接受异能特务科的监管，不如就此待在华国，继续探寻心中明朗了一些的“追求”。
原本就不喜欢热闹的他，就是做出了重要的决定，也只是静静地、独自找上了校长。
“既然你下定决心，那过去的名字便不好再使用了。”
校长先生伸手，将准备好的资料推了过去。满纸的信息构筑了一个完整的、并不存在的人，除了有意忽略的照片，唯独名字那一栏还未着笔墨，余留了空白。
“名字也好，代号也罢……不知道未来，我该如何称呼你？”
称呼？
涩泽龙彦的视线略过窗外的景色，怔愣了片刻才重新将目光看向校长先生。
他看到校长先生那双灰色的、宛如月光石的眼，正透过镜片注视着他。
那目光并没有其它别的意义，只是单纯的落到了他的身上，平静的、又或者带着点儿理所当然的等待自己的回答。
“无声。”
涩泽龙彦给出了回答。
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名字源于窗外沉淀的纯白。
如同他的过去，雪落无声。
[答案]
学院内的气氛一如往常，充斥着年轻人的朝气。
本来只是路过教学楼的我，因为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停下了脚步。在笑着应下教过学生的问好后，我带着些许好奇走到了那人的身边。
“涩泽——啊，现在应该叫‘无声’。”
我踮起脚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在他回过头时给了他一个来自同僚的善意微笑。
“适应得还好吗？”
“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
外表是青年的白发男人神色淡淡，不过那双对外冷漠的红眸望向我时，还是少了点儿寒意，多了种夹杂了复杂感情的信赖。
“不晚不晚，问候嘛……什么时候都不算晚的。”我笑嘻嘻地接口，完全没有在意他这句有意找茬的话，与他一起往教师楼的方向走。
“所以回答呢？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了吗？”
舍弃了涩泽龙彦这个名字的男人露出认真的思考表情，正要启唇回答，教师楼那儿突然窜来两个学生，无意中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无声老师——乔、乔老师！”似乎是先看到涩泽龙彦，后才注意到我也在，来的两个小丫头原本灿烂的笑脸僵硬了一下，几秒后才深呼吸平缓了心跳。
“别紧张。”我差点儿当着两个小丫头的面笑出声，“我记得你们，普通科B班的？你们这学期不归我教，安心吧。”
被我道出心中担忧的事情，两个女孩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我、我们……”
她们有些焦虑地在原地踟躇，既不离开，又忍不住偷偷看我身边的涩泽龙彦，“我”了半天都没能成功说出想要说的话。
“是找无声先生的吧。”我没有再逗她们，甚至主动向不清楚情况的涩泽龙彦介绍，“这两个就是上次你出任务救的孩子……她们当时昏迷，醒来的时候还遗憾没能当面谢你。最近校长先生不是正式把你介绍给了学院的各位吗？大概是知道你正式任职，这才过来碰运气，忍不住想和你道谢吧。”
“是、是的！”
“听说无声老师今天正式任教，所、所以我们就想在这等着您。”
两个女孩因为激动，说的话都有些结巴。
但说到最后，她们一致地弯下腰来，敛去了孩童本来的毛躁，郑重而感激地朝涩泽龙彦鞠躬。
“非常感谢老师的搭救，谢谢！”
“非常感谢！如果不是老师，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大家了！”
涩泽龙彦闻言将目光放在了两个女孩身上。
他知道她们的感谢是真的，因为他在这两个女孩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对自己的感激。
——这目光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救了她们只是任务的“顺带”，并非他刻意去搭救，他也完全没有考虑过救下的人，会隔了这么久还想着他这个“救命恩人”，甚至耗费精力找到他面前，也只是为了一句谢谢。
“……举手之劳。”
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柔和了些许，但我侧过脸，却看到了这样的变化。
“本来我们觉得、只是感谢的话，不够表达我们的心情。”
“但是……但是我们打听好久，也不知道无声老师喜欢什么。”
两个小丫头的感情纯粹，让人不忍拒绝，甚至旁观的我忍不住嘴边的笑意。
“所以呢？”我代替不擅言辞的涩泽龙彦开口，“你们……带了什么？”
两个小丫头对视一眼，同时将背在后面的一只手伸出来，递到了涩泽龙彦眼前。
“一点心意。”
“请老师收下！”
这是两支还留有露水的花。
是非常适合老师的康乃馨与百合。
“康乃馨芳香清幽，代表健康和美好祝愿；百合花花姿雅致，寓意百事合意。”我允自解释了花语，这才转向神色松动的涩泽龙彦，“虽然只是普通的鲜花，却是她们的一片心意。”
在她们紧张的目光下，涩泽龙彦伸手接过了她们花。
“嗯。”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而清冷，“我知道了。”
可即便如此，女孩们也露出欣喜的目光，她们礼貌地又鞠一躬，这次没再犹豫，笑着朝我们挥手离开。
我目送她们跑远，一直到她们离开教师楼去往教学楼，这才收回目光。
也是这时，我注意到涩泽龙彦一直望着手中两朵鲜嫩的花枝，直到现在也像在思考什么，没有回过神。
我在原地等了他几秒，这才几步走到他面前，逆光落下了阴影。
“你曾经问我，怎么再次看到你所想看到的光辉。”
“我以此为条件，邀请你来华国……直到现在，你向校长先生提交申请，正式成为了学院的一份子。”
“那现在——”
因为我的话，他下意识收拢五指，将花稳稳地抓在手中，抬眸看向了保持微笑的我。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重新看到了你想要看的光辉呢？”
他没有回答，目光再度落到了手中的花上。
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他的表情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一身雪白融入景中，血色的眼眸宛如雪中绽放的寒梅，褪去了疏离地温柔注视着手心的花朵，那副专注的模样刻在我的眼中，勾勒出一幅精致的图画，仿佛又回到了美丽的春天。
然后，我从他那儿听到了一声轻笑。
他说——
“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涩泽龙彦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