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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雪城往事 ...

  •   "你说万年以后我们是个什么样子?"止目坐在山顶看着云端里的大司命道。
      "你才是知道的那个,何苦给我这难题。"大司命轻声道。
      止目开怀一笑道:"非也,关于你我二人之将来,我真的看不透。"
      "即看不透,便也无忧。"大司命慢悠悠的从云端降到止目身边,一瞬霞光万丈,凤鸣龙吟。
      止目一把将大司命拽坐在地上。
      "您快收了神通吧,下面的老百姓见这阵仗还不得跪拜个几日。"止目道。
      大司命坐在地上浅笑一声,异象渐渐消失。
      "这人间的地仙精灵与我问侯,被你说的倒好似我在招摇。"
      止目将手里的酒壶塞到大司命怀里,笑道:"你还狡辩。"
      大司命看了眼止目塞在自己怀里的酒壶,默默的放到了一边。
      那酒壶之上刻着小小的兰花,自是酒仙家酿的酒,可大司命偏是不爱喝。
      "你倒挑剔的很,拿来我喝。"止目将酒拿起,一饮而尽。
      大司命看止目在夕阳下痛饮,忽的想起两人初见时的情形。
      那时天地初分,日月轮转极快,大司命终日坐在山巅思考万物运转之理,一瞬便可见到日出日落,循环往复。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太阳即将落下之时,一个人爬到大司命所在的山顶。
      那人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的衣服,头发也未束起,在夕阳下看不清面孔。只见他费了好大气力爬了上来,仰面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看起来疲惫不堪。
      大司命第一次见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心中却无恐惧,慢慢靠近了他。
      时至今日,大司命也忘不了看到止目的第一眼。
      他手里死死的抓着一个瓶子,脸上也是脏兮兮的,看到大司命时,爽朗笑道:"你也来与我抢酒喝?罢了罢了,我打不动了,送你便是。"说完便将手里的瓶子滚到大司命脚边。
      大司命那时不知酒为何物,便将瓶子捡起又送回了止目手里。
      止目瞧着大司命有些呆傻,以为他是还未开过五感的精怪,便将酒送与他喝了一口。
      这一口,大司命足足睡上了一个月。
      醒来时止目还在大司命身边,那瓶酒还剩一半。
      大司命问止目为何不走,止目说怕他一个醉的不省人事被怪兽吃了去。
      大司命淡淡道:"除了你,这里再无他人来过,不会有事。"
      止目有些气恼,这人怎么不知好歹,他还能抢了他的山头不成。
      大司命见止目起身离开,忙开口道:"多谢。"
      止目见这个小妖怪还算懂事,便走回来道:"你再喝口酒,我们就是兄弟了。"
      大司命也不知当时自己是怎么了,稀里糊涂便又喝了口酒,接下来的一个月,便一直在昏睡。
      过了这么久,大司命早不会因为一口酒而醉得昏天暗地了,倒是止目,还是如当年一般洒脱不羁,心念通透,叫人有些羡慕。
      止目放下酒壶见大司命呆呆的瞧着他,忽的想起初见那日那个眼神清澈的小妖怪,将酒瓶塞回自己手里时的小心翼翼,那不是恐惧,而是与自己一样害怕孤独的试探。

      戏台上的书生正与佳人私会,少不得情意绵绵,难舍难离。寻和月见在戏台下看得起劲,身旁突然出现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看起来与繁缕是旧识。
      寻瞧着他与繁缕说话,莫名不怎么喜欢他。
      繁缕三人几日前到达雪城,虽叫雪城,但雪城终年四季如春,从未下过雪,如何得了这个名字,也着实让人不解。
      繁缕面前的人叫李晋,是城主李谢齐的长子。寻听见他与师叔是在五年前的一场法事中相识,今日偶然在戏院遇见,自然要叙一叙旧。
      繁缕虽然对谁都不冷不热,但寻却看出他似乎并不怎么中意这个李晋。
