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鬼是个难事儿》缄默成瘾

10、第九章 谈话

　　先抛下这厢魏沈图曲折多变的心思不谈，在第二日早上，楚少天果然如同魏沈图所料，缓缓醒了过来。
　　一醒来楚少天便觉自己浑身无力，头胀难耐。但比起梦中的剧痛，已是好了不少。
　　自然，楚少天看见了压在枕头底下的两张符篆。
　　看见安神符时还没有什么，毕竟这种符篆其实并不复杂，先生也教他们画过。楚少天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吴皓轩回来了，给他画了一张安神符。
　　但在看见另一张镇魂符后，楚少天便微微愣住——这的确是镇魂符，但却不像往常先生教给他的镇魂符一般画法......顷刻之间，楚少天便想起了以镇魂符出名的魏家。
　　是魏沈图。
　　魏沈图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他可不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人罢？楚少天皱眉沉思。
　　随后他放弃了思考，利索地将两张符篆塞进了衣服里。谁知道那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比起想这些，还不如好好想想他欠了魏家的两大笔债究竟要怎么偿还。
　　魏沈图不仅将他们从山贼手下救了出来，还将最为珍贵的镇魂符给了他——嗯？难道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欠他人情？
　　但也不应该啊，自己能给他什么让他把镇魂符这种影响到魏家地位的东西给他？
　　连四分之一的家产都不够。
　　楚少天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魏沈图只是因为一时冲动才留下了两张符篆。
　　“叮——”
　　楚少天只好先放下这事，摇响了床上的铜铃。
　　外面一直侯着的仆人听见了，连忙推着轮椅走了进来。他看见楚少天果真醒了过来，面上一片喜悦。
　　“少爷！您果然醒了！”他激动道。
　　“果然？”楚少天疑惑道。
　　“是啊，那魏家少爷说少爷您今早肯定能醒来，便让我一直守在这。”
　　楚少天叹了一口气，决定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问道，“这里是哪？我昏迷了几天？”
　　“这儿是扬州城里的一家客栈，叫常乐客栈。少爷就昨天晚上晕着，魏家少爷说您是吸....好像是吸了毒气才晕倒了。”那下人露出不解的神色。
　　毒气？多半是刀劳鬼喷出的毒箭影响到了罢。楚少天想着。
　　“吴公子呢？他还没回来吗？”楚少天皱眉问道。
　　下人摇了摇头。
　　吴皓轩这家伙到底去哪了？带着他来这论道大会，自己却不见了踪影。
　　楚少天头疼地揉着眉心，他又问道：“那吴公子给的大会请柬还在吗？”
　　“在呢！”
　　论道大会只有拥有请柬才能参加，那吴皓轩好歹没有带着请柬一齐消失，没让他白来一趟。
　　“魏少爷还在客栈吗？”
　　“回少爷，魏少爷现下就在隔壁呢。”
　　他还有许多事需要去向魏沈图问清楚，楚少天思量片刻后，便让下人替他更衣梳洗。
　　一盏茶的时间，楚少天便衣冠楚楚地滑着轮椅，去敲了敲隔壁的门。
　　“咚咚。”
　　“嘎吱——”
　　门开了，露出了一张面带不虞的清俊脸庞。而那张脸在看清楚来人后，变得更加难看。
　　“有什么事吗，楚少爷？”他不冷不热问道。
　　“有，可多了。”楚少天见魏沈图郁闷的脸庞，笑得灿烂，“想必魏公子的待客之道不是站在门外讲事罢？”
　　魏沈图黑着脸把门打了开来。
　　魏沈图的房间虽然和楚少天的构造一样，均是天字号房，但内里的陈设却简朴不少，一眼便看出房间的主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讲究。
　　“有事快讲。”魏沈图没好气地打断了楚少天四处观望的视线。
　　楚少天淡淡地笑了笑，收回视线正色道：“你不奇怪，为什么我会知晓对头暗号吗？”
　　魏沈图的脸色更黑了三分——没想到这楚少爷一开口，便是如此令人心惊的问题！他自然对此非常奇怪，甚至还因此怀疑魏家内部被楚家埋下了钉子。
　　“为什么？”魏沈图咬牙切齿问道。
　　“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回答你。”楚少天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果然，之前觉得这家伙柔弱得令人担心都是他的错觉！魏沈图噎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我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所以这很公平。”楚少天淡定自若道。
　　魏沈图被这回答梗了半天，才恨恨道：“你问！”
　　楚少天的指尖在轮椅的把手上点了两下，顿了片刻后才问道，“你当初想要验证什么？”
　　魏沈图愣住了，他没想到楚少天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指的自然就是他们捉五奇鬼的那个夜晚。
　　“你....没有其他更想问的问题吗？”魏沈图无奈道。
　　楚少天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魏沈图，道：“你现在问的是个问题吗？”
　　魏沈图见状，抿了抿嘴，只得答道：“我当时在确认.....”