      寒暄了几句后,李晋突然提出要邀请繁缕等人去府上做客,说他几日后娶妻,希望繁缕能够参加婚礼。
      繁缕不好拒绝,只能带着寻与月见住进了城主府上。
      在府上的几日,很少见到城主,倒是李晋总是呆在府里,时不时来客房找繁缕闲聊。
      寻不喜欢李晋,月见又早不知道跑到哪个脂粉铺里试胭脂去了,寻只能自己在城主府中闲逛。
      这城主府中院落幽静雅致,一派书香之气,与李晋身上的气质完全不同,看来城主倒是个风雅之人。寻行至院落深处,见一个开满白梅的院落,隐约传来琴音。
      寻看到院门处有一匾额,上书悠然居三个字,一阵微风袭来,沁香入脾。城主府虽在闹市之中,但这个别院却曲径通幽,甚合悠然二字。
      寻情不自禁的想看看院子里住着什么样的人,慢慢走进了院子里。
      越深入,琴音便越是明显,寻被这有些悲情的乐声吸引,越走越快,直至面前出现一个木屋。
      从窗子向里望去,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姑娘,和背对着窗子的男人,这琴声便出自男人的指尖。
      过了一会,琴声停了下来,男人起身为姑娘倒了杯茶,姑娘笑了笑道:"秦公子真是好琴艺,听君一曲,不枉此生。"
      "姑娘过誉了,不过此曲刚好合姑娘心境,顺耳罢了。"被唤秦公子的男人说道。
      那姑娘看起来有些累了,与秦公子又寒暄几句便回内室歇息去了。秦公子则从木屋里走了出来,出来时正好撞见来不及躲藏的寻。
      寻正想着如何解释自己偷听他们说话的事,谁知那秦公子竟然一脸吃惊的望着寻,就连怀里抱着的琴都跌到了地上。
      "你……止目?"秦公子开口道。
      止目是谁?寻不得而知,这秦公子倒是个风流倜傥的模样,像极了戏文里迷倒佳人无数的俊书生。
      可一瞬秦公子又恢复了常态,拱了拱手,说自己失礼了,又说了自己的名叫秦玉,是李晋请来的琴师。
      寻也还礼回了自己的名字,说明自己是李晋的客人,免得叫他误会。
      秦玉再无多言,告辞后又回头看了几遍寻,方才匆匆离去。
      秦玉离开城主府后来到一个偏僻破败的月老庙。
      他今日偶然碰到的小少年竟有九分像止目大神,这定然不是巧合,之前听财神说起过止目已入轮回,成了凡人,今日碰到的寻十之八九便是止目的转世了。
      正在思索间,秦玉听见有人靠近破庙,便忙躲到月老石像后面。
      来人慢慢走近,却是方才寻在府上悠然居里见到的姑娘。
      秦玉却并不吃惊那姑娘独自前来如此荒凉破败的庙宇,只是在石像后面静静的等待,似乎这情景上演过无数次。
      姑娘走到石像前,倚着桌案慢慢跪坐到蒲团上。
      "神仙,你还在么,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希望晋哥哥能迷途知返,不要再为我做傻事。"
      秦玉在石像后面仔细的听着,生怕听漏下什么,依雪八岁那年随城主等人出来游玩,不料与其他人走散,走到这个月老庙前遇到了两个地痞,商量着将她卖到大户人家当丫头去,秦玉不得已现身从地痞手中救出了她。
      依雪便觉得是月老庙中的神仙救了她,从那时起有什么事都会来与庙中的神仙谈谈。
      秦玉便如今日这般一直静静的听她讲述她的欢喜悲愁。
      不觉时间已过了这么久,久到秦玉自己已无法记住,他看过眼前姑娘多少次离开尘事,多少次垂垂老矣。
      依雪独自言语了小半晌,终是累了,一如往昔,神仙没有出现。起身准备回府,依雪却突感天旋地转,一时身形不稳载倒在地,昏了过去。
      秦玉赶忙抱起她回到悠然居。
      依雪是城主的养女,一直被城主视为己出。城主知道依雪喜静,便在府中为她建了悠然居。平日里依雪深居简出,很少与人交谈,甚至于府上新来的下人们都不太认得她。
      依雪在十五岁那年见到过一个神医,她亲眼见到神医将一个已死之人救活,于是对他甚是敬畏。
      依雪请神医瞧了瞧自己的病情,神医摸过脉象后摇头道:“你若活得过二十岁,我便将我那药箱整个吞了。”言罢,便离开了,依雪再没见过他。
      如今,依雪将满二十岁,她没有将神医说的话告诉任何人,她本是一弃婴,能有如此爱护她的一家人收养她,已是天大的福分,又怎么能够让他们为自己分心伤神。