　　他顿了顿，才接着说了下去，“......确认你是不是楚少天。”
　　楚少天一直点着把手的手指停住了。
　　“你应该知道，”魏沈图将手背在了身后，以略带探究的目光看着楚少天停住的手，“夺舍虽不是常事，却也不罕见。”
　　“虽然用大难之后性情大变也解释得通，”魏沈图直视着楚少天的双眼，“但变成你这样子，我从未见过。”
　　“你究竟是谁？”魏沈图突然抛出了问题。
　　魏沈图紧迫地盯着楚少天，周遭的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起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过了片刻而已，楚少天缓缓地抬起了半垂着的眼皮。
　　他忽地绽开了明媚的笑容，一字一顿道：“我是，楚少天。”
　　清晨的阳光打在楚少天的侧脸上，将他另外半张脸隐匿在了黑暗之中，只勉强看见微微向上勾起的嘴角。一时之间整张脸竟显得阴沉非常。
　　魏沈图皱着眉，似是非常不解的样子。
　　楚少天笑吟吟道：“你刚刚可是又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得再回敬一个？”
　　魏沈图刚要开口辩驳，楚少天便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语。他突然将轮椅往前滑了一段，将魏沈图之前背在身后的手抓了出来。魏沈图措手不及，竟是就这么被楚少天抓住了右手。
　　魏沈图骨节分明的手上紧攥着一张符篆，上面的纹路早已被激发出来，那是楚少天没见过的画法。
　　“魏少爷，这是什么？”楚少天的嘴角上扬，如墨一般的眸子里却不见丝毫笑意。
　　魏沈图沉默下来，随后干涩道：“你应知道，何必问我？”
　　言下之意，竟还是怀疑楚少天乃夺舍之人。
　　“好啊，就算我知道，让我来猜猜——”楚少天松开了抓着魏沈图的手，将自己的双手交握在一起，面上带着玩味的笑容，道，“我猜，你这符篆能让靠近的人毫无察觉地用真话回答所问的问题....”
　　魏沈图抿了抿下唇。
　　“——当然，肯定不包括制符的人。”
　　魏沈图的手紧紧攥着符篆，不发一言。
　　楚少天一直扬着的嘴角忽然落下，他冷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魏少爷毫无诚意，那么这谈话也无需再进行下去了。”说罢，便将轮椅转向门外。
　　魏沈图似是想要拦住楚少天，但犹豫的手微微抬起后又再度落下了。
　　“哦，对了，”楚少天背对着魏沈图，忽然淡漠道，“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那对头暗号.....”
　　他似是笑了笑，略带讽刺地说道，“魏公子何不问问令尊呢？”言罢，便驶车而去。
　　楚少天憋着一肚子气回到自己屋中后，深吸两口气，便冷着脸叫来管理此行盘缠的下人。
　　“....楚少爷，有何吩咐？”
　　那下人看了一眼自家少爷阴沉的脸庞，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们的租钱，和那魏沈图的租钱你去一并记在我的账上付了。”楚少天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重重哼了一声，又道，“还有，再买一辆最贵的马车给他。”
　　“呃.....”下人看着用一脸不快的表情说话的楚少天，犹豫地顿了半晌，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了？”楚少天皱眉看向犹豫不决的下人，问道，“难道是带出来的盘缠不够用吗？”锐利的目光将下人吓得一缩肩膀。
　　“够的够的，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去办！”说完，下人便脚底生风一般遛出了门外，生怕楚少天一个不高兴将自己剁了喂狗。
　　虽然现在的少爷并不可怕，但想想以前少爷脸色不好的时候.....还是早点溜出去办事为妙。下人心有余悸地想着。
　　楚少天郁闷地将头仰在轮椅的靠背上——现下也才还了那家伙马车的债，还差好几次救命之恩呢！楚少天心里其实清楚，前几次若不是有魏沈图相助，他楚少天早就成了厉鬼腹中的美味佳肴。可欠债归欠债，那魏沈图作出的事总是叫人火冒三丈——即使他明白他的行为多么合乎情理。
　　但就是叫人生气！或许他俩是天生的死对头罢，每次相遇不是你气死我便是我气死你。
　　楚少天面无表情地想着。