      繁缕在城主府上做客的几日总是感到一股奇怪的灵力波动,似乎是一种被封禁许久的禁术,以前听师兄讲过。如此,想到师兄,繁缕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师兄已去了一年之久,自己带着寻一路奔波,都未曾认真的祭拜过他一回。
      繁缕自行囊中取出那只平日里与师兄通信的纸鹤,如今没了师兄术法的支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纸鹤。
      繁缕略一失神,纸鹤滑落在地,化作一团白烟,转眼便散了。
      早该如此。
      繁缕默念,准备休息,却又感觉到那股奇异的力量波动,追寻灵力的源头,繁缕走到一处院落,抬头便望见悠然居三字,此处灵力最为旺盛,应是这术法释放的源头。
      深入院中,隐约听见女子的哭声。繁缕加快脚步,寻找声音的源头。
      木屋里,依雪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气若游丝。椅子上绑着一个姑娘,满面泪痕,眼神绝望。李晋就站在两人中间,眉毛皱在一起,神色决绝。
      过了一会儿,李晋突然开口道:“你本可以多活几日的,可依雪等不了了。”说完,李晋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一个泛着蓝光的石子,他将石子强迫喂给绑在椅子上的姑娘,之后便开始念起咒语。
      被绑的姑娘经此折腾才如梦方醒,大笑起来,声嘶力竭道:“我本以为你娶我是因为喜欢我,原来......”姑娘望向躺在床上的依雪,便又是一阵悲恸,想起从初见到提亲,一切不过是李晋的局罢了,顿觉人生如梦,此刻便是醒来之时。
      繁缕走到木屋前,又感到一股熟悉的能量,那是他的引梦石,可助人想起被遗忘的记忆,如果他猜的不错,那助人续命的禁术正是需要引梦石的帮助。
      想来有人偷了自己的引梦石,想施禁术救人。
      繁缕破门而入,见到李晋正在施展禁术,他并不惊讶,这几日李晋似是无意般聊起过有关续命的事,繁缕也有过怀疑。
      此术是以两个命格极为相似之人,以一人之精力为另一人所用,如无特殊变动,两人都可安稳过活,可若一人即将油尽灯枯,便可将全部精力转入将死之人的体内,此术本为患病之人修养所用,发展到后来竟被别有用心之人用来续命,才不得不被修行的各大派所禁。
      此时李晋的咒术施展到一半,见繁缕冲了进来,不禁大惊失色,他知道繁缕一向正直,断不会叫他将术法施完。情急之下以自身精力强行催动术法进程。
      繁缕见李晋如此,便出手打断他的咒术,自己也遭反噬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寻与月见坐在床边,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繁缕浅笑道:“我没事。”
      寻这才放松下来,说道:“昨天好在有月见姐姐感觉到异常,不然你可就死在李晋的刀下了。”
      繁缕看向月见,问道:“你能感觉到灵力的走向?”
      “那倒不是,我只是能感觉到你有危险,便拉着寻去找你。”月见如实道。
      繁缕看着月见思索了一会儿,便问起李晋与依雪怎么样了。
      原来繁缕成功打断了仪式,李晋的未婚妻只是心力交瘁昏了过去,而依雪也是顺应天命离开人世了,李晋受不住打击想要杀了繁缕,被赶来的月见与寻阻止了,两人没有迟疑,连夜带着繁缕出了城主府,找到家客栈休息了下来。
      这才清晨,便听人说李晋抱着死去的依雪跳到护城河里去了,令人唏嘘不已。说到这,寻的表情有些哀叹。
      繁缕瞧在眼里,问道:“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寻略一怔,道:“自是无错,天意如此。”
      护城河下游。
      秦玉将依雪的尸首好生安葬,又施法唤醒了昏睡中的李晋。为防他再寻短见,秦玉只好将他的记忆抹去,随后便消失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李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